在高原之上,因為離蒼穹之近,會看到更多的神跡。此刻越來越大的白雪飄下,正是大自然神跡的一種。
眾人離開卓瑪女乃女乃家,已是無處可去。只得出鎮子去尋找大一點的城市,希望能夠找到高明的大夫,或許能將孟少錕的疾病給治愈了。至于這詛咒也只怕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那玉尸哪里去了?」孫小寸一個猛然喊道。這一行人原本在傷心之中,又因為孟少錕詛咒的原因,小鎮子的人再也不敢留他們,這才牽著馬。孫小寸花了錢弄了簡易的馬車,拖著孟少錕離開日月山。
孫小寸這一叫,原本蟄伏的謝靈玉現出原形,叫道︰「氣死我了。不跟進,這個時候專門弄小動作。」綠衣說道︰「不要擔心的。我們去找找吧。」
此刻雪越發地大,玉尸抱著小卓瑪從後面追了上來。小卓瑪哭哭啼啼,整個耳朵都凍紅了。玉尸只知道孟少錕要死,這才將小卓瑪抓來。
「好你個玉尸。竟有這番的勇氣……」桑蠶子忍不住贊道,眼神之中露出貪婪的神色。這玉尸不僅氣質不凡,更對主人忠心,若是弄到手,那可是打把的銀子啊……
小卓瑪被玉尸蠻力抱住,身後更是跟著一群矯健的藏民,手中持著藏刀,從後面追來。方才孫小寸的顧慮還是有道理的,更何況這里的大氣較之陸地,密度更低。一個武功高手有時也抵不過原地居住的居民。
望著追來的居民。孫小寸急忙喊道︰「快把小女孩放下來。」玉尸哪里听得到孫小寸的話,一轉眼的時間已經到了眼前,將小卓瑪放在馬車上。小卓瑪望著孟少錕,連忙蜷縮到一邊,又生怕玉尸對自己動手,只顧著嗚嗚地哭泣。
這日月山除了藏民之外,也有少數的漢人,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見這些藏民集體出動,出了一般大的集會,很少見到這樣的場面,原本想出來看的,但見他們手持藏刀,急忙將門房關好。
「完了。這里我們理虧在先。可不好應付啊。」盧光稠叫道。
「我看你們還真的要在這里看熱鬧嗎?老子先跑了。」桑蠶子大叫一聲,翻身上馬。跑出兩步,又轉頭對玉尸叫道︰「還不快跑。他可要死了啊。」桑蠶子說完,指著馬車上的孟少錕說道。玉尸的智商很低,但這一路上也漸漸能夠體會道一些簡單的意思。
一下子心領神會,隨即跳上孟少錕的馬車。
線線眼疾手快,也隨即跟了上去。驅趕馬車就朝追上桑蠶子的步伐了、孫小寸只得叫喊一聲︰「對不住了。」
群馬奔騰開始往外面跑去了。
馬踏飛雪,天地之間開始變得虛無了。
約莫跑了一陣,忽然听到背後的叫喊聲,還有馬鳴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好似壓過來的烏雲,氣勢逼人。這高原上奔跑的馬屁不比平地上,都是好馬。
但看,群馬飛馳。
已經壓上來了。
藏民生性曠達,原本是好客的民族。但此番玉尸為了救下孟少錕,將小卓瑪捉來,這才惹怒了藏民。藏民對于這一群漢人大感氣憤,你來我這里,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結果你居然搶走了我這里的女孩。
所以才拼力追上來。
「看來這下子我們是有嘴也說不清了。誰相信一只玉尸會把人捉走啊。」桑蠶子叫道。「桑先生說得對啊。我們無理在先,這一群藏民已經早到殺死我們的理由了。只能躲進這山里面了。」盧光稠表示贊同地叫道。
坐騎也開始慢慢地疲憊了,幸好有一條路順著山可以上去。
天穹已經窮凶極惡地壓制大地的氣息,白雪更夾雜著狂風。
天地洪爐,人類竟是這般的細小了。桑蠶子和孫小寸走在前面,便是為了在雪地里面選到一條道路,而且找到一處安身的地方。越往上走離天就越近。盧光稠和玉尸都是僵尸,自然不懼寒冷,將孟少錕抬在中間。田青青和線線走在中間,卓瑪也被迫跟在中間了。
果然上了這山之後,藏民並沒有追來。只怕是對蒼天的敬畏,知道上山後必定是一場大的考驗,或者是因為其他的緣故。
「這個地方……我們都很少上來的……前面有一座廟宇……」卓瑪說道。眾人才感覺夜晚有了著落,畢竟有廟宇就預示著防寒和糧食。
在黑暗和寒冷將眾人擊潰之後,終于來到了這寺廟面前。萬物已經被白雪征服,天地的奧秘也慢慢地沉睡了。遠處看到的就是天地的盡頭……
而此刻,洞悉萬事萬物人也沉睡著。
這孟少錕在靠近寺廟的時候,臉上的黑氣慢慢地開始散去一些。寺廟的歷史悠久,幾根巨大的石柱怕也是千年之前的樣子了。沉寂千年的氣息令人自然而然地感覺到了一股宗教的溫潤感,令每一根寒毛都產生敬佩的感覺。
幾個喇嘛從里面走了出來,迎面走來的就是一股超越塵世的遠離感。
他們的精神之高,令滿身銅臭味的桑蠶子和自視甚高的盧光稠也覺得自己的形體的渺小。精神上的高貴,往往造就了人的高度。躺在擔架上的孟少錕進了寺廟之後,精神居然開始恢復了,勉強地支撐自己的身子,朝迎接自己的幾個喇叭會心地一笑。
其中一個喇嘛一口標準的漢語,道︰「幾位遠到而來,就是客人。」隨即又走到孟少錕的身邊,及其恭敬地說道︰「我師父在等你……」孟少錕已經見多了這樣未卜先知的事情,倒也不覺得驚訝,感覺到自己體力有些恢復了,在玉尸的支撐下站了起來。
「請前面帶路……」孟少錕在蒼穹之下再一次站了起來,回頭望了一眼遠方。在皚皚白雪之間,一雙巨大的佛面好似朝自己微笑。佛面上達蒼穹,下連白茫茫的大地,慈愛而通達人心。
一切是那樣地遙遠,和自己最期盼的夢一樣……
潔白幾乎蓋過了一切的黑暗。
這一瞬間,佛面便消失了,微笑也沒有了。再回首看喇嘛廟之間的一切,燈火、佛像、石柱,竟有一種物是物非,一切都是虛假不可爭一樣。
至于心中的仇恨,愛戀也隨著那遙遠的佛像忽然變得不值一文。
年輕喇嘛走得很輕,走過一路石階,才到了一個門前。藏傳佛教分支不好,修煉的法門不一,加上以這片神秘的土地,孟少錕雖然在典籍上了解過,但並未深入理解。真正的佛門高僧。
有時擦肩難遇,有時千里相遇。
門扉被輕輕地推來了,孟少錕示意玉尸在門衛等自己,自己勉勵地走了進去。進門之前,孟少錕將身上的衣衫整理了一下,此刻要去見高僧,心要敬。
老喇嘛坐在炭盆之前。孟少錕一眼望去,便能看到老喇嘛身上的衣服並不厚,這個炭盆燒起來,很顯然是個遠道而來的自己準備的。
「我只見你一人。其余的都出去把。」老喇嘛開頭說道。
孟少錕還未來得及說話,跟在身上的豬耳鬼和謝靈玉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彈了出去了,門吱呀一聲地關上了。
孟少錕遙遠而來,早已風塵僕僕。
高僧一生清苦,也在這里等了很久時間。
「這里暖和。」老喇嘛示意孟少錕靠近一些。孟少錕只感覺自己有些失態,往前走了一步,淺淺地一鞠道︰「遠遠而來,能見高僧。是我一生之中的幸運事。」老喇嘛微微一笑,示意孟少錕坐下,又往炭盆里面加了一塊黑炭。火苗慢慢地升起來,屋子里面的溫度慢慢地升了起來了。
「你來見我經歷各種因緣。我在這里等你也歷經各種歲月。既是你的幸運事,也是我的幸運事。」老喇嘛道。
「我在進寺廟的時候,不留意之間抬頭望見了佛面。這是什麼原因?」孟少錕道。
「能遇到佛面之人,是凡人也不是凡人。今日你我相遇,只怕也和這有關。你跟我說說你心中的事情吧。」老喇嘛意味深長地說道。
孟少錕听到這里,隨即慢慢地站了起來,在一到老喇嘛的正面,畢恭畢敬地磕上幾個響頭,「佛祖照進我心,定是因我心中苦難仇恨太深。上師能為我解開煩憂,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的心事。煩勞上師不要計較時間太長。」
孟少錕喝過一碗熱騰的酥油茶,才接著說道︰「一直以來,我都在追求一個終極的奧秘。我風水術看的越多,就越想找到里面最終的力量。但思考得越深,就越痛苦。而且,我身負著太重的仇恨,不殺光他們我就不能真正輕松地活下去……我還有一個妻子,靈魂被鎖在體內,心髒因我而毀棄,我一直找到救她的法子……這三座大山一直壓著我。以致我慢慢地不認識自己了……」
孟少錕說道動情處,竟然不由地落下熱淚,每一滴都無聲無息。遠方的白雪也這般無聲無息地落入地下。孟少錕見老喇嘛沒有阻攔自己的意味,又絮絮叨叨地講了許多。
直到老喇嘛傳來鼾聲,才打斷了孟少錕的講述聲……
「上師。我說完了。」孟少錕提高了聲音,說道。
「人老了,就容易睡著了。」老喇嘛說道。孟少錕道︰「不怪上師。是我太羅嗦了。」和老喇嘛一番對話,讓孟少錕失望而歸,最終也未能得到一個答復。老喇嘛似乎只是听了孟少錕一陣自言自語之後,並無多少啟示。
老喇嘛送走孟少錕,雙手合十,朝遠方一拜。年輕的喇嘛走了進來,頗為不解地問道︰「為何這年輕人沒有半點歡愉地感覺。」
「他的步子是否輕快了一些?他心中負擔太大,我也無力替他解決。只是引導他將心中的負擔說出來。這樣他也能輕快一些。」老喇嘛說道。
年輕喇嘛自愧不如,問道︰「他是哪個要等的人嗎?」
老喇嘛已經入定,呼吸之間已經安詳,切斷了世界外物的聯系。
年輕喇嘛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