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來夜市,卻沒有當日的心情,憂心忡忡地隨手點了幾個菜,不太吃得下。謝振寰顯得很輕松,不知是不想給我太大壓力還是說他本來就胸有成竹,可是考慮到現在的情勢我怎麼敢相信是前一種呢?
謝振寰似乎還有些興致跟我談論起飄兒道︰「你說凌嘯風是怎麼做到的?飄兒竟然把手中所持的股份,連同Daddy的那一份全部轉讓給他,要知道Daddy當年是當面講這些股份全部放在飄兒手中的。」懶
我喝了一口湯,被燙得連勺子都丟了,方才發現這湯熱氣騰騰是才端上來的,只不過我心中有事沒注意到罷了。謝振寰拿過紙巾遞給我道︰「你就對我這麼沒信心,看你失魂落魄的模樣!」
我不欲跟他爭,只是嘆氣道︰「你不明白女人的心,一旦愛了,再精明的也會發昏,以為自己的心肝掏出來交給男人,他們就會珍惜,就會用一世的真心來交換,其實女人的心肝能換得來一世安好已經是奢侈,又有幾人能換來男人的心呢?」
謝振寰搖搖頭道︰「你是受了多少傷害,被多少男人甩過才會有這麼老氣橫秋的論斷?不見得男人都像你說的這麼冷酷無情,照你這樣講,那世上男人的真心都去了哪里?」說了還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道︰「你敢說我沒有真心?我只不過偶爾鬧點緋聞逢場作戲,我倒覺得你口口聲聲說凌嘯風好話,才是沒有十分的真心。」蟲
「你怎知凌嘯風就是誘騙飄兒的,飄兒都這麼大人了,不是自己肯的誰還能糊弄她不成?」從心底里,我始終不能去相信嘯風是那樣的人,以我對他十年的了解這是絕沒有可能的——況且他對女人的吸引力,足以讓一個愛他的人昏頭,為了留住他,什麼都可以做。
「這官司要是打起來,我看你去做凌嘯風的代理律師比誰都強。」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听我向著凌嘯風就生氣,只是開著玩笑,這反而叫我面上一熱,有些過不去——其實他並沒有那般的蠻橫,飄兒轉讓了股份可是在香港仍然是雲淡風輕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他也承認這其中必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關竅,絕不是簡單地被凌嘯風所逼所騙。
此時兩人已經吃得差不多,他提議要去附近走走,每次過來都是匆匆忙忙地吃飯又是匆匆忙忙地走掉,其實這附近還有許多唱粵曲,賣小飾品和廉價服裝的,據說三十年代這里還是香港交易人口的地方,謝振寰看著人潮涌動,男女老少都是一臉興奮,忍不住拉著我的手不停地朝那邊看,像個孩子一樣高興道︰「快九點了還有這麼多逛,我們也去看看把!」
我本來心事重重,可是看到他難得的一臉幼稚可愛的模樣,心下一軟,況且如他所說,萬一真的再沒機會來呢?便答應下來,如果世事能提前預料,我能勸下他不去,就不會發生所謂的「廟街事件」,也不會給日後增加如此多的麻煩。
這種地方自然是我一馬當先領著他,不叫他東張西望惹出事來,本來就是多事之秋,不能再生枝節。來過廟街的人大約都知道晚上這里有多麼的擁擠,幾乎是被人推著走,
「現在可後悔了吧?像你這樣的少爺,幾時來過這種地方,非要來湊熱鬧。」我轉頭取笑他道。
「熱得很!」他果然額頭上都沁出密密的汗珠,外套已經被他月兌下來遞給我,要不是我手疾眼快,他險些連領帶都拽了下來。
不過這不妨礙謝振寰興致勃勃地抓起各種小飾品研究,只見他抓起一個瓖滿水鑽的項鏈道︰「這個你喜不喜歡?買給你吧?」
老板娘一听有生意過來,豈有放過的,連忙扭動著肥厚的身軀道︰「買啦買啦,這個送情人最合適不過的,又不貴,才288港幣,戴起來又高貴又大方,老板你信我沒錯的。」
我不比謝振寰,這樣的生意人我是見過了,這種東西值得了這麼多錢才怪呢,我正要奪了過來放回去,他已經先下手攥得緊緊地在手中,招呼著我道︰「過來,給你戴著試試。」
那一刻他手中拿的雖然是一條不怎麼值錢,甚至連做工都遠遠看著覺得有些粗劣的項鏈,可是他眼中的璀璨卻讓它像昂貴的首飾一樣熠熠生輝,我心下一疼,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由著他的手指在我頸間盤旋,嘴上輕聲道︰「真是胡鬧。」然而這一刻心中的幸福,就算是假的,是偷來的,也幾乎為之落淚,老板娘禁不住叫好道︰「這根項鏈真真配靚女,頸又白,氣質又冷,戴上不曉得多高貴。」
謝振寰一臉得意的拿出三百塊朝滿臉堆笑的老板娘道︰「不必找了。」他趁機低頭親了我一下,附在我耳邊道︰「就這樣戴著罷,很靚的。」
我眼中的濕潤還未退去,正想掩飾一番,只听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驚呼,緊接著便是人群的***動——我和他迅速對視一眼,腦子里都在回放著之前的那次經歷,隨之便有人流涌了過來,我和他被人推搡著往前帶,幾乎異口同聲道︰「有人斗毆!」
有了上次的恐怖經歷,我們倆不約而同地加速往前跑,「不關我們的事,快走!」我饒是這麼說著,聲音還是有些顫抖,上次讓我付出了視力至今無法全部復原的代價,這一回如果再出什麼亂子,不知謝宸此身還有什麼可以剝奪。
身子突然被猛地一推,手臂直震得發麻,正要發作,見是一個持著明晃晃刀的男人,一面跑一面往後望了一眼,眼神殺
氣騰騰,我頓時噤了聲,緊接著後面又追著兩個滿身血污的保鏢模樣的人,皆是氣喘吁吁道︰「站住!媽的,追了兩條街還想跑!」
「好像是命案發生,我們快走!」謝振寰艱難地推開一並驚慌的人們,拉著我的手就跑,他拉得極緊,我的手都有些生疼,好像很怕一松手我就丟了一樣,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的親密從未試過,既緊張又有著無法言明的興奮,然而這樣的突發事件下,誰會在意我們牽在一起的手呢?
好不容易奔到了廟街的盡頭,不知是不是出命案的人極有身份,出了參與疏散的警務人員,竟還有為數不少的記者已經開始在抓拍,鎂光燈閃個不停。一見到記者,我和謝振寰都臉色一變——以前在大馬時還不覺得記者的可怕,如今在他身邊這幾年,又在華越理事,記者是天敵的念頭已經深入人心。
我們倆默契地相互一望,正要找一個人少的出口悄悄離開,已然遲了——一道鎂光燈一閃,我們兩個都照在其中,我和他迅速地放開了手。
「寰少?」一個記者模樣的人扛著攝像機沖了上來,拼死攔在謝振寰面前道︰「你是不是謝先生?華越掌門人?」
「你要干什麼?」謝振寰微微蹙起眉,其實他對于這個記者的無禮相當不滿,只是從小培養的良好教養使得他不會當眾發作罷了。
「謝先生,我是《亞洲財經》的記者,打擾你幾分鐘可以嗎?請問你為何會出現在廟街這種夜市,是否代表你有在這里的投資意向,如果有的話,方便透露下具體的方向嗎?另外今天的殺人斗毆事件發生後,會不會對你的投資意向產生影響?」他的語速極快,不知是天賦異稟,還是經過了特殊訓練,總之我如果這樣一口氣吐出這麼多字,舌頭一定會打結。他忽然看了我一眼,繼而撇下謝振寰轉向我道︰「這位就是謝宸小姐嗎?財經界都知道近年來你是華越要員,前段時間寰少接受朱道韻小姐專訪為何謝小姐沒有參加,是因為私人原因嗎?」說著他的眼楮瞟了瞟我和他的手,剛才還牽在一起。
他真的是財經類記者麼?還是也兼職在娛樂周刊呢?
次日我剛到辦公室,莫小揚已經等在了那里,她如今已經在華越獨當一面,全面接管了華越的行政與對外公關,我一看到她,心里便知不好,果然她神色有些疲憊道︰「宸姐,今天的報紙出來了,恐怕不太好,你看看第三版的通篇,sorry,我會盡力化解的。」說著遞了一份報紙給我,上面的刊頭是大大的幾個字︰亞洲財經。
我草草瀏覽了標題,忍不住罵道︰「Shit!」太過分了。
潁川之言︰鑽戒再貴,如果是你深知的例行公事,又有什麼意思?一塊石頭而已,頂多貴一些的石頭罷了,本來沒有意義,只是送那塊石頭的人,才讓它有了意義。當然,送你廉價項鏈的窮小子並不見得比送你鑽戒的有錢人真心許多,因為鑽戒之于富豪和廉價項鏈之于窮小子,都是各自能力範圍之內比較方便提供的東西。何如送你鑽戒的窮小子,送你廉價項鏈的富豪,都是拿出了各自最珍貴的東西︰錢和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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