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人,不知您大駕光臨,失禮了。」一個朗朗的男聲越過人群和桌椅傳來,人們自動讓開,只見高大健壯的男子一瘸一拐地走近,臉上帶著客氣的笑容。
此人長得虎背熊腰,眉目凶狠,只可惜拄著根拐杖將他的殘疾顯露于人,本人倒是毫不在意,坦然承受來自四面八方投來的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
「這就是花大廚了。」汪大海低聲提醒。
「他?」盛天晴吃驚地張大了嘴,她還以為是哪里的流氓,凶巴巴的長相怎麼看都不像做出那種小巧點心的大師傅啊!
大肚中年卻咳了咳,故作威嚴地發話了︰「花聰,本官要問你話。」
花聰似笑非笑,極為恭敬︰「大人要問話,草民不敢說不,只是,大人翻來覆去只問相同的問題,我也只好回以相同的答案。」
盛天晴暗中叫了聲好,這個花大廚不僅不畏懼,還把中年的回路堵了。
「大膽!欽差在此!你還敢如此放肆!」中年氣得一甩袖,轉身彎腰向一個背身坐著的女子行禮道︰「大人,這個刁民如此不識抬舉,何不押回衙門再好生審問?您何必凡事親恭。」
女子回首,神色嚴肅、目光凌利,道︰「興師動眾的是于大人,我自有計較。」她微微不悅,顯然被人打斷了計劃。
盛天晴差點月兌口喊出︰「岳……」但她及時住了口,驚訝于岳子菁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她與岳子菁並未直接接觸過,但「未寰十子」的面容她在花宴時是親見過的,而且岳子菁是科舉解元,女帝在世時常稱贊她膽略過人、思維縝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盛天晴對她的印象極深刻。
岳子菁背對著他們而坐,所以進來時,她沒認出來。
汪大海察覺盛天晴神色有異,也不多言,只疑惑地抬眼無聲地看向韓昭,韓昭搖頭,意思是靜觀其變,另一桌的兩名侍衛也正襟危坐,眼耳俱是警惕。
花聰站在一旁從兩人的態度上覺出了些端倪,卻主動靠上前,恭敬地作了一揖,問道︰「敢問大人,可是為家兄之事而來?」
岳子菁轉眼向他,微微打量一番,應道︰「你既明白,可願隨我回官衙?」
花聰立即除下系在外面的炊服,抱拳道︰「花聰願如實相告!」
中年官員見他們無視自己的存在,眼里都快冒火了,卻不敢表現出來,只得指著花聰喝道︰「給他戴上鐐銬!」
岳子菁眸光一閃,仿佛上百只刀在他身上劃過,中年佯裝鎮靜地回視她。
「于大人,我想你必須先弄清,花聰不是罪犯,只是一個證人。」
中年無言以對,面上紅一陣白一陣,手衙役左看右瞧終是沒動手,花聰感激地朝岳子菁再拱了拱手,拄著拐杖先行出了店。
待衙役走得干淨,飯店里立時炸了鍋。
「太過分了!三天兩頭來找花大廚的晦氣!」
「分明是想誣陷花大廚,這狗官實在可惡!」
鬧哄哄的場面不可收拾,看來積怨已久,此時全數爆發,整個飯店群情激昂。盛天晴斜著眼瞟了滿頭大汗的汪大海一眼︰「大叔,你不認為應該解釋下嗎?」
「出去!出去再說!」汪大海一陣頭暈,趕忙起身帶路。
汪大海領著他們來到一處僻靜的街角,左右瞧過沒人注意,才嘆氣道︰「花聰正是邑令的親弟弟啊!他覺得邑令的死蹊蹺,死活不肯按照于今的死因證詞畫押,這才惹出許多事來!加上他很受民眾擁戴,更讓于今不滿了……」
「果然!」盛天晴一拳擊掌叫道,汪大海不解她在興奮個什麼勁,韓昭卻知曉她對這命案關注起來,心道難道木華早已料到?或者他本意如此?韓昭立即意識到,顯邑的情況恐怕不比慶州好多少,有什麼人在阻止邑令之死真相大白。
「于今是何身份?」韓昭深思之下問道。
汪大海抹了一把汗,太陽已升至中天,他只想快些趕回自己的小窩,一邊挪動腿腳一邊答道︰「听說是河陽公的心月復,在朝廷沒任命正式邑令時,暫代邑令事務。」
「果然!」盛天晴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把汪大海的心拍得快竄出嗓子眼兒。接著她轉首望向韓昭,目含期待,韓昭輕吁一聲,道︰「既然已派來欽差,想必已是必查,我們插手恐怕……」
盛天晴卻搖頭道︰「韓姐姐,我還有一個身份,因著這身份,我必須查這件事。」言罷,肅然看向她,目光堅定,汪大海再次見到這付面孔,只暗中猜測這個文吏田晴的真實來歷,木華說讓她在安全的地方整理一些文書,如今看來不可信。
韓昭不明白盛天晴所指何事,吳銘衣當初並未詳細說明,她只能稍稍推測攝政王似乎委任了盛天晴除監督治水外其他的任務,而盛天晴前段時間的迷茫便是未曾發覺。
不錯,盛天晴此時才明白,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如果岳子菁先她一步破獲邑令之死的真相,那她就輸了,不是輸給岳子菁,而是輸給盛沐環。而今去追究那日刺殺她與北池都的人是否是盛沐環所派已經沒有意義了,她只有證明自己的能力,才能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中生存下去,不是得到盛沐環的憐憫,而是證明給她看!
「若你心意已定,我不過是個局外之人,自不能管束。」韓昭也未有多少情緒變化,只淡然道。「只要把你安全送回樂丁,我的承諾就已經完成。」
「好耶!」盛天晴大叫一聲,轉頭笑問汪大海︰「邑令的尸首現在在哪里?」
汪大海背上直冒冷汗,這個長相俏麗的少女怎麼總是做些挑戰他心理承受能力的事情,難道他真的老了?還是她的膽子太大了?
「不可,不可!」他連連擺手。「冒犯死者的事我可不能奉陪,就算木兄同意我也不干!」轉念明白盛天晴想做什麼,臉刷地就全白了。
「田姑娘,我勸你別摻和于今的事情,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惹惱了他會出事的!」汪大海只想做個良民,不想丟掉性命。
「他若真是這樣,那更應該查明真相了!」盛天晴凝目直視他道,「難道就因為他可怕就任冤魂無數?」見到汪大海的態度,盛天晴更加懷疑于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