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嘯風一時自然是不明白的。
只有我自己明白。
我看著他的眼楮,依舊是那雙深邃俊美的眼楮,曾經在混亂中這雙眼楮亮晶晶的望著我,對我說︰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時代,我們經歷不了烽火中城的淪陷,無法體會張愛玲筆下範柳原和白流蘇在硝煙中的香港斷牆下的那復雜而自私的心情。所以,我一直認為,赫爾辛基酒吧的那場混戰,因為少年那樣不合時宜的問題和明朗的微笑,也能恰如其分地詮釋了傾城之戀的意義——即使受傷,即使死亡,也及不上那一刻與你的相識與牽手。
傾國傾城,誰說必是容貌冠絕天下,而須得這世上百萬分之一的故事背景,百萬分之一的機緣巧合,百萬分之一相同的心情和百萬人中遇到的兩個人。
可是,時光流轉——時光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橫插于時光中的無數世事總會一點一滴地毀掉當初的心情——這雙眼楮並沒有變,依然深邃俊美,卻要生生隔離。
「是的,醫院。」我冷靜地說著,「這個孩子,我不能要。」
嘯風一听,剛剛略略平復下來的情緒立時又激動起來,一面捂住我的嘴一面緊緊把我按在懷里,幾乎讓我不能呼吸。慌張得語無倫次,「Carly,對不起,我剛才真是太傷心太怕失去你才說出那樣的話的,我當然知道孩子是我的,你上個月還來過例假……」
是的,我來加拿大快有三個月了,而且上個月還來過例假,所以懷孕不過是一個月以內的事,這孩子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莫非他以為我要打掉這孩子是因為我擔心是**的產物?
謝宸的優點不多,遇到任何事情大腦少有短路可以算一個。
「我自然知道是你的。」我慢慢說來,眼神有些渙散,如此從下午開始的恐慌,晚上開始的身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加上突然得知懷孕的乍驚乍喜,之後的絕望,實在讓我很有些累了,好在把我的意思說明白並不是一件多麼費精神的事,「我不要這孩子,是因為我不能讓他一出生就跟我一樣,是個私生子。」
嘯風眼中的悲傷不亞于我,然而他卻沒有辦法,全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死死摟著我不放手,喃喃道︰「Carly,千萬不要亂說,我知道你難過,但是我們的孩子怎麼會是私生子,你身體好一點我們就結婚。你想去哪里蜜月游?地中海的安塔利亞還是波羅的海的塔林?從前你說過想去的,還是兩個都去?」
「我不會和你結婚,所以這孩子生下來就會是私生子。你生在霽月風光中,自然不懂得人間的疾苦,他一出生就比旁人要落後許多,再優秀也是處處不如人,況且——」念及自己的身世與二十多年來的悲歡,喉頭一哽,說不下去。
「你要去哪里?」嘯風語氣中是徹底的慌亂,全然不像一個將近30歲的男人。我很心疼他這樣,嘯風,你一直都沒有錯,在出了這種事後,你僅僅是說了那樣一句話而已,實在不算過分。
只是謝宸,缺乏溫暖,所以容易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