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茶樓等消息吧，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強求不得。」難得薩哈磷這樣淡定，他的提議我舉雙手贊成，放榜是從最後一名到狀元，不知何時才能等到了？「好注意，阿和認識字，讓阿和在這兒等消息吧。」薩哈磷點頭，阿和留在原地等消息，我和薩哈磷去了茶樓。茶樓里擠滿了人，全是舉子及其親人。
「掌櫃的今天賺翻了，做夢都會笑醒的。」薩哈磷一副我不認識你的模樣，找了一個空位坐了下來。有人歡喜有人愁，有個白發書生考中了，抱著自己僕人大哭了起來。「真不容易，考了一輩子，終于中了。」薩哈磷沒接話，繼續喝茶。茶樓里有人興奮的手舞足蹈，有人面如死灰。
士農工商，讀書人最向往的就是功成名就，一展自己胸中的抱負。薩哈磷看似鎮定，隨著時間推移，握茶杯的手有點顫抖，茶水灑在桌上而不自知。一個個好消息傳來，卻遲遲不見阿和身影，我也有些坐不住了，不停地向外張望。
二甲只剩下十個名額了，薩哈磷對著茶杯發呆，一言不發，我坐在一旁不知如何安慰？「妍兒，回去吧，記得好好慰問我這顆受傷的心。」雖然薩哈磷的笑很勉強，但還會開玩笑，問題不大。「好吧，為了親愛的相公大人，我洗手作羹湯，誰讓我出的廳堂，入得廚房，能者多勞啊。」听完我的話，薩哈磷終于笑了。
陪著薩哈磷回家，一路上不停地給薩哈磷說笑話，能想到的笑話全被我搬出來了，說的我口干舌燥。回到家中，我不停地喝水。「公子，中，中了。」阿和急匆匆的跑進來，我激動地一口水全噴到阿和身上。阿和跑的氣喘吁吁，薩哈磷給他倒了一杯茶。
「別急，喝杯茶，慢慢說。」阿和接過茶，一口喝下，平復呼吸。「公子，能中了，二甲第九名。」薩哈磷听完後，面無表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繼而哈哈大笑，不會瘋了吧？「薩哈磷，你沒事吧？」我擔心問道，想起範進中舉一事，上前給薩哈磷號脈，除了跳的有些快以外，沒有任何不正常之處。
「傻丫頭，沒事，快去準備，報喜的人快來了。」幸好沒事，科舉害人不淺。「知道。」沒好氣答道，薩哈磷看出我不悅，讓阿和先退了出去。「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懶得回答薩哈磷的白痴問題，明知故問，坐在椅子上不說話。
薩哈磷笑著給我倒了一杯茶，接過茶繼續沉著臉。「妍兒，有話好好說，別生氣了。」看來我不說，薩哈磷是猜不出我為何不悅呢？「薩哈磷，太過于計較得失不好，大喜大悲對身體不好。人死了只剩下一抔黃土，榮華富貴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不希望你太過執著。」以薩哈磷的聰明才智，一定知道我沒表達的意思。
薩哈磷低著頭沉思，屋里靜悄悄的。「公子，報喜的人來了。」阿和的聲音打破了寂靜，薩哈磷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一個人坐在屋里，心里煩躁不安，很想發泄一番，卻找不到突破口。剛到前院，看見穿著紅色制服的報喜官兵，薩哈磷正笑著給他們喜錢。
薩哈磷身著紫色長袍，一頭烏發用白玉簪束起，白玉簪在陽光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原來我與薩哈磷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轉身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心里酸酸的。薩哈磷心里惦記的是國家大事，而我整天惦記著柴米油鹽醬醋茶。我雖然不是個民族主義者，但看著薩哈磷殺害我的同胞，我真的能無動于衷嗎？
迷迷糊糊的，夢里總出現努爾哈赤下令殺死那些無辜百姓的情境，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腦海里重復。徹底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屋里黑漆漆的，抱著被子無助的哭了起來。我想回家，改變不了歷史，只能選擇眼不見心不煩。
哭累了，坐在床上走神。黑暗有黑暗的好處，可以遮掩一切傷痛。外面傳來絲竹聲，頑皮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黑暗中僅有的一點光源，如此難能可貴。我赤著腳走到月光前，想抓住僅有的光亮，想盡一切辦法，仍然徒勞無功。
我發瘋似的想抓住月光，明明在我手里，只要我稍走幾步，它立馬消失。我坐在地上，抱著雙腿，盯著月光，不敢眨眼，害怕片刻功夫它會消失的無影無蹤。眼楮有些酸，我走到床邊，拉上窗簾，屋里僅有的光亮也被我扼殺了。
手緊緊抓著窗簾，不敢有進一步動作。房間里突然有了光亮，我用手捂著眼楮。「妍兒，你怎麼赤著腳站在地上，小心著涼。」慢慢睜開雙眼，發現薩哈磷站在我面前。「妍兒，你怎麼哭了？」滿眼疼惜，我卻不知所措。「妍兒，你怎麼了？我們之間有什麼話不能說？」嘴里滿是苦澀，不知從何說起？
拉開窗簾，月光照進來，月下的薩哈磷有種朦朧美。「我想，我倆不適合在一起。」薩哈磷抓著我的手，靜靜地看著我，從嘴里蹦出了兩個字︰「解釋。」低著頭，咬著牙，我終究不夠勇敢，不想失去薩哈磷給我的溫暖。
「把話說清楚，是為了上官逸嗎？」薩哈磷的聲音很低沉，听起來有絲絲寒意，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不是，我只是認為我倆不合適。我希望過上平凡的生活，而你是野心勃勃的政治家，你給不了我想要的。」薩哈磷看著我冷笑，第一次覺得薩哈磷很可怕。
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薩哈磷抓著我的胳膊不放，用力過度，雪白的胳膊出現青紫色的瘀傷。「你害怕呢？看清楚，這才是真實的我，要走馬上滾。」薩哈磷放開我，大笑起來。我很想安慰薩哈磷，但我是造成薩哈磷痛苦的根源，哪有資格安慰薩哈磷？
長痛不如短痛，等到我倆之間矛盾爆發的時候，我和薩哈磷會更痛苦。「保重，自己小心。」轉身離開，再不離開，我害怕自己會反悔。「站住，你的良心去哪兒呢？我的付出你看不見嗎？你鐵石心腸嗎？」我停下腳步，再也沒能邁出一步。薩哈磷的付出我很感動，我倆相處的一幕幕總浮想在我眼前。
「呵呵，我還以為你是鐵石心腸，刀劍不入了。」面對薩哈磷的諷刺，我無言以對。「你以後在家呆著，沒事別出門。我還有事，先走了。」被禁足了，從沒想到，我會有被禁足的一天。看著薩哈磷離開，眼淚不停地往下流。坐在地上，看著天一點點變亮。
「夫人，奴婢是夏荷，可以進來嗎？」不能讓人看見我的狼狽樣，試圖站起來，又跌倒了。坐的太久，血液不循環，腿麻了。夏荷听見聲音，推門而入，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夏荷，過來扶我一下。」夏荷緩過神來，扶我到床上坐下。
「夫人，您和爺吵架了？」夏荷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眼里滿是擔憂。「夏荷，我沒事，想睡覺，你先下去吧。」夏荷站在旁邊沒動，小聲說道︰「夫人，有話說清楚比較好。」夏荷一向謹言慎行，這次破天荒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夏荷，你是漢人，對嗎？」夏荷點頭，不解地看著我。
「如果有一天，大金與大明開戰，你選擇幫誰？」夏荷毫不遲疑地回答︰「誰是我的主子，我幫誰。」問題有漏洞，被夏荷鑽空子了。「假如你是大明人，你喜歡的人是大金人，兩個國家開戰，你該怎麼辦？」夏荷非常聰明，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滿臉恐懼地看著我。
「呵呵，沒事，我是替別人問的。給我端碗粥來，餓死我了。」夏荷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夫人，嚇死奴婢了。奴婢去給夫人準備早餐，夫人稍等片刻。」看著夏荷走出房間，躺在床上不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