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戴維緊張地抱在懷里,我不敢想象會有個男人如此緊張我,卻不是井風。雖然我知道他處于愧疚,可這一舉動還是讓我疼痛的身體多了一絲維暖。
他不停地自言自語︰「別怕、別怕。我們到了。」我感受到額頭的傷口散發著腥味。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麻醉藥的藥力剛散去。我躺在病床上,耳朵里飄進了醫生和戴維的談話。
「醫生,她怎麼樣?」
「沒有生命危險,不過打她的人可真是不留情,恐怕額頭上會留傷疤。」我模模自己額頭上的紗布,沒有哭,反而慶幸自己活著。
戴維推門而入。語氣第一次那麼溫柔︰「對不起。」
我張開腫得香腸似的嘴︰「不用客氣,我們只是彼此利用,不是嗎?」我突然覺的好悲哀。「是你救的我?」
「嗯。醫生說你需要休息。這半個月你不用上班了。其他的事情交給mark。」
「謝謝。」
他的眼神在我額頭停留一秒鐘,轉身離去。
芳子有我這個朋友真是倒霉。
她把一整個橘子吞進嘴里,還告訴我說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
我望著窗外的藍天,干淨、透明,如果人都可以這麼單純該有多好。
我告訴了芳子,我即將被毀容了。
她輕撫我的額頭,︰「沒事,剪個齊劉海就好拉,你等著我去給你買碗粥。」這個傻丫頭,她眼中灌滿的淚水在回頭的一瞬間 里啪啦地在落地上。
我拾起芳子幫我拿來的畫筆,在紙上隨意地畫著,就這樣畫著畫著,我睡著了。
朦朧間一股溫柔的氣息在我耳邊,分不清真假,我睜開疲憊的雙眼,一個背影迅速推門而去。
是井風,我可以輕易地捕捉到他身上的氣息。可我不敢去想,我寧願相信這是我的幻覺。
我掛著齊齊的劉海從理發店走出來,理發師傅不忘關切的問候我的額頭,現在的我縱使有姣好的身材也抵不過一道傷疤的殺傷力。
我討厭風,即使在悶熱的夏天。這會讓我無所適從。
「你在哪?」電話那端芳子愣頭愣腦地問。
「理發店。」
「你這是第一次這麼痛快听從我的建議。出院也不告訴我一聲。」
「我可以的,沒事了。」
「今晚糖果酒吧,八點。準時。」芳子掛斷電話。
芳子卡著茶色大墨鏡在夜晚的燈光下忒刺眼。我說你把那鏡子摘了吧,這里不是特務營。
軍情緊急啊,你記得那個國土資源局的副局長上官庭不?你們曾經還和他們合作過項目的。
是有些印象,那應該是個50出頭的男人,身上流滿了奢華的氣場。
怎麼了?
我們掌握了一手資料,得知他受賄,貪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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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想報導他的新聞。」
「你瘋了?不怕得罪人?」
「為廣大群眾獻身是我的榮幸嘛!」芳子頓了頓。
「不過,你要有點準備。」
「井風和他走得很近,小心受牽連。」
「和我無關。」
「那就當我廢話。」
「婉兒,你這新發型不錯。」說罷,指指我的西瓜皮頭型。
「做事別那麼魯莽,你做這行不容易,不小心就會惹禍上身。」我真的沒有對一個人如此關心,除了我家人和井風。
「放心啦。沒問題。我還得知這老家伙每個周五都會去不同酒店幽會小情人。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別和我說這些,不感興趣。」我有點不耐煩看著芳子興奮的樣子。
「好吧,那我就說點你感興趣的,楊美琳懷孕了。」
「什麼?」我有點驚訝。
「還有更勁爆的,我怕你受不了。」芳子從包里掏出一個紅色信封。
「他們的婚禮下個月8號,這可是美琳要我一定交給你的。而且特邀你做伴娘。」
這碩大的兩個名字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我端起酒杯,喝的酒不知道什麼滋味。
「好啊,我恭喜他們。」
「沒錯,還要當面恭喜,如果你不去,你就徹底輸了,姜婉。」芳子晃著杯里的紅酒。
我重重地嗯了一聲,心理卻沒了底。
化妝師一邊說︰「做伴娘要挽起頭發才會好看。」一邊捋起劉海,露出驚訝的目光。
還還是放下來也挺好看的。尷尬的表情好像對我不好意思。
我微微一笑,沒關系。雖然我很在意,甚至因為這道疤痕,我變成了丑女。這都拜上官菲兒所賜。那個野蠻大小姐,我惹不起。
我看著鏡子中那個不算美麗的自己,轉身向美琳的化妝間走去。
潔白的婚紗刺得我眼痛,我站在美琳的身後,看她沐浴在難得的幸福中,我有些感動。有那麼一刻,真想祝福她就這樣幸福下去。
美琳轉身,姣好的容顏露出甜美的笑容,這女子足夠傾城。
「麻煩你扶我出去,你看我這婚紗,井風花了好長時間幫我挑的哦,千萬不能弄髒。」
我愣在那里好久,才醒過來,這不是夢,真的,是真的,我的井風要結婚了,我們那些溫暖而純潔的時光早就結束了。甚至在他有了女朋友以後,仍然關心我的那點感動也要隨風而逝。這個我用了7年時間去追隨的身影將會與一個我不喜歡的美麗的女子相擁而眠,這是我多少次夢幻的情景啊,揪心的疼痛壓抑得我喘不過氣,可我不能再留下悲傷的淚水,至少我要學得更堅強。告訴他們我過得還好。
我僵硬地托起那和人一點也不相稱的潔白的婚紗,又恨不得撕成碎片。
婚禮開始,我躲在美琳的身後,可那目光卻堅定地注視著新郎。我期望從他的眼中看出一點對我的留戀。
井風尷尬的表情告訴我他不知道我是伴娘。
教堂里,教父宣讀著神聖的誓言,美琳張揚地笑著,卻不露聲色。
她故意不找花童,偏偏讓我見證她最幸福的時刻,那麼殘忍地剝奪我的自尊。
我開心地笑著,心卻空虛到跌入谷底。
我听不清教父的話,只看到井風優雅地將戒指帶入美琳的指間。那個畫面刺傷了我的眼。
我一片眩暈
「你這家伙,真夠狠毒,故意在別人的婚禮上暈倒!」我僅存的一點意識判斷這熟悉的聲音。
「終于醒了?」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戴維的懷里。還未來得及說話,我被一個人一腳踹在地上。
「戴維,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我是你未婚妻,你卻摟著別的女人,恬不知恥。」教堂門口空蕩蕩的。只有這潑婦大小姐的叫囂。
我從地上爬起來,一巴掌扇過去。戴維和上官菲兒都愣在那里。
我指著她的鼻尖︰「你少在這里指手畫腳,我不欠你的。收回你的大小姐脾氣,你喜歡那賤男,自己去爭,管我什麼事。別欺人太甚,要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在你那臉蛋上畫幾幅圖畫作為回報。」我瞪著眼楮,似乎嚇住了兩個人。
「是啊,是我做的,你能耐我何?不自量力!」她雙手叉腰,臉上一副欠扁的樣子。
我握緊拳頭,朝她臉上一拳,這一拳我使出全身力氣。
大小姐被打得大叫一聲,戴維悠然地站在那里看熱鬧,似乎不想插手。
她的嬌慣的臉上寫滿了屈辱,見戴維無動于衷,更是氣憤,提起手臂朝我揮過來。我一把攥住她那柔弱的胳臂。
「先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再動手。若我有證據證明是你做的,絕不放過你。我還有個記者朋友,我想你這勁爆的新聞,一定有人感興趣!」
「走著瞧。」大小姐跑出教堂,頭也不回。
我轉身對著戴維大吼︰「管好你的潑辣未婚妻,別讓她到處咬人,像條瘋狗。」
戴維冷笑,︰「我說,那個誰,你最好快點趕去參加你夢中情人的酒席,不然此生有憾啊。」
「往別人傷口撒鹽就是你的專長是嗎?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我頭也不回,卻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真想就這樣走著走著,漫無目的地飄蕩,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從來沒有遇見井風。
「喂,我送你過去,要有始有終。」這個混蛋總是那麼及時地出現,理由充足地強迫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美麗的新娘挽著新郎挨桌敬酒,我坐在角落里,望著這一對幸福的戀人,想找個老鼠洞,一頭扎進去。
我拿起一瓶透明的白酒,顏色純淨,味道甘烈。喉嚨火燒一樣,胃里翻江倒海。我突然喜歡上這種刺激的味蕾破裂的感覺,至少他會讓我片刻麻木。
戴維拾起酒杯陪我一飲而盡,臭嘴巴得理不讓人︰「有點風度,別又喝的死醉,井風是沒空搭理你,我也懶得管你。」那笑容略帶諷刺。
我根本不想和這人說話。我晃著杯里的酒,一口氣灌進喉嚨。透過酒杯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和新郎有說有笑。我極力回想。上官庭?
他身後是那個大小姐?他旁邊豈不是戴維的父母?我疑惑地望著戴維,等著他解釋,雖然這好像和我無關。
我先開口︰「上官庭和你未婚妻什麼關系?」其實心中早有盤算,這個姓的本就不多見。
「我好像有不回答的權利哦。」戴維似笑非笑地盯著我。
我捋開自己的劉海︰「就當你還我人情。」
他突然微微一怔,︰「我可以出錢,你去把那疤痕做掉。」
我盯著他︰「我不會平白無故拿別人的錢。」
「他是上官菲兒的父親。和我父親有生意上的來往。」
我把目光投像那群人。
井風面帶笑容與戴維的父親握手,可是表情中有一種我說不出的不自然。但很顯然戴維的父親很喜歡井風。
上官庭春風滿面,眉宇間的英氣游離其間,想必年輕時候也一定迷倒不少少女。此時的上官菲兒也一副乖乖女的樣子。
目光相遇,井風的眼神總是那麼溫柔,他怔了片刻,拉著美琳的手朝我走來。那麼坦然。
「婉兒,謝謝你這幾年來對我的幫助。這杯我和美琳敬你。」井風舉著酒杯僵在半空中。
我慢慢地拿起酒瓶,慢慢地倒,又慢吞吞地站起來。笑道︰「二位新人歷經千辛萬苦,才能在一起,我當然要祝福。新婚快樂。」
我們都那麼痛快地一飲而盡。
井風和美琳對戴維有說有笑,杯壁相踫。我始終帶著最美的微笑,保持露出八顆牙齒,在心里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哭,千萬不能哭,結果我還是忍不住,去了廁所。
我給媽媽打了個電話,沒心沒肺地告訴她這個城市如何美麗,彩色的霓虹燈格外閃耀。媽媽總是嘮叨,和井風進展怎麼樣,我說我會找個更好的,一定比他強,電話那端哭了。
「孩子,好男人多得是,別強求。」
「嗯」我模模自己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