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伊冰翹了一天的班,只身去了安華橋所在的醫院,還特意繞到水果店買了一籃子水果。
于情于理,她都該去看看他。
雖然依舊很抗拒安華橋,雖然徐步姍姍,但是她還是來了。
病房的門虛掩著,安伊冰本想敲門進去,卻听到一席關于她,關于安氏命運的對話。懶
「李律師,遺囑,遺囑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咳咳,咳咳。」
安華橋的聲音很是虛弱,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像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說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仿佛心肺在下一秒就會因此罷工。
「老爺,您放心,大部分資產都已經轉到小姐名下了。安氏的股份也會在近期內折算成現金,最後轉入小姐的賬戶。」
李律師微微皺起了眉頭,看到安華橋如此模樣,不禁有些惋惜。
當年,安華橋意氣風發,凌雲壯志,安家原本的根基就很不錯,完全可以給他提供了堅固的後盾。
可安華橋堅持拒絕一切家族的支持,一人白手起家,竟然一手創立了現有的安氏集團,還在那時資助他完成所有的學業。
但也因為他的堅持,而逼得老爺子離家出走,萬般無奈,他只好回來繼承衣缽,將安氏原來的企業與他創辦的公司合二為一。
最終,地位步步攀升,成了十強家族企業。
「少爺的那份資產怎麼辦?」李律師自知不該問太多,但所有的資產都給了安伊冰,那安家長子怎麼辦?蟲
「少陽的那份我早已轉到他的名下,想想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伊冰了,唉!」
安華橋懊悔過去的固執己見,懊悔他把女兒的幸福和自由壓在最底層。
听到這番話,門外的安伊冰身體忍不住顫抖。
他說,這輩子,我最對不起的就是伊冰了。
「老爺,您不要如此自責。其實,您也只是逼不得已,您尊敬安老爺子,自然不忍心看到他所有的努力毀于一旦。」
李律師深知安華橋的無奈,畢竟跟在他身邊已經20年了,他的心思,自然也就熟稔于心了。
「可越是如此,我越覺得對孩子有虧欠。這麼多年,我為了一己私欲,甚至沒有對她盡過一點父親的責任,甚至沒有說過一句關心她的話。」
安華橋說著說著,聲音便哽咽了起來。
當他看到別人牽著女兒一起逛街,看到別人抱著女兒寵著愛著,他是有多羨慕。
可他卻只能橫眉冷對,每次見到伊冰,總是要裝出一副恨不得她早點消失在面前的模樣。
「她恨我是理所當然的,不過,等我離開之後,安氏就不會存在了,那她就可以擁有自由了。」
說到這里,他的嘴角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似乎連疼痛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樣,他就可以安心一些。
「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安伊冰再也听不下去了,推開門便闖了進來,帶著哭腔質問著目瞪口呆的安華橋。
她接受不了原來自己恨了20幾年的父親並不是想象中的不堪,原來他真的愛自己。
「伊冰,你,你怎麼在這里!」安華橋極力掩飾他的慌張,可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
原本想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去,即便她恨這個父親,但她的出現無非是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李律師看這場景,心里樂開了花。
一切的誤會終于要解開了,那麼雨過之後便是晴天了吧?
他悄悄的退出了病房,將所有的時間和空間留給了這對父女。
「難道你還想瞞著我,難道你真的不想認我這個女兒了?」安伊冰咬緊下唇,淚水盈盈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安華橋。
原來,他不是不愛她這個女兒,而是無能為力。
「你,你來醫院做什麼!公司的事情你也不管了嗎!」安華橋鐵青著臉質問,在這個時候他依舊要維持他的冷血和無情。
兜兜轉轉,回到原地。
「爸……」
緩緩地跪在地上,眼眶中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她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心甘情願的接受安華橋的存在,到最後,卻是誤會重重。
她叫他爸爸,他的女兒叫他爸爸。
安華橋喜極而泣,顫抖著嘴唇剛想答應,可誰料到,因為這一時的激動,心電圖就開始無規律的波動。
最終,恢復平靜,只剩下一條直線和那長長的「滴」聲。
「爸,爸,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安伊冰的呼吸在那一瞬間被緊緊扼住了喉嚨,無法呼吸。
慌亂的站起身來,手緊緊地按著床頭的呼叫鈴,一刻也不敢放松。
她好怕,好怕爸爸就此離開她。
為什麼在她以為得到幸福之時,等來的卻是無窮的傷痛。
「安先生,請你先出去,這里就交給我們了。周護士,準備電擊。」
主治醫生急忙趕了過來,翻了翻安華橋的禁閉的眼楮,小心謹慎的囑咐跟在他身後的護士。
安伊冰無力的倚在醫院的走廊里,目不轉楮地盯著「手術中」三個紅通通的大字,她不敢轉移視線,不敢錯過一分一秒。
可總有人會趁虛而入,安華橋搶救的消息不知為何會泄露出去,那些記者就像是看到了誘人的果實,接踵而至。
「安總裁,請問在手術室里的是您的父親安華橋嗎?」
「請問他是得了什麼病?為什麼病情會突然惡化?」
「外界傳聞說您和您父親
的關系一向不和,這次是不是因為您的關系才會住院?」
「安總裁,請您回答我們的問題!」
……
安伊冰這個時候,無法冷靜,那一個個問題似乎是在指責她的不孝,指責她是害人精。
她想逃,卻邁不開腳步,爸爸在里面,她往何處逃,有何資格逃?「你們很閑嗎?對別人的家事這麼關心,怎麼不去做社區做調解員,我想那麼的環境更適合你們!或許,我可以幫你們換個工作。」
韓振浩具有威懾性的嗓音在眾人身後緩緩響起,聲音不大,卻足以壓住所有的刁難。
那些見風使舵的記者哪里還敢吱聲,紛紛讓出一條道來,他們可不想保不住飯碗。
安伊冰詫異的看著他不急不緩向她走來,原本不安的心忽然靜了下來,她依舊是沉著冷靜的安氏總裁。
「如你們所見,家父確實在做手術,而住院是因為多日前發生了一場車禍。如果你們非要打擾手術的進行,那我也只能送你們離開這里。」
安伊冰冷若冰霜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當然除了站在她身邊的韓振浩。
威脅也好,恐嚇也罷,眾人如驚弓之鳥紛紛散去。
有了前車之鑒,難道還要重蹈覆轍麼?
陰森森的走廊里只剩下安伊冰與韓振浩兩人,不曾開口,因為不想打破這份珍貴的沉默。
手術室的燈忽然之間滅了,一群醫生魚貫而出,安伊冰邁不開腳步去問,好怕得到的是「搶救無效」的回答。
「醫生,病人的情況如何?」
韓振浩明白她的心情,知道為何擔心,便快步走上前去詢問醫生。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主治醫生有氣無力的回答,安華橋病情突發比想象中嚴重的多,而且心跳紊亂,似乎是因為受了某種刺激而導致最終死亡。
我們盡力了……
安伊冰大腦里頓時一片空白,只覺得「轟隆隆」的聲音沖擊著她的耳膜。
這句話的意思是在告訴她,解開心結的父親就此離開了?!
一切的希望都幻滅了,她終究還是失去了父親。
「你,你……」韓振浩想安慰她,可話到嘴邊,卻不知說何才好。
安慰對她而言,怕只是徒增傷感。
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順勢將她擁入懷里,試圖安慰失去至親的安伊冰。
他想,彼時,除了有一個懷抱給以她溫暖,他真的無能無力。
主治醫生自然是知道兩人的關系,既然是表兄弟,一個擁抱也不算大礙。
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便離開了,他看多了人世間的生死之別,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
「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安伊冰嘶聲裂肺的哭喊著,他甚至沒來得及答應她的一聲,老天如此殘忍,卻顧不得人世間的悲哀。
「難過就哭出來吧!」韓振浩不忍看她砌起的高牆,把自己牢牢困在里面,透不了半點氣息。
再如何堅強,也受不了失去至親的痛楚,一個她誤會多年的父親,愛她至深,最終也是因她而死,她還有什麼臉面哭?
「不,我不會哭的!」安伊冰推開韓振浩,緩緩起身,即便是故作堅強,她也要走下去。
眼底漸漸散發出驚人的光亮,一股股新生的力量在她心底開始擴散,直至充滿全身。
韓振浩出神的看著安伊冰堅定的側臉,她是怎樣的女子,堅強的性格又能支撐她走到哪一步?
「要通知你哥哥嗎?」
許久,韓振浩忽然想起還有安少陽的存在,他畢竟也是安氏的長子,雖常年不在安華橋的身邊,但終究還是他的兒子。
「請你替我保守秘密,照顧好他,我哥身體向來不好,若是知道,我怕他撐不下去。」
說到這里,淚不禁在眼眶里打轉,但只是片刻,她便轉移了話題。
她知道韓振浩不會傷害安少陽,否則也不會等到現在,還屢次出手就她。
可到底是為了什麼,她便不得而知了。
「醫院這里,我也會事先打好招呼,不向外界透露,至于我父親的葬禮,我處理就可以了。」
她沉著冷靜的思索如何避開眾人的耳目,如果外界得知安華橋去世,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曾經的老股東定借此機會打破她的「獨、裁」,若是如此,事情會麻煩許多。
韓振浩不禁有些佩服她的處事之道,確實有經商的天賦,不過,他始終覺得瞞著安少陽有些不妥。
可這是安家的家務事,他沒權利管那麼多。
既然如此,唯有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