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不想公孫瓚軍中竟突現如此煞星,轉眼便突破重圍殺至近前,僅憑身後死士以命相搏,方堪堪阻下趙雲速進。田豐見趙雲勇猛絕倫,眾死士尚未近身,便早已殞命,知拖延不久,急勸袁紹道︰「前有農舍數間,主公可藏于空牆中躲避。」袁紹終歸是一方霸主,听得田豐之言,將頭上兜鏊怒擲于地,拔刀出鞘,大喊道︰「大丈夫寧可臨陣斗死,也不可入牆貪生。」眾軍士聞言,士氣大振,皆願齊心戰死。
趙雲頓覺周邊壓力增大,敵兵不顧生死,不閃不避,意圖兩敗俱傷,趙雲殺敵易,避敵後續攻擊卻愈發困難。雖眼看袁紹近在咫尺,卻死活都無法突進,內心甚為著急。
這時猛听得後方有兩將大呼︰「休傷吾主」卻是顏良和文丑得報,掉頭來救,見趙雲已殺至袁紹近前,急連聲大呼,轉眼便至近前。趙雲認得文丑,知槍法不俗,不敢托大,忙棄袁紹來戰文丑。
袁紹見上將顏良文丑同回,放下心來,知得生矣,面色漸漸好轉,引兵退後百米,坐看顏良文丑如何斗那少年小將。
卻說文丑再見趙雲,心下早驚,想起昨日之戰,仍心有余悸。忙提醒身旁顏良,讓其小心應付,顏良身經百戰,斬將過百,怎會將一少年放在眼里?听得文丑之言,好勝心起,讓文丑立于一旁,獨自舞刀去戰趙雲。
趙雲見文丑不上,獨顏良殺來,心中大喜,暗想︰「那將槍法不俗,若二人齊上,恐難應付。今只一人前來,須速速拿下,再敵那將,方有勝算。」心下想定,急拍馬挺槍沖出,欲一口氣斬下顏良。
這二人皆憋氣殺出,一出手便是石破天驚,但看顏良奮力舞起大刀,在空中劃出數道金光,生出刀風如虎嘯獅吼,橫空斬去。趙雲亦不示弱,手中長槍疾點,如現三頭六臂,現出漫天銀槍,挾嗚嗚破空之聲,誓要一招擊斃顏良。
但听的刀槍交接之聲不絕于耳,二將電光火石間已交手十數合,然外人看來,卻只是交身而過。二將回馬再看,顏良滿臉驚愕之色,手心隱隱發麻,刀身時時傳來電觸之感,適才一擊,他已盡出畢生絕技,全力施展,縱然文丑也無法全身而退,然那少年卻毫發無傷,只碎了兩片衣襟。
再觀趙雲,握槍右手正輕顫不已,怕敵看出,執槍倒垂身後。前番斬麴義,突死士,趙雲已用力過半。適才硬拼,他亦是全體施為,可面前這將刀法甚是凌厲,且臂力驚人,恐與那文丑不相上下,硬拼過後,力已不濟,心中大驚,知頃刻之間絕無可能勝出。暗想︰「若文丑與這將前來合殺,自己定敗無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想及此處,突調轉馬頭,回奔己方營寨。
文丑不知二人勝負,見趙雲突轉身逃走,料其不敵,忙拍馬來趕,身後軍士又重新殺回。眾將乘勢去趕趙雲,顏良卻並未有所舉動,袁紹上前相探,這才見顏良左臂有異。原來適才一戰,顏良雖斬落趙雲兩片衣襟,然自己亦中趙雲三槍,一槍正中護心鏡,一槍傷及左臂,還有一槍卻擊在鎧甲空出,並無大礙。然手臂傷處早已鮮血汩汩,適才生怕趙雲看出,一直忍痛,今番見趙雲逃走,方敢呼出。袁紹見愛將受傷,急命人扶往包扎。
卻說公孫瓚引兵殺回,見趙雲一馬當先突入敵陣,無人可敵,轉眼便又殺回界橋。正欲乘勢引兵擊潰袁紹軍時,忽見趙雲回奔,尚不及問,早見身後文丑引眾將追來,公孫瓚一見文丑,頓時心怯,想趙雲不敵,軍中便無人可敵,急悄然引親信退回。
果不其然,文丑一路殺來,無人能阻,亂軍中跟丟了趙雲身影,卻殺敵兵出氣,往來沖突,斬敵過百,仍不解氣,引一隊人馬向公孫瓚後軍突入。
時公孫瓚剛在後軍營帳中接下趙雲,好言相慰,這時突有人來報︰敵將文丑殺至。公孫瓚聞報面色死灰,急從後寨走出,趙雲緊跟護衛。
文丑殺入後寨,見公孫瓚軍四下逃散,並無人來阻,便擒來一卒,得知公孫瓚已從寨後逃月兌,急引兵來追。趙雲見文丑眼看就要追上,便讓公孫瓚先行,自己挺槍來迎。
文丑早料趙雲力疲,招招盡使蠻力,趙雲不敢硬拼,只瞅準空隙,偷刺幾槍。然槍槍皆瞄文丑要害,文丑不得不防,攻勢頓時銳減。文丑見趙雲身處劣勢,卻仍有置敵死地之能,甚為佩服,然此念只一閃而過。轉而又想,自己全力施為,拿不下一力竭之將,還有何面目去見袁紹?想及此,殺機再盛。
但看文丑怒喝一聲,長槍平胸刺出,這一槍積聚全力,速度奇快,若在平時,趙雲定可攔下,然此刻力竭,待趙雲有所動作時,槍尖已刺至面門。趙雲見避無可避,只能閉目受死。
然就在此時,突听得一聲暴喝乍響,攝人心魄,文丑不覺一驚,長槍去勢稍慢,但見一道烏光閃過,一柄長矛突現面前,只覺巨力涌來,手中長槍竟被生生蕩開。
文丑大吃一驚,只見趙雲身後現出一黑面戰將,燕頷虎須,豹頭環眼,手執烏金長矛,正是他攔下這致命一擊,趙雲方才月兌身。
原來適才公孫瓚得趙雲誓死攔下文丑,正騎馬逃去,剛過山頭,突見前有一軍迎來,卻是劉備大軍。那日三人得公孫瓚書信,便驅兵來援,不想正遇公孫瓚被文丑追殺,當下會面,公孫瓚高興不已,讓劉備速遣人去救趙雲。張飛性急,等不得大軍行事,引一隊人馬先行一步,劉備知曉三弟本事,也不阻攔,自與公孫瓚和關羽隨後跟上。
張飛到時,正見文丑揮槍刺向趙雲,趙雲引頸受戮。張飛認得袁紹軍裝,急飛馬暴喝一聲,全力挺矛來救,因此方于萬分危急之下救出趙雲。
文丑見這黑面戰將突從天而降,力大無比,不免膽顫心驚,問道︰「來者何人?」張飛素來聲大,聲若巨鐘,朗聲回道︰「俺是張飛,你是何人?報上名來。」文丑聞其聲巨,不甘示弱,亦大聲喊道︰「吾乃袁紹帳下上將文丑是也。」
張飛道︰「管你文丑武丑,先與俺斗個三五百合再說。」說罷便挺矛殺來,在他人眼中看去,甚是狂妄無禮。文丑只道張飛輕視,當下氣急,怒目橫眉,口中「啊啊」大叫,全力施為下,手中長槍一分為五,直刺張飛。
張飛咧嘴一笑,猛發力,手中長矛亦現五道幻影迎上。但听得金鐵錚錚,硬拼下二人均覺對手勁力非凡。自關羽得青龍偃月刀後,張飛常與其試招,已習慣巨力硬憾,今與文丑對攻,只是略為驚訝。然文丑此刻早就驚魂未定,未遇趙雲張飛之前,其與顏良隨袁紹征戰沙場數年,斬敵無數,從未有人能敵。今番先遇趙雲,再踫張飛,一日內竟有兩員悍將勝之不得,驚訝之色,溢于言表。
然更為驚恐的是,手中精鋼鍛造的寶槍經此一拼,竟傷卷刃口,無以再用,而對手長矛卻毫發無傷。眼看張飛大呼過癮,舞矛又來,文丑失去兵刃,怎敢與戰?急撥馬回逃。
張飛知蛇矛鋒利,勝之不武,一路追來,在後大呼道︰「文丑武丑,切先留步,待俺換過矛來再斗。」文丑哪會信得他言,只道張飛出言挑釁,邊逃邊搭箭彎弓,回頭看個仔細,一箭射去。
張飛正行間,看文丑偷瞄,心有防範。陡見羽箭飛來,急弓身避過,卻正中冑纓。心嘆文丑好箭法,當下不敢再追,轉向紹軍殺去。後劉備大軍趕至,一路殺回,又將袁紹軍殺退至界橋。
袁紹見顏良負傷,文丑敗回,公孫瓚得劉關張三人來助,急不可下,便調五千弓弩手射住界橋,只守不攻,公孫瓚見狀只能收軍歸寨。公孫瓚設宴答謝劉備,席間教趙雲與劉關張相見,趙雲連番敬酒以謝張飛救命之恩,張飛來者不拒,盡皆飲下。二人不覺相聊甚歡,只感相見恨晚,當下便生結交之心。
卻說袁紹知勝不得,任由公孫瓚每日派人罵戰,卻只堅守不出,轉眼便過月余。有人來長安報知董卓,董卓為立正統,假天子詔書,差人前往和解。時袁紹早有和心,見有天子來當和事老,自願搭個順水人情。而公孫瓚兵力大損,全靠劉備主力迎敵,時糧草又後繼不足,當此進退兩難之機,亦願領「天子詔書」,互相講和,趁機還向朝廷表奏劉備為正式「平原相」,翌日便班師返回北平。
劉備與趙雲分別,最為傷心,執手垂淚,不忍相離,趙雲嘆道︰「某昔日來投公孫瓚,只道他乃大義明主,不想卻是因與袁紹合謀不成,來泄私憤,亦袁紹之流耳!」劉備道︰「子龍且屈身事之,相見定會有期。」後淚灑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