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只虎想了許久,一籌莫展,忽然間接到乘風的電話,他正是氣不打一處來,叫苦道︰「你在電視上太高調了,我以後還怎麼出門?」乘風高聲笑道︰「貓哥,凡事往好處想嘛,我上了電視以後,也讓一些老朋友有機會找到咱們呢。」
尤只虎一愣,道︰「誰?」
電話一頭,想起另一個人的聲音,笑道︰「小貓,你那邊聊天不方便,到我這里來吧。」
尤只虎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一時驚喜地叫道︰「特老大!我太想你了!」然後又加上一句︰「安冬呢?安冬在你身邊麼?」特斯拉在另一端笑道︰「在家里面帶孩子呢。」
尤只虎一怔,奇道︰「孩子?誰的孩子?」
特斯拉的聲音略顯尷尬,吞吞吐吐一會兒,才笑道︰「這個……我和安冬結婚了……。」
尤只虎驚喜交加,繼而哈哈哈地狂笑起來,特斯拉在電話一頭奇道︰「小貓,你這笑聲好詭異……我和安冬……不能結婚麼……。」尤只虎笑得彎了腰,喘著氣道︰「我我……我沒有詭異……我只是沒法想像安冬結婚的樣子,更沒法想像她當媽媽的樣子,太搞笑了……。」
豬小弟在一旁苦笑道︰「你真得很神經質……。」
尤只虎跟著特斯拉在電話中指示的地址,以最快的時間趕到,這才發現,特斯拉的住處就像在地球時的一樣,依然在郊外,而且極其巨大,他笑道︰「他一定是又賣了許多專利,而且他的宅子從來都是用做試驗室的。」
穿過幾條長長的花園小路,來到一座城堡似的建築面前,正前一個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笑嘻嘻地盯著他,他高聲笑道︰「哈哈哈,安東,你結婚了啊,嘻嘻。」
安冬微微笑道︰「我和特斯拉相愛,為什麼不能結婚?」
尤只虎興奮得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嘖嘖聲不斷,好容易才問道︰「哎,我的小佷子呢?」
安冬笑道︰「乘風和豬小弟帶著他玩去了。」正說著話,卻見遠處乘風和豬小弟的聲音鬧個不停,尤只虎轉頭看去,那豬小弟背上坐著一個小孩子,滿園地亂跑,乘風在後面大呼小叫地追個不停。
尤只虎盯著安冬看了好一會兒,笑道︰「你長大了,成熟了,現在像一個真女人了,嘿嘿。」他潛意識里面的安冬,也笑道︰「嗯,她比我老了,我可是青春永駐的哦。不過,她給人的感覺,除了漂亮以外,很干練,很聰明。」
那現實中的安冬笑道︰「我和特斯拉結婚後,他說你今生如果要修行的話,早晚會把潛意識再次形象化,再變一個安冬出來,大家今後見面,會不知你在和誰說話,就讓我改了名,我現在全名叫冬雪.特斯拉。你以後叫我冬雪就好。」
尤只虎和潛意識中的安冬齊聲道︰「為啥取這個名?好詭異。」
按︰大家今後要記得啊,冬雪才是現實中的安冬,而那個名字叫安冬的,則是尤只虎的潛意識形象化後的人物,不要搞混了啊。
冬雪看了看四周,湊過臉悄聲道︰「特斯拉這人啥都好,就是有潔癖的毛病,他總覺得雪是最干淨的,所以要我改名叫冬雪。」
尤只虎道︰「你干嘛這麼小心的說話?」
冬雪皺眉道︰「怕他听見唄,他這人就是喜歡凡事亂認真,你說他有潔癖吧,他要听見了,會為了這個事和你辯論好半天。」
正說話間,忽听房內有人在笑道︰「小貓,听乘風說,你全力以赴在追趙曉橦,還好你如此高調,不然我們怎麼可能在電視上看到乘風,更不可能知道你也來了這里。這星球真得好大。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和冬雪在這里好幾年了,一直就沒見過從那邊過來的朋友。」
門口轉出一個人來,正是特斯拉,尤只虎本來相當興奮,可一听特斯拉的話中提起趙曉橦,立時氣短,尷尬地支吾道︰「這個事,也不全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啦……。」
特斯拉將他拉進大屋中,在大廳內坐下,笑道︰「你的事,我听乘風說了一個大概,我也有一個可以幫助你的方案。」冬雪突然在一旁笑嘻嘻地道︰「還有一件事,我們也能幫你呢,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和趙曉橦挺熟的。」
尤只虎叫道︰「啊??」
冬雪眨了一下眼,笑道︰「趙曉橦出名以後,她所在的公司為了樹立她不僅美麗,而且知性的形象,給她創造了許多機會去拜訪各種各樣的社會名流,特老大在這里是科學界的名人,自然她也會來的。呆會兒,我可以給她打電話,請她過來吃飯」
尤只虎腦中轟地一響,似覺那趙曉橦在片刻間已經距自己相當近了,好像馬上就要面對面了,心中反而緊張起來,結結巴巴道︰「這個……這個……太急了吧……我……。」
他想起特斯拉的話,趕緊道︰「本來我打算二十天後,到莊嚴寺那邊去躲一躲,誰知道現在元嬰自己動起來了,突然障礙的速度越來越越快,我怕等不了二十天,就會被神秘聲音發現了。」
特斯拉和冬雪已經從乘風那兒了解了許多信息,冬雪曾和他是同一個身體內的兩個人格,對元嬰的運作也有深刻的了解,當下道︰「極端強烈的情緒是對潛意識最強大有力的指令,你最近的情緒一定是極其極端,讓元嬰被鼓舞了。普通人沒有元嬰,感受不到潛意識運作的速度有多快,但你有元嬰,隨時都在感受。」
尤只虎嘆道︰「我被人逼至這樣,還能不極端麼?」心中暗道︰「情緒過于強烈,相當于對某個狀態非常專注了呢。」
他怕乘風給特斯拉的描述不夠清楚,又把自己當時的遭遇重新細述了一次,果然,特斯拉和冬雪听了以後,臉上大現驚訝之色,冬雪道︰「你說當時你在森林上空飛行,曾感覺到被掃描過?」
尤只虎點頭道︰「嗯,當時那掃描動作極輕微,但卻是非常仔細而完整地對我做了一次掃描,可惡的是,我和安冬都沒有辦法找出那掃描來自何處。」
一提起安冬,冬雪立刻以為在說自己,但轉眼明白,這小子果然是又把自己的潛意識功能給形象化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特斯拉和冬雪站起身來,特斯拉道︰「小貓,你跟我過來一下。」
尤只虎來到特斯拉的後院,走進一個巨大的試驗室,特斯拉道︰「這個試驗室能屏蔽極大頻寬的電波,包括阿爾法電波。如果你決定躲在這里面恢復你的修行體驗,我就啟動這個試驗室的護盾,將之完全屏蔽起來。在相當寬的一個頻段內,內外通訊都不可能。也就是說,你的腦電波出不去,他們主動偵測,也未必進得來。」
尤只虎心情大爽,上前抱住特斯拉,帶著哭腔道︰「還是你老大靠得住!」
冬雪雙手叉在胸前,笑道︰「你現在是救命要緊,暫時就把趙曉橦的事放一邊吧。就在這個試驗室閉關,直到我們想出法子來,讓你在外面也能屏蔽自己的念頭的時候,那時你再出來,是最安全的。」
尤只虎心中難受,低頭不語,而那潛意識場景中,安冬也為這個提議兩難得很,獨自坐在地上沉默著。
冬雪和他的感情特殊,知他心中所想,上前柔聲道︰「那要不要我打個電話,請趙曉橦過來吃晚飯,你們聊聊,先熟悉一下,然後你再去閉關?」
特斯拉搖頭道︰「他此時體內元嬰振動越來越強,誰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破壓制,一旦突破成功,只怕連躲都來不及了。」
見尤只虎臉上神情忽紅忽白,知其心中念著趙曉橦,冬雪嘆道︰「我知了,你是為色不要命,當年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這種事怪你也沒用,你前生今世,在戀愛上都極度缺乏經驗,不知道收放自如這種事。好吧,我請她過來吃晚飯,讓你給她留下個印象。也就今晚而已,然後你就開始閉關,怎麼樣?」
尤只虎被人識破心思,頗為尷尬,但心中卻暗暗自樂,安冬也笑道︰「嘿嘿,還是那個現實版的我,了解你呢。」
當晚,趙曉橦如約而至。在休息廳乍見尤只虎,她稍稍楞了一下。
這趙曉橦是一個心思敏捷的女子,當時乘風在媒體上的話讓她非常吃驚,雖然對尤只虎不熟,可也通過聯想回憶,想起曾在妙僧處,見過一個叫尤只虎的人。自己對這人的印象是普普通通,比較年輕,看起來不是很成熟,自己心中壓根沒把這樣的人放在心上,更不會聯想到男女交往的事情上面去。
此時在特斯拉處見到尤只虎,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措,但也仍然保持著應有的風度,對尤只虎笑道︰「尤先生,哦,貓哥,沒想到你也在這里。」她身材本來就高,加上幾寸高跟鞋,看起來足比尤只虎高出半個頭。
尤只虎心中有鬼,望著比自己高出不少的趙曉橦,努力平靜著內心的起伏,笑道︰「是啊是啊,我也在這里,這個……這個特斯拉老大,是我妹夫啦。」
趙曉橦一驚,聯想起乘風在媒體上說的話,估計乘風說的那個尤只虎就是這個人,擔心尤只虎也象乘風一樣率性大嘴巴,啥都敢公開直說,怕大家尷尬,趕緊把眼前的話題繼續下去,道︰「上次在妙僧法師那里,我見你和法師聊得很投機,你一定也是很喜歡佛法的一個人是吧?」
尤只虎正要回答,冬雪已經走了過來,笑道︰「好啦好啦,你們也不用假惺惺地客套啦,曉橦,我直接告訴你好了,今天請你來,就是想給你們牽線的啦,我這個哥哥面子薄,想和你交朋友,卻又說不出口。那天乘風大嘴巴在媒體上說的啥尤只虎對你一見鐘情,說的就是我這個哥哥啦。」
說完她轉頭對尤只虎眨眼笑道︰「怎麼樣?還是我比較直接吧?」
尤只虎被冬雪一番話給怔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冬雪會這樣來處理這個事,一張臉脹得彤紅,眼珠子瞪得快鼓了出來,這種和陌生女子面對面地直接坦露心跡的事,哪是他能住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指著冬雪,顫聲道︰「你你你……。」
這邊趙曉橦也沒想到冬雪會如此說話,一時間局促起來,低著頭,渾身不自在,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縱然她思維敏捷,應變極快,遇上這種事,也難想出一個法子來化解眼前這突如其來的尷尬。
尤只虎情緒異常激動,那元嬰的振動也跟著變強,大量的晶藍色能量加速溢出,四肢百胲都在隨之脈動,十指不由自主地顫動。
冬雪看在眼里,湊過臉來,道︰「是不是控制不住了?我猜呢,你現在就想去閉關了?」
尤只虎本來想的是,找個機會和趙曉橦自然相處,自然聊天,自然接近,一切都顯得自然而然。完全沒想到冬雪的做法竟然和乘風一個樣,單刀直入,完全不用遮掩。他根本不習慣這種方式,正想逃離這個無比尷尬的時刻,一听冬雪的話,立刻點頭道︰「我我我……有點不舒服,先去休息一下,你們先聊。」
那趙曉橦瞥過尤只虎的臉,見他表情詭異,身體微有顫抖,暗道︰「這人好像身體確實有病?」
尤只虎倉皇走開,冬雪陪他來到後院的試驗室,他剛一進門,便轉身對冬雪怒道︰「冬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讓我好尷尬!」
冬雪把他向里面一推,笑道︰「你自己在里面好好想一想吧,我出去陪客人了。」
給尤只虎交待了一下,如果想要出關,如何從系統控制台打開護盾,然後來到試驗室外,啟動護盾,將整個試驗室完全隔離了。
尤只虎氣不打一處來,獨自在試驗室中的一個房間內坐著,對安冬道︰「冬雪有神經病嘛,這樣一來,我以後怎麼和趙曉橦相處??連一個緩沖的空間都沒有,要是被別人拒絕了,以後就永遠沒機會了!她也太草率了,太自以為是了!楞是當了特斯拉的老婆,就覺得自己也是個大神了?啥事都瞎作主!」
安冬坐在床邊,沉思道︰「我在想啊,其實你無非就是想給趙曉橦留個深刻的印象嘛,以後好追她。反正你今天一個晚上也不可能和她有啥進展,冬雪倒是用最簡單、最直接、最節約時間的辦法,真給趙曉橦留了一個印象呢。我剛才注意到趙曉橦的神情,那尷尬程度不亞于你,對你的印象,一定會非常深刻的。」
尤只虎一怔,細想了良久,嘆道︰「唉,反正事情已到這個地步了,以後會怎麼樣,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們已經進來了,就開始吧。」
話雖如此說,但也是過了好半天,他才漸漸平靜下來,漸漸開始放松。
話說放松這種事,有哥們兒疑道︰「為啥小貓每次都是放松?偶們看別人的功法總是神異飄渺,詭道曲行,經過復雜而千百次的折騰,終于練就出來的神力,才是無比強大而彪悍的。話說這樣也比較合理一些,畢竟成就一個大神,那肯定是要付出超出常人想像的代價。這小貓單憑著放松或專注,這麼簡單地的辦法,就能得以超越普通人而擁有如此功力,這只怕不能讓人信服。」
哎,這種事,別問,他也只是圍觀而已。
但尤只虎學習的那些佛道文獻卻告訴他,天下沒有什麼復雜或簡單的修行法,更沒有什麼最好或最差的修行法,只有最適合自己的修行法。任何一個修行法子,只要能讓自己起信心,修起來樂此不疲,不由自主地就能恆常堅持下去,那便是最好的法子。他就是靠著這個信念,總是在失敗處又站起來,總是在困難處又闖過去。
尤只虎放松一會兒,順著安冬的引導,漸漸回憶起當時遭遇神秘聲音時的場景。他必須重新回播那個場景,才能找出元嬰是如何被壓制的。
可整個畫面回放了十次,也找不到對方出手時的任何痕跡,安冬奇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任何蛛絲馬跡,都會被潛意識記錄的,我們看得夠仔細了,甚至是每個畫面都在定格觀察,居然找不到對方施法的痕跡,這……怎麼可能?」
尤只虎覺得極不可思議,自言自語道︰「我們潛意識中記錄的內容,只有對方的語言波動,卻沒有任何其他的力場,這……難道說一個人的修為厲害起來,隨便一句話,單憑幾個文字也能制住對手?如果他們的修為已到這種地步,我就算躲回地球也沒用啊……。」
安冬又把整個回憶重新開始播放,這一次尤只虎開始注意到一個奇怪現象,整個過程,自己至始至終就在對方語言的引導下被動反應著,他心中一凜,暗道︰「難道說,對方只是用了一種極高明的催眠術?讓我自己完成了對元嬰的壓制,包括當時讓安冬突然消失,也是我自己干的?」
要知道,安冬以形象化和他交流,一方面能大大提高他運用潛意識的能力,另一面也是對潛意識的自我防範。
我們生活中,任何外在的信息處理過程,都會在潛意識中形成觀念、形成設定、形成規則,而這些觀念、設定、規則,往往又是我們在下一次與外界的信息交流過程中,用以支配我們行為的基礎。這些過程,我們的意識不易察覺,假以時日,這些設定和規則,已經在暗中開始支配我們的行為了、支配我們的思考方式了、支配我們對人或事的取舍了、支配我們對人生道路的實踐了、甚至支配我們的成功和失敗了……這種時候,我們已經在接受那個結果了。
尤只虎又開始重新體驗當時的感受。
從森林上空開始,那唯一一次異樣的感觸,就是覺得被人掃描了。當時他覺得整個自己,在不知覺的前提下,在無法防範的前提下,就把一切徹底暴露在別人眼中。這個事件,是整個過程中,對手唯一一次直接動手的事。
但就是這個事,讓他開始低調。而這低調的直接原因,就是因為這個事打擊了他的自信,並讓他開始感到不安,有了恐懼。
安冬道︰「當時的恐懼雖然並不強烈,但任何類似的心態,都會在不自覺中,樹立假想敵,否則不安從哪里來?恐懼從哪里來?正是潛意識中將假想敵樹立起來了,才會引發這樣的心態。」
緊接著那森林雲霧繚繞,給了尤只虎神秘感。
安冬一邊關注當時的體驗,一邊道︰「任何神秘感,都意味著不確定,而對于一個自信正在減弱的人而言,這種不確定,直接引發了你對自我的把控能力開始質疑了。這種觀念,這種設定,就在此刻被引發起來。」
尤只虎點頭道︰「嗯,這種情緒對于普通人而言,只是些感受,不容易感受到更深刻的境界轉換,但對于一個有元嬰的人而言,‘能’的應用,在感受上更直接,相關身心感受都會被放大,變得更有效率,更清晰,更容易從現實中直接引發境界對應。」
說到此處,果然見到場景中,那時尤只虎的元嬰振動,隨著情緒的變化,正在不知不覺地減緩變弱,那由于樹立假想敵、缺乏控制感的新設定,形成了一個「既然自己不易自控,就容易被外人控制」的心理基礎。
這些心理細節瞬息萬變,對于當時正處事中的尤只虎而言,非常容易忽視,但再小的細節,也絲毫不爽地在潛意識中烙下痕跡,在不知不覺的過程中,潛移默化地,改變著舊的觀念、舊的設定,形成新的觀念、新的設定。
如果說,上面的過程,是尤只虎自己意志不堅定,而被環境影響了的話,那下面的過程則讓尤只虎驚得目瞪口呆。
那時他在樹下靜坐,想和天機劍勾通,沒想到天機劍卻退轉了回去。
此時看得異常仔細,才終于注意到,那一刻,整個四周的環境,所有的樹、灌木、草叢,大地、泥土、石塊,乃至空氣,全都在說話!以另一種方式在說話!以他的身體感觸能懂的方式在說話!
當時雖然耳中沒有其他人的聲音,眼中沒有其他人的畫面,可另外的感覺器官依然在接受身外的信息,依然在和世界交流,這種交流不是意識能明白的,而是一種非文字語言的交流。這種非文字語言的交流,來得比語言文字更加迅速直接。
若是普通人,根本沒法讀出環境的語言,可尤只虎不同,他曾經在精神病院中,自己完成過這樣的過程,他本身就能和物質環境勾通,只不過他把這種勾通,變相地轉換成了他的意識能懂的文字語言。
雖說這是尤只虎「能知」的能力的提高,可這也同時打開了潛意識自我保護的屏障。若環境的表達能力,帶來更有說服力的內容,更有針對性的內容,他則比一般人更容易接受環境的語言暗示。
由于安冬正是尤只虎潛意識的象征,能在必要時提醒尤只虎「你可能被環境干擾了」,所以那環境語言在交流的過程中,第一件事便是以巨大的暗示能力,讓安冬沉了下去。安冬一消失,尤只虎的意識便不可能察覺到自己被環境影響了。
此刻,他和安冬在觀察中,眼睜睜地看著整個身體的反應,所有的身體細胞都在和四周的環境交流,都在不斷接受著同樣的信息︰「你需要安靜!放下自己的能力!天機劍不需要用了!你沒有那個能力調用它!你用天機劍只會給世界帶來災難!」等等等,諸多信息,由身體直接回饋給元嬰,再由元嬰自動執行成結果,將剛剛升起來的天機劍,又收了回去。
舉個例吧,比如你坐上一把舒服的椅子,你會覺得很放松,很愉悅,這就是最簡單的身體與外部環境的交流。換個角度來講,這是椅子這樣的外部環境,在和你的身體交流互動,讓你的身體確認「很放松,很舒服」這樣的設定。
而尤只虎則遇到了比上面例子更深層次地、更復雜千百倍的環境交流,利用了他先前已經不自信的心理基礎,使他的身體在瞬間就完成了被暗示、被左右的結果。
尤只虎和安冬看得目瞪口呆。
那尤只虎前生是心理學專家,對于暗示、催眠有極深的了解,甚至是對于環境暗示也非常精通。比如在給病人咨詢的時候,他會主動布置環境,讓對方能一進入環境就感到很放松,一進入環境就對心理醫生產生信賴,如此等等。但這些環境,是離不開對眼楮和耳朵進行聲光刺激的,比如昏暗的燈光,柔和的音樂,醫生親切的話語,等等。
可此時尤只虎遇上的,則是直接地刺激身體感官,以一種極輕微地,卻綜合而復雜地環境語言,就完成了對尤只虎的催眠暗示。
尤只虎呆了好一陣子,才輕輕嘆道︰「雖說這樣的做法不可思議,但在理論上,是行得通的,因為我們人就是靠著眼耳鼻舌身意這些感官,來認知世界的,這六種感官就是潛意識和外面世界的通道,是相互作用的,勾通是雙向的。既然能通過看和听這兩種方式催眠對方,利用其他感官一樣也能。只不過……只不過對手的方法太過精妙,太過細微,讓人根本察覺不到……唉,我……我居然敗在了我前生最擅長的事情上。」
但轉眼想起今生曾被拉斯普廷輕松催眠,而且是在完全不知的情況下催眠,心中的不甘心,也就少了許多,畢竟這世上,到處都有高人奇人呢。
安冬也非常沮喪,道︰「我隨時都在監控著整個潛意識的運作,居然被人催眠了還不知道,也算無能……後面的場景也不用看了,他既然完成了第一步,後面如何壓制元嬰,如何封鎖天機劍,都是舉手之勞,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他說的所有內容,都會被你當作是既定設定來執行,什麼元嬰已經被壓制了、天機劍已經被封鎖了,你都會一絲不苟認真執行下去。說穿了,整個過程,全是在別人的語言誘導下,我們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呢。」
尤只虎苦笑道︰「至于那神秘聲音讓我們看到的什麼物質能量層,什麼靈性能量層,也可以說是真的,也可以說是假的,因為那個時候他說什麼,對我來說,就真是什麼啊。我們……真遇上玩心法的高手了,嘿嘿。」
安冬沉吟道︰「其實呢,從他們的做法來看,並不像是壞人,他們沒搶你,沒打你,沒折騰你,財、寶、色,一樣沒劫,他們騙你有啥好處呢?所以我在想啊,他們說的天機劍有害,會干擾宇宙正常運轉,說不定有幾分道理呢。」
尤只虎大搖其頭,道︰「只怕未必,看他們說話的態度,貌似他們對天機劍的理解也有限得很,所說的話當中,到底幾分是理,幾分是猜,難說得很。」
說到此處,兩人沒法繼續,但尤只虎此時解開心結,一時間神清氣爽,笑道︰「既然想通了整個事,我恢復起來,就有信心了,也不那麼怕了呢。」
當下便放松下來,專注在元嬰處。
沒有了顧忌,安冬精神大振,立刻向元嬰發出指令道︰「解開先前的所有壓制,恢復到以前的狀態去!」
一時間,那本來昏沉悠暗的內世界,就像黑暗中點亮了一顆明星似的,陡然間一個光點,劃破沉寂,豁然通透起來。
元嬰失去束縛,立刻以能量源頭的方式,向整個身體的經脈、穴位、以及所有的五髒六腑、骨骼肌肉,如潮般傾注,就像巨大的江河,在眨眼間決堤,瞬間宣泄至身體結構的每一個角落。
那前時因元嬰受壓制而自動封沉的觀念設定,諸如五行巽性的應用,太極神功,磐石訣,功能復制等等,也就在剎那,一一釋放出來,對應成不同的功能狀態,應用在潛意識的結構體系中,與尤只虎的整個身心相匹配,絲絲入扣,點滴不漏。
尤只虎只管放松,享受著整個身心再次打破局限的喜悅,享受著心量再次延展的開闊感,忽覺身體微微一震,听得安冬笑道︰「嘻嘻,天機劍跟著出來了,外甲也恢復了。」
尤只虎以內觀的方式,注視著那件外甲,見其銀色的表面,偶爾有一層金黃色波浪流過,體感之下,已知其理,樂道︰「這天機劍真是個隨願而動的法寶呢,有了上次被人欺負的經驗後,居然自動衍生出來一層意識防護,把我向外發散的意識波動給屏蔽了。」
安冬點頭道︰「嗯,它也在學習,和元嬰一樣,都在成長與學習中。你意識關注的內容,相當于在給它們指出學習的方向。」
想起前次元嬰和天機劍演化巽性時,只到巽宮的一半,停在風雷益處。此刻他心情正好,自信滿滿,便又把巽性展開,直接來到風雷益的能量循環結構上來。
一到風雷益,立時便有暴風與雷聲相應和,可下面的天雷無妄之相,卻總是沒法演變出來,他微微有些焦躁,對安冬道︰「還是和以前一樣,前面四種能量結構相,都有明顯的巽性,我便能從巽性借力,衍生出下一個來。可天雷無妄這個相,沒有明顯的巽,我沒力可借,下手空空的,像一拳打在空氣中似的……這是怎麼回事?」
他一邊思考,那天機劍也隨著其念頭再次放大,直接放大到他第一次看到七種陰陽應用的狀態。
凝神關注良久,才終于從每一種應用中,看出那極其細微的差別,安冬道︰「上次我們只看到了七種陰陽應用在六爻不同位置中的組合。也就是說,任何一爻,不管是陽或者陰,只有這兩種相對極性的轉換。排列下來,就是八宮六十四種能量組合。可並沒注意到,每一爻自身也是有變化的,陽爻的屬性不可能是全陽,同樣,陰爻的屬性也不可能是全陰。由陽轉陰的過程,不可能是兩個極端的直接跳躍,應該有一個極細微的、步步相連、環環相扣的中間轉換過程。」
尤只虎仔細研究著劍背上那畫面的細節,點頭道︰「我們上次剛有新發現,便迫不急待地練下去,得少知足,沒有了解到更深刻的內容,原來每一爻的能量位,除了純陰純陽外,也可能是半陰半陽,或者陰陽各佔幾分。這種具體細節,天機劍的能量組合上,便以十二地支配五行來表達出來的。」
說到這里,他忽然醒悟,以手觸額,連聲道︰「若是這樣的話,每一個能量組合中,都有相生相克的五行轉換,每一個能量組合結束時,根本不需要我主觀借力,就能自然地通過五行間的生克沖合的力道,向後推出下一組能量結構來,以此循環……哎呀,我前時單知道借巽力轉換,不僅笨,而且過于生硬,缺乏過程能量的應用,所以一旦無明顯巽性,便覺得無力可用了。」
安冬也笑道︰「是啊,以前我們的用法,相當于從地面向上跳,但跳的高度有限。現在我們如果有這十二地支的應用,就相當于上樓時搭的樓梯,不管樓層再高,總是有梯子延伸過去呢。」
尤只虎嘻嘻笑道︰「我想起來了,在那本《夢醒修真錄》中曾記錄過,劉迦也是精通十二種地支能量應用的。不過,他好像用得挺隨心所欲似的,沒我們這般復雜吧?」稍作細想,他立刻明白其中之差別,恍然道︰「哎,我想起來了,他是向玄穹學習的咒語,以咒念的模式應化十二支地,我們是用符號的模式來應化,根本上應該是相通的,只是操作的方法不同。」
安冬應道︰「那不能比,人家是地藏菩薩應緣來的,家底厚,相當于從高版本向低版本兼容,容易得多。我們是凡人,白手起家嘛,相當于低版本向高版本升級,自然得辛苦些呢。」
尤只虎樂道︰「說得是,說得是。」
他又開始沉浸于其中。
這次他從頭演化,一進純巽,便不再像從前那樣直接借巽性之力,而是像天機劍劍背上的符號那樣,讓此能量組合的每一爻,都以十二地支來應化其更加具體的陰陽內涵。
元嬰應著天機劍的符號指示,一絲不苟地對應著。由下而上,由初至頂,立刻將純巽的循環過程量變出來,丑土、亥水、酉金、未土、巳火、卯木。這六種力道相互間沖克生合,陰動陽現,虛而不屈,動而愈出。那下面的風天小畜,自然順著前面組合的余勢,應機而出,子水、寅木、辰土、未土、巳火、卯木。
這個過程絲毫不用力,只需要元嬰在純巽上印一次,後面的其他能量組合,完全由十二地支的相互作用自然完成。整個過程是自然而然的,流暢連貫的,實則損之,虛則補之,動靜互顯,剛柔相鋪。
這一次他運轉至風雷益時,尚未試探,那下面的天雷無妄,已在十二地支的自然流動中,交互而出。那「剛至外來,為主于內」的氣勢,讓尤只虎身心立刻產生了一種把控感,似乎舉手投足間,都有難以動搖的自信與強大。
就在他沉浸于微妙的轉換應用所帶來的種種身心體驗的時候,後面的火雷噬嗑、山雷頤、山風蠱三種能量組合,已悄然轉換完成。
尤只虎身心踴躍活潑,似覺身外之物,如雲如風,自己卻處于風雲之央,動念間風雲際會,舉手處風起雲涌。
那天機劍的外甲也跟著忽隱忽現,安冬道︰「給它取個名字吧,嗯……叫風雲甲吧?」
尤只虎點頭道︰「這名字夠俗,我喜歡!」
他此時原有的能力不僅恢復,而且又創新高,心中大是喜悅,那想出風頭的積習又來了,記起冬雪的交待,從系統控制台處放下護盾,走了出來。
尤只虎剛出試驗室,便從空氣中感受到一股濃厚的刺鼻氣息,外加極重的血腥味道,他微微驚訝。再走到大院內,卻見四面都是殘垣斷壁,到處都是廢墟一片,原來茂盛的樹林已被燒得只剩下黑色的斷枝焦葉,除了自己孤零零地站在空地外,並沒有看到其他人。
他暗暗啟動整個巽宮能量組合,讓風雲甲自動分析身外所有事物之間的因果關系。當年曠智樹家被燒的時候,他曾主動去體驗沙發的狀態,從沙發的角度去重新經歷當時的事,找出事情的根源。此時,他懂得一切事物背後都有其特定的能量組合,只要分析出此刻某一個現相的能量組合狀態,就能倒推出引發這個狀態的原由。
風雲甲運轉極速,立刻將四周環境的能量運轉納入巽宮組合中,整個能量組合的結構立刻被詳細排列出來。
安冬笑道︰「這風雲甲沒腦子,這樣的排列是純粹的能量陣列,我們怎麼看得懂,我們得看畫面。」
說著話,她自己將能量陣列印射成畫面形式,見一股數十米高的惡火從遠處猛撲而至,整個莊園瞬間被燒得七零八落。而試驗室由于受著護盾的屏蔽,那火沒有燒到試驗室。畫面中,見到冬雪驚呼一聲,在場的特斯拉表情驚恐地叫道︰「他們瘋了!」
整個畫面顯示了冬雪、特斯拉和乘風等人在關鍵時刻被一股大力突然卷走,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尤只虎稍稍放心。
那風雲甲把接受環境數據的範圍,層層擴展,從特斯拉莊園向外,半徑每增加一米,那需要分析的數據便呈指數級上升,風雲甲進行能量結構整合的時間就越長,尤只虎看看半天沒有結論,便讓風雲甲停止了這種無意義的工作。
他走到大街上,眼前竟是一片廢墟狼藉,整個城市就像剛經歷了一場核爆炸似的,竟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他驚訝之極,暗道︰「我到底閉了多久,這……一出關居然就見到世界末日了?」
他一路走來,竟沒有見到一個活人,只是偶爾便能見到一些燒焦的尸體。他正在東張西望,忽然從空氣中傳來異動,那巽力已將異動處的信息,演化成畫面,讓他直接看到不遠處的巷口,有一個人影在地鐵出口處悄悄晃悠。
尤只虎化風而至,一溜煙便來到那個人面前。這才注意到,這人是一個年輕女子,由于她一臉的灰塵泥土,頭發骯髒,長短不齊,衣衫爛縷,剛才尤只虎竟沒看出她的性別來。
那女子突然見人,大吃一驚,慘呼聲中,轉身向地鐵深處跑去。
尤只虎用一股小風將她卷住,拖了回來,和她面對面,道︰「你是誰?這個城市發生了什麼事?到處都是死人,為什麼你還活著?其他人呢?」
那女子被他纏住,驚叫起來,連聲道︰「不要殺我!我信教!我加入梵王教就是!」
尤只虎眉頭一愁,奇道︰「誰讓你信教?我不是什麼梵王教的,你不用向我申請入教。我只是路過這里的人,你好好回答我的話不行麼?」
但見那女子驚恐未定,只是顫抖地看著他,他自覺神情過于嚴肅,嚇住了人,趕緊換一個笑嘻嘻的面孔,道︰「這位姐,我是路過的,想打听一下這城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麻煩你告訴我好不好?」
忽听身後有人笑道︰「咦,出來打獵,居然遇上一對痴男怨女,那小妹妹,我看你身材不錯,跟著我混吧,我們梵天的性力派,保證讓你在欲仙欲死的極樂中成就永生。」
尤只虎一听這話,「呃」了一聲,安冬道︰「我們從前的資料中,是有這個派的,是崇拜梵天大神的眾派之一。沒想到這里也有。」
尤只虎轉過身來,正見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頭發直立著,一身嘻皮士的打扮。
那人見尤只虎轉過來,笑道︰「小子,你長得不夠帥,形象太普通,女神不會喜歡你的,你入了教也沒用。」
尤只虎本來還想問問這事的根源是咋回事,誰知道這句「形象太普通,女神不會喜歡你的」,是他最痛恨的一句話,心中立時火起,月兌口罵道︰「,厄里斯不喜歡我也就罷了,人家是神界的貴族,老子不配!**的啥女神,也有資格不喜歡我?!」
他也不想想這話有沒有邏輯性,別人為什麼會沒有資格不喜歡一個人呢,直是覺得罵出這話才解氣。
那年輕人樂道︰「這樣好了,你的形象適合做侍者,我切了你的男根,你就可以入教了,然後我帶你回去做侍者吧,很多人想做都不成呢。」
話音一落,手指一抬,地上一塊玻璃碎片憑空直立升起,正對著尤只虎而來。
尤只虎雖然缺心眼,神經質,可並不完全是個傻瓜。剛才轉身剎那,已經體感出眼前這人沒啥修為,只是不知什麼原因,有些異能而已,自己心量完全將其含蓋,所以才敢破口大罵,否則早就溜掉了。
此時見玻璃片斜飛而至,也跟著用手指一抬,那玻璃片立刻停了下來,而且轉了一個方向,正對著那年輕人。
年輕人吃了一驚,手指連連使力,那玻璃片就是不听話,竟慢慢地沖著自己身體的那個部位而來了。他急得一身是汗,口中念念有詞。
尤只虎見他每一句咒語都在攪動其身前的能量結構,但力道並不大,自己操控著年輕人身邊的氣流,將其遙遙化解。
那年輕人見不是路,慌亂之極,扔下一句︰「你這個邪魔外道!有種就別走,我叫人來收拾你!」轉身就跑。
尤只虎罵道︰「你以為我就那麼缺心眼?還等你叫幫手來?你這缺心眼的家伙!」
說著話,五指輕揚,在年輕人和玻璃片之間拉開能量勢差,那玻璃片「嗖」地直追過去,正插在那年輕人的上。年輕人同時被身後大力一掀,向前撲騰出去,然後又跳起來,狂呼著跑遠了。
尤只虎轉過身來,見剛才那女子已經嚇得癱坐在地上,他蹲下來,又道︰「我和剛才那不同,我是好人,你別怕我,跟我說說這是咋回事,好不好?剛才那人是誰?為什麼你一見他,就說你要入教?你剛才出來之前,躲在哪兒?還有其他人麼?」
安冬笑彎了腰︰「說什麼你是好人,你還要不要別人給你發一張好人卡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那女子見他打跑了剛才那人,心中稍安,向四周望了一下,對他招招手,讓尤只虎跟著她向地鐵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