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尋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一邊接過來報紙,一邊故作奇道。
心中劃過一絲非同尋常的猜測,到底是誰?好像有無數種可能,還是說我希望看到是誰在找我?
心慌意亂地找不到他說的版面,只听他接著道︰「已經刊登了快十天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正好我回大馬,看你果然與世隔絕,就指給你一看,最後的決定當然還是你做。」
他越說我的心跳得越厲害,手微微地有些顫抖,終于在第3版的左下方看到一欄尋人廣告︰宸女,驚悉你離開了多倫多,何故斷絕音訊?我與振寰7月7日在港舉行婚禮,你答應作為我的伴娘,望你信守承諾及時返港,勿使我們眾生抱憾。盼你見到啟事速與我聯系。
落款是江心怡。
Thomas不知何時已經離開,留我一人久久地佇立。
他回到了香港,早就回去了,那一片他的世界。
我該說什麼呢,倘若我是一個暗戀他多年的痴情女子,倘若我是一個一心想要追隨這個豪門公子的小家碧玉,也許此時我還有資格說一句,也好。然後各自安天涯。
可是,卻不是,我知道了這個消息,好像什麼也不能說。這世上的悲哀,便是你們之間沒有世人皆知的聯系,哪怕有一天他死去,你也沒道理光明正大地為他哭泣。
提前向允澤和彩兒告別︰「時間不早了,多日不喝酒,今日略略喝得多了些,想早些休息了。」
送我出來的是允澤,只因彩兒已經喝得爛醉,跟她的那群朋友鬧成一團。允澤送我到了林蔭道上,忽然微笑道︰「覺得Thomas怎樣?」
我笑著搖搖頭,我實在沒有那樣的心思在離開了嘯風後,這麼快就又找另一個男人。
允澤卻誤會了我的意思,忙道︰「你不要以為他也是個醫生便以為所有醫生都同我一樣,我是個頂無趣的人,Thomas不是那樣的。」月光透過枝椏灑在他的臉上,越發顯得他清朗。
並不是說Thomas不好或者其他人不好——其實以謝宸之身,何嘗有資格挑剔別人的好與不好呢?
只是,我的心好像有些問題,墮了魔道一般,使得很多事情漸漸地變得不再正常。
在回去的路上,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那條尋人啟事的內容,兩方面的震驚︰謝振寰,呵,是誰口口聲聲拉著我的手說,給我有點勇氣,試一下,結果誰知道呢?是誰萬里迢迢追到多倫多毀了我和嘯風十年的感情,是誰在夜色深沉中對我說,若是這麼糾纏一輩子,不也是一種結果嗎?
或者以他的精明,也知道這個游戲玩得夠了。他玩這個游戲是禁忌可以給他冒險的刺激,憑他的身份地位,從今往後什麼樣的刺激不可以有呢。以我對謝振寰淺薄的了解也可猜出,他這次結婚並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按計劃行事,早就選好的日子——不管在加拿大的結果如何,都不會影響他結婚吧。
還好,捂著胸口長舒了一口氣,我沒有信他。雖然我已經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失去了嘯風,失去了後半生歲月靜好的生活,但是總算沒有賠進去一顆心,否則真是萬劫不復。
而心怡,卻真真令我放下方才所有的心思,沒有任何的傷心,只有感動和愧疚。我不知道謝振寰有沒有找過我,但是兩相對比便明了,如果他想找我,怎會卻連登報也沒有,而心怡卻一定是通過各種途徑找不到我,才出此下策登上尋人啟事。
有這樣的朋友,如同認識龍允澤一樣,人生大幸,我是應該履行承諾到場祝福她的,即使不是作為她的伴娘。
可是她的新郎卻是謝振寰。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怎樣,仿佛出現和不出現都有充分的理由。
如果不是晚上接到Daddy的電話,也許最終還是不出現要佔上風——畢竟這樣的避世寧靜,凡間地仙也不過如此。
世人都說神仙好,是不是神仙自己才知道。
「謝宸,是我,」依舊威嚴而略顯蒼老病態的聲音,「听雅琴說你在大馬過得很安分。」這就是我的父親對我這段日子的鑒定,安分,我何嘗不安分過。
謝宸所求,不過現世安穩。
「嗯,多謝Daddy的關心,梅姨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當,再不會叫你操心的。」淡漠地說著這樣的話,也許電視劇里飾演父女的兩個演員也要比我們說得更有感情吧。
Daddy似乎並不介意——或者說他就從來沒有細心听過我的語氣,和緩些道︰「宸女,」听他如此一喚,我竟眼眶一濕,第一次,我的父親也用這般親昵的語氣叫我宸女。
「振寰呢,要結婚了。看來是Daddy對于你們之間的事太過緊張了。你不要怪Daddy,你的出身擺在那所有人都知道,從小你又不是在我身邊長大,跟著阿雲那個女人,你的脾氣秉性也難怪 了些,不像彩兒那般嬌俏可愛。」
天,不如江心怡,不如Fino?Zhou,甚至于連謝采兒也不如,謝宸其人,活在這個世上看來也是很重要的,再沒有更好的陪襯了。
我沉默地听著Daddy講,
「我也不是不疼你,不然怎麼會跟凌氏聯姻,只是這樁婚事毀在你們自己手上。不過事情也都過了,憑著謝家的地位,還怕給你找不到一個好歸宿?你也別怪振寰,男人年輕的時候哪有不輕狂氣盛的,難免的!我不也是四十歲以後方才知道謙和保養的?要不是年輕沖動,怕是也沒有你。」句句在情在理,善解人意。別人都沒有錯,全是天意,仿佛我要覺得不公平,只好去問蒼天!
「況且,振寰也都同我說了,跟你之間本來也沒有什麼,他一時貪玩尋求刺激罷了,瞎胡鬧過了也就沒什麼,並不當真的,如此我便放心。」听得出Daddy語氣的愉悅,可見這件事一直以來給他老人家造成了多麼大的壓力。
我的心很平靜,語氣也同樣平靜道︰「Daddy相信就好,Daddy肯承認我的名分我已經很感激,怎麼會還做非分之想,更不敢胡鬧添亂。今次听到振寰與心怡的喜訊,我也很開心,會托人給他們送上一份新婚賀禮。」
「這是什麼話?」Daddy的語氣一硬,「莫非你不懂我今天給你打電話的用意?他們僅僅缺你一份賀禮?難道你沒看到南華早報上江心怡連續十天刊登的尋人啟事?宸女,不要任性,你弟弟和你的好友結婚,你自己說說你不到場觀禮說不說得過去?」
我沒有說話,按常理是說不過去,可是這世上又有那麼多不能按常理的事。
「你過來香港觀禮,正好Daddy也見見你,你上回來香港我們也沒見過兩面。況且你不回來,振寰嘴上不說,心里一定認為我還是沒有信任他,這才不許你返港的,莫不是你情願看到我們父子之間有隔閡?」話說到這份上,再推辭只怕無中生有,于我的處境更加不利,只好道︰「好的Daddy,我過幾日便到香港,會自己跟振寰和心怡聯系的。」
掛了電話,久久地躺在床上,任由屋中一片夜色——一直不懂為何人們會說黑色,夜色不是更美的詞麼?也更有安全感。開著窗,盛夏的蟲鳴聲聲生動地透進心里,越發心亂如麻。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下跑去香港,就算我心坦然,會不會還是因為听到什麼話想起什麼事而失態。況且,我要怎樣面對那兩個人,謝振寰,江心怡。
因著彩兒一向怕謝振寰,非要到婚禮最後一刻再回香港,我便只好獨自先動身。來機場送我的竟然是Thomas?Tang,一面幫我托運行李,一面閑聊。他忽然笑道︰「說一句話你不要覺得唐突。」
我心中一跳,從那日在龍宅我便覺得他知道些什麼,這會這種感覺更盛,只認真地看著他——旁觀者的發言,雖然不一定最貼切,卻最能反映客觀事實。
「你這次去香港,可要想想清楚自己的立場,不然你一去定要把一池清水再度攪渾。你須知道,愛不愛有時候或者很多時候都不那麼重要。」
我笑著點頭,「你怎知在我心中,愛就很重要?」
Thomas大笑道︰「從你拒絕允澤就可見一斑。」
帶著這樣的忠告上了飛機,平穩地降落在香港啟德機場。東方之珠,我卻只是第二次來。
下了飛機正是吃晚飯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去哪里,想了想撥了心怡的電話,只響了一聲便有人接了起來。
「心女,是我,我來香港了。」
那邊似乎沉默了五秒,一個人沉聲道︰「你在哪。」
潁川之言︰謝謝幾位親的鑽石還有月票,知道你們的存在,心安。
今天也許也只有兩更,不在首頁推的時候存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