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算始終不如天算,午後不久,木錦江上空傾刻間烏雲密布,雷聲隆隆,隨後又一場暴雨降臨,剛修好的河堤再次被沖垮,大量的江水涌入原本可以居住的區域,淹沒了才修建不久的小屋,半日後雨停,許多受災的百姓都想遷徙到相對受災較輕的江南,攜家帶口紛紛沖到江邊唯一沒有被淹沒的渡口任漚渡。
「大人!不好了!那些災民根本不听我們的勸告!」州衙的屬官一頭沖進衙門,穿著簑衣的他簡直像從泥水中撈出來的一樣,不知所措地報告,如蝗的人流讓他們想攔也攔不住。
「胡鬧!這種時候都是要去送死嗎?到底是什麼人煽動的!」羅江雙忽地一下站起來,怒吼道,她想,這些刁民買不起靠近內陸的地,就想要造反了!
木華半眯著眼靠在椅背上,伸手讓羅江雙坐下,他緩緩道︰「該怎麼辦,相信羅大人自有辦法。畢竟你是一州之長,你的威信應該能夠壓制住他們。」
羅江雙聞言尷尬地回身道︰「這……唯今之計,只有……」
「決不能讓一個人擅自渡江!」木華猛地睜開眼。
「是!」羅江雙一個激靈,年老昏花的眼神也亮了。
此時任漚渡口已是人山人海,混亂不堪,守在渡口的州兵一字排開,艱難地阻擋著一**涌上來的人流。
「讓我們過去!」
「還讓不讓人活了!」
「你們站著不怕水淹,就不管我們了!」
災民一邊擠一邊鬧哄哄地喊叫,拼命要沖破障礙,場面已經瀕臨崩潰。
領頭的武將擦擦額上的冷汗,看見眼前密密麻麻的人他就頭痛,不能打不能殺的,他簡直沒法攔!照他的辦法,一棍子掃過去,還怕誰不乖乖滾回去!
突然,一個傳令小兵在人群里擠得東倒西歪,好不容易跑到他面前,俯在他耳邊細數一遍,武將立即精神抖擻,「嘩」地一聲拔出劍來,聲如虎吼般︰「給我打!誰要不服,別怪我們動刀子!」
州兵們得令,立即紛紛拿起武器,劈頭就朝還在涌上前的人們砸去,立時慘叫連連,哀號不斷,逼得他們不得不朝後退去,但隨即又巨浪翻涌復來。
盛天晴趕到渡口時看到的就是這番慘狀,這幾天,她因為主持放糧,與這些災民接觸的時間比較多,也開始熟悉起來,親眼看到他們被這樣對待,她心如刀絞。以前的她從來不必關心民間疾苦,她以為只要無憂無慮便可以很開心,但在木錦江她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她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幫助他們?
韓昭微蹙眉,她本能地感覺不對勁,一般災民不會這樣大膽。
「公主,不要過去!」她發現人群中有十來個人叫得最響,也最活躍,卻不斷地退到人群背後,伸長脖子觀望。
「可是!」盛天晴的手腕被韓昭牢牢攥住,不能動彈半分,急地用手去掰。
韓昭搖頭,使力將她拉到離混亂更遠的地界。「有人故意制造這場混亂。」
盛天晴冷靜下來,順著韓昭的目光看向渡口混亂的方向,仔細觀察一番,果然發現了那些人,好像正是不久前搶人米袋的那伙人。
「那更要阻止他們!」盛天晴忽然開始用力掙扎起來,急道︰「這樣下去,沒人會再相信慶州府了!」
「情況變得復雜了。」韓昭眸光一沉,背上的「赤魈」在蠢蠢欲動,它嗅到了爭戰的味道,興奮地低吼著,她凝神盡力才能壓制住它。
是誰要挑起矛盾,造成民亂?引發與宏州的戰爭?還是其他的勢力?
盛天晴轉身看向深思中的韓昭,她的眼中閃過悲憫與慍怒,似乎不能容忍挑撥爭斗的人。可為什麼又不去阻止?
一陣巨大的轟鳴聲震得盛天晴回身,只見渡口上升起一股濃煙,不知是誰投放了火藥,本來躍躍欲試的人群停了一瞬,又炸開鍋般的驚叫起來,四散逃開。離渡口最近的州兵則顯然被嚇得不輕,紛紛離開木台,有些背上著了火,直接跳到了水里。
混亂的人群散得干干淨淨,都退得遠遠地觀望著這邊,木結構的渡口迅速燃燒起來,火焰映紅了江面。州兵們慌亂中才記得要滅火,重新沖到附近的住家端出盆桶,沒命地開始撥水。
一切發生地太突然,盛天晴睜大眼,只愣愣地看著前方,韓昭似乎松了口氣︰「險中求穩,好膽量。」
「你是說投火藥的人?」盛天晴立即反應過來。「這里到底有些什麼人?」她糊涂了。
「如果互相制衡,勉強能維持平衡,不過……」韓昭平息了「赤魈」的戰氣,卻更加擔心慶州的局面。
木錦江阻隔著兩岸,卻也僅僅是一條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