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振寰聞言轉過頭來，惡劣道︰「誰叫你嫁的早，你看Carly，到現在不結婚，不一樣比你多吸引目光。」說得飄兒一撇嘴，低聲嘟囔道︰「你那麼凶，我和彩兒誰敢不早點嫁人，留在家里還不被你整死。」
謝振寰朝我看來，示意我跟著他上前，我目光越過人群看到梁伯麗正和兩個年輕人講話，時不時朝我們這個方向瞟上一眼。懶
傳說梁伯麗嫁給她丈夫時家道已經中落，這也是必然，港督已經成了過去式，就好比空留了一個上流社會的身份，卻換不來昔日的榮華富貴和錦衣玉食。這時候已經有許多沒有貴族頭餃的商人發達起來，比如她的丈夫富商朱子騰就是在七十年代末抓住東亞經濟飛速增長的契機富起來的新貴。這種人對于梁伯麗的家庭來說自然是瞧不起的，經商的被歸在三教九流並不只是中國的文化，可是梁伯麗並不這麼想，力排眾議嫁給了朱子騰，然而美人眷顧之恩男人並不見得用一生一世來報，婚後不過兩三年，朱子騰就頻頻傳出緋聞，後來更公然在外包養情人，直到過了天命之年才有所收斂。
所以，梁伯麗需要許多許多的愛，然而再多也填不滿她內心荒蕪的渴求。因此，圈子里一直盛傳著保養得宜的她喜歡籠絡些年輕才俊，所以謝振寰從進來開始都盡量保持低調，不願博得她更多的好感。蟲
「寰少和宸女這回大駕光臨，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轉眼梁伯麗已經迎了上來，得體地笑道︰「這酒會上比你們資歷老聲望高的多得是，可是究竟你們兩個是最難請的，我邀了三四次，你們不是去了大馬，就是去了北美，這回可讓我逮到了，看你們還敢不來。」
這種場合謝振寰最善于應付，只見他浮起一抹既溫柔又疏離的笑，專注的目光從睫毛濃密的雙眸中射出，哪個女人能招架得住，「朱太能想到我們二位，實在榮幸之至，家父也一再叮囑要為朱太生日備上薄禮一份，因此我三個月前就專程為朱太拍下這枚未切割的圓鑽，只盼能博朱太一笑。」說著更是按照舊時英式禮節，對朱太行了吻手禮，只惹得梁伯麗笑得萬種風情一並迸出，不住口地贊道︰「振寰真真是青年才俊中冒尖的，哪個女人有這個福氣嫁了你才好哪！」看到我在一邊不好晾著，也一並贊道︰「宸女也乖巧得很，听聞如今幫著振寰在華越掌事，越發能干了，是做豪門媳婦的材料啊！」
一面說一面轉身道︰「宸女，給你引薦一個人，來——」一個瘦高的男青年從她身後閃出來朝我點頭致意，「這就是我的兒子，朱道成，是劍橋大學的法學博士，已經在律師界從業了幾年，正在考取大狀。」
「這位是謝家長女，寰少的親姊謝宸，現在在華越任要職，一個女人獨當一面，已然要超越mum成為香港的新傳奇了，想必你一回到香港就听人提到過。」梁伯麗把我夸得我都不好意思，我何嘗有這麼好。
「謝小姐好，早就听說謝小姐有才有貌，香江想要結識的人數不勝數，竟不知今日我能有如此榮幸，不知可否請你過去飲一杯酒？」朱道成眼中掩飾不了律師的精明，即使說著這般的客套話，卻世故不起來。
謝振寰不動聲色地瞟了我一眼，我沒理他，欣然接受了，諒他也不敢當眾發作，未必總是他挽著別的女人，就不興我和別的男人親近一點？偏做給他看。
不過很快我就知道，有的女人天生不適合這種戲份，並沒有一個又一個男人可以在她身邊流連，爭前恐後的愛她，這樣她便可以借這個氣一番那個，又借那個鞭策一次這一個，比如，我就是這樣的女人。
朱道成與我剛剛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他招手一個侍者取來兩杯酒，開門見山道︰「我mum的意思剛才你也許已經知道了，她想介紹我們認識，最好能在一起。」說著仔細地打量我一眼，我想自己的面色平靜，這鼓勵了他接著道︰「可是，謝小姐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她是我在劍橋的同學，一個樂觀而陽光的黑人女孩，熱愛律師事業也熱愛生活，只是我mum不同意，但是我想我必須坦誠，不然就是對你的——」
說到這里還有什麼我不明白的，我點點頭表示理解道︰「道成，你不用為此感到抱歉，我們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將來在香港互相有個照應，我也曾站在你女朋友的位置，懂得這其中的痛苦，請你一定照顧好她，不過她比我幸運，你很堅持也很堅定。」說到這里，心頭又浮起十幾年前的往事，足足愣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倘若是江心怡，看到朱道成眼中已經有了感激的目光，一定也會微笑著將這個善解人意的形象保留到最後，可是我忍不住又加了句︰「況且，我也從來沒想過嫁給你。」
然後看著朱道成分明感激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尷尬，我心里才有點爽快地離開。
一個人閃到另一個角落里喝悶酒，突然發現我沒氣到他，他倒氣到了我，真真有人天生就是鎂光燈下的明星有人天生適合淹沒在人海——謝振寰更和一個年輕女人在舞池中曼舞，不惡毒地說，他們兩人都是這種慢三的高手，跳得相當有味道，直引得周遭好多對都停了腳步看著他們跳。謝振寰自然是一身的瀟灑不羈，他挽著的那位靚女氣質也相當月兌俗，說不上來哪里漂亮，卻叫人想起梅蘭竹菊，或者松林仙鶴這樣的清雅的東西，呵，氣質這種東西原不是天生的，
而是來自幼年的家教和培養，謝宸這一生再怎麼努力，也挽救不了那十幾年的缺失，永遠也擁有不了一份讓人心服的獨特氣質。
飄兒不知道幾時轉到了我這邊，一面啜了一口酒一面意味深長道︰「Carly，你在看Ivan和朱道韻？他們確實好配哇！難道Ivan喜歡的是這種類型？」接著又好似看了我一眼道︰「Carly，我覺得你和Ivan的感情很好啊，他有沒有說過他怎麼打算婚姻問題的，他可是謝家獨子呢！」
「他都不跟Daddy，怎麼會跟我講。」我平靜答道，飄兒即使看出來什麼，我也不擔憂，她的段數還是比較好糊弄的。
「是嗎？可是……我覺得你們兩個好奇怪，你竟能和他住在一起……」她沒完沒了起來，我已然走神，卻就在那一瞬間余光瞥到了一個身影，似乎一步步朝我這邊走來，然後，停在了一個可以相望卻不可以相近的距離。
心狂跳起來，不由自主地扭過頭去，這一眼好像穿過去這幾年來的光陰，穿過了一切因為他的哭和笑，凌嘯風不知何時，站在了那里。好像他的身後，我的身後，全是喧囂，我和他因為這道目光顯得格外疏離，像站在彼岸的兩個人，有千言萬語，又沒有話說。
大約是過了足足有十秒，我才反應過來，慌忙去看飄兒，這才發現方才她說話時我一定走神了很久，她早不耐煩扎進了人群去找別人玩鬧了，心中大大松了口氣，那種異常的神情，沒有女人會不誤會。
「Carly。」
「Adam……」我定了定神，勉強擠出一個笑主動朝他走過去伸手道。
「Carly，你又這樣，Adam不是你叫的。」他沒有迎上我伸出的手，執拗地糾正道。
「好吧，嘯風。」經過了這樣的歲月，但求平靜，Adam也好，嘯風也好，那個人已經不再不同，一個稱呼獨特不獨特又有什麼意義？「你怎麼突然來了，飄兒呢？」想到飄兒剛才跟我說話時還像是不知道的樣子，突然一驚道︰「她回香港這麼久你都沒來，你來了她又不知道，嘯風，你們之間有問題嗎？」不知道自己突然這樣問是出于一種什麼心理，也不知道凌嘯風听了又會怎樣想。
「你是最先知道我來的，我剛到。」他的表情溫潤依舊，卻不知為何總讓我覺得這溫潤下面有著暗涌，「呵，她都不知道我來了，你說我們之間有沒有問題呢？」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一見到他腦子又不甚分明了，突然手臂被他猛地一拉，只听他低聲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出去說。」身子像被下了咒一樣，渾渾噩噩地就跟著他走。
潁川之言︰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無奈。你下過一百次決心，為他傷了一千次心，可是下一次遇到他卻從來狠不下心。雖然沒辦法，但是如果有這樣一個人，值得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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