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若曦話音剛落,馬車內便傳來了兩聲疾呼︰「皇上!」「皇上!」
宮若曦回了他們一個放心的笑容,「風兒,傲兒,你們隨莫言她們一同前往泉州,待龍駕到了泉州,你們再一同前往幻月島迎朕。」
「皇上,萬萬使不得啊!」沈吟風急得站起身要往馬車外走。
「風兒,無礙。听話,與莫言她們一同去泉州。」宮若曦見沈吟風要下來,又看到宮絕修眼里一閃而過的殺意,心下一驚,慌忙攔住。
從宮絕修剛剛展露的那一招瞬移,還有他那散發出來的強大壓力,宮若曦知道,在場的沒有人是他的對手,若是大隊在此,也許可以用車輪戰將他圍困住,但是此時,僅憑著這二十幾名影衛,光是對付他帶來的那十來個侍從就已經分身法術了。看來,自己是太過于自信了,以為在這太平盛世,該是安然的,以為憑著這些一等一的影衛,還有自己的武功,該是可以一路平安的進行微服私訪,沒曾想……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風兒與傲兒的安全,其他的,再慢慢考慮吧。
思及此,看著不听勸還要下車的沈吟風,宮若曦出手點住了他的穴道,「莫言,爾等護送皇後與賢妃前往泉州,十天後再到幻月島迎朕。」
莫言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一揮手,二十幾名影衛全數遁去,她則帶著兩名影衛上了馬車,駕車就要往前駛去。
「皇上,等著臣侍前去接您。」南宮傲扶著沈吟風,眼淚婆娑地說了一句,便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車簾,隨馬車前行了。
「皇上不愧是當世最英明果敢的君主,絕修佩服。皇上放心,絕修只想請皇上去做客,絕不會做那見不得人的小人之舉。請。」宮絕修的一雙鳳眼里看不出什麼情緒,但是他的話讓宮若曦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而後優雅地走進了另一頂轎子,隨這群白衣男子離開了小樹林……
幻月魔宮內,宮若曦正端坐于桌前沉思,冉靈芸倒了杯茶,走過去,「主子,現在怎麼辦?」
「靜觀其變!靈芸,朕至今依然想不明白,幻月魔宮與朝廷之間有什麼過節?為什麼在這太平盛世,他們要冒如此風險找上朕?還有,宮姓在太祖皇帝登基後,民間所有姓宮的外族都為了避諱全數改為‘龔’,而這幻月宮主竟然自稱宮絕修,這件事情甚為蹊蹺。」宮若曦一手放在茶杯上,一手把玩著戴在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
「主子,屬下也很納悶,這幻月宮究竟什麼來歷,竟然敢用王姓,還敢劫持當今皇上,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冉靈芸說起劫持,心里甚是憋屈,竟然讓這等宵小如此囂張地將當今聖上劫持了,這簡直是天大的恥辱!
「靈芸,你不用介懷,朕想,他們一定早已安排了探子在監視朕的一舉一動,伺機下手,只不過朕的微服私訪恰好給了他們這個機會,是朕太自信了。不過,依照那宮絕修現在的行為態度,他似乎並不想為難朕,亦或者要挾朝廷。我們靜觀其變,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麼。」宮若曦說到這,臉上露出了笑,朗聲道,「不知道魔宮宮主將朕請到此處有何貴干?」
冉靈芸轉頭一看,那宮絕修果然已經來到了房內,而她竟然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氣息,這個男人的武功實在太高了……
「本宮有事要與皇上相商,冉侍衛可以先行離開一會嗎?」宮絕修的聲音帶著絲絲沙啞,听起來竟是無比的**,冉靈芸看看宮若曦,見她點頭,這才告退離開了。
宮絕修走到桌邊,沒等宮若曦說話,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皇上,想必這幾日皇上也在思考為什麼絕修要把皇上請到幻月宮,為什麼絕修姓宮?並且在回憶到幻月宮的整條路線為何?對吧?皇上請放心,幻月魔宮的所在,即便皇上知道如何進來,也不知道怎麼出去。」
宮若曦心里一驚,繼而冷靜地說道,「既然如此,你不妨將自己的條件說出來,又或者,宮主此時過來是想跟朕講一個故事?」
宮絕修看看宮若曦,淡淡一笑,伸手拂過自己的耳畔,將蒙住臉的白紗去掉,一張絕美的容顏出現在宮若曦眼前。
「皇上,絕修給你講個故事吧。二十五年前,長安城雨花軒內有一名歌姬,由于才貌出眾,很快吸引了長安城內那些女子的眼光,到雨花軒給男子捧場的女子,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富甲一方的財主,男子清高,沒將任何一個人看在眼里,直到有一天,一名氣質高貴的女子出現在男子眼前,男子被她那高雅的氣質、談吐,以及那溫情所打動,愛上了她,而後,隨著那名女子離開了雨花軒。」
宮絕修說到這,看看宮若曦,見她一臉認真地听他說話,又是淡淡一笑,繼續說道︰「男子被女子帶進了府邸,這才知道,原來那女子就是當時大名鼎鼎的果瑜親王。」
「什麼?!果瑜親王?!」宮若曦聞言心里一驚。
「正是果瑜親王宮靜茹。她將男子迎入府中,安置于東苑,並承諾男子一定上啟皇上,為她賜婚,迎娶男子做她的王妃。男子愛她、信她,根本不在乎名分,只要和她在一起。男人就是如此,傻傻地痴情,痴痴地等待。幾日後,果瑜親王告訴男子,皇室無法容忍一名花樓男子成為尊貴的親王妃,為此還禁了果瑜親王一個月的足。」宮絕修說到這里,眼楮看向門外,神色帶著淺淺的憂傷。
「男子在果瑜親王府生活了五年,為果瑜親王生下了一個兒子,果瑜親王十分高興,說這次一定要找皇上請旨賜婚,讓他做她的王妃。可是,當時的女帝根本不能容忍這樣混淆血統的事情發生,別說名分,就連男子和他的兒子也不能留下。女帝留下了聖旨,要麼將男子趕出王府,要麼便將削去果瑜親王的一切頭餃,貶為庶人。」宮絕修說到這,眼里閃出了一絲恨意。
「結果,果瑜親王選擇了將那名男子趕出王府,對嗎?」宮若曦頓時明白了,為什麼幻月魔宮要針對她。
「對!果瑜親王根本不可能為了一個伶人放棄她的親王頭餃,不可能真的為了一個男子放棄榮華富貴與他遠走高飛,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果瑜親王親自將男子與兒子趕出了王府,並令侍衛將他們遣出京城,道了句‘若是你們再踏入京城一步,本王一定不會顧念舊情,將你們全部發配邊疆。’男子給果瑜親王的定情之物被她毫不猶豫地丟棄在地,玉佩一分為二,男子心灰意冷,抱著嗷嗷待哺的兒子淒涼的離開了王府離開了京城。」宮絕修的話音里,透著慢慢的恨意,是的,他恨,恨女子的無情,恨皇家的無情。
宮若曦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還是停住了,只是心里已經明白眼前的男子與她是何關系,明白了他將她帶至此處的原因,于是,眼里帶著一絲讓人看不到的溫柔,凝視著宮絕修。
「人道是,自古女子多薄幸,最是無情帝王家。果然一點沒錯。男子帶著兒子離開了京城,拿著果瑜親王留下的幾張銀票,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著,他本想一死了之,可他舍不得兒子,孩子是無辜的,所以,他只有堅強地活著,走著,直到來到幻月島,遇到了一個名叫寒修子的世外高人。寒修子知道了男子的故事,便收了男子為徒,教他武功,對他進行了為期三年的魔鬼訓練,終于,男子成了幻月宮的第二任宮主。繼承宮主之位的男子本想回到京城報仇,卻不想那果瑜親王已經死了,果瑜親王府也衰敗了,甚至連府邸都變成了尚衣閣。男子回到幻月島,靜心教導著他的兒子,把一生所學全數交給了兒子,十二年後,男子也病逝了。」宮絕修說到這里,眼中帶著一絲溫柔。
「想必你就是那名男子的兒子,對嗎?你就是果瑜親王的親生兒子,對嗎?你此次將朕帶至此處,是想為自己的父親報仇雪恨吧。」宮若曦說著話,卻沒有任何的情緒。
「是!父親顛沛流離的兩年里,受盡了欺凌和苦難,而後的訓練也不是你們這些從小養尊處優的皇女皇子可以體會得到的。而這一切,如果沒有你的母親那一道絕情絕藝的聖旨,如果沒有果瑜親王的貪慕王權富貴,就不會發生!既然不能愛,不敢愛,又為何要讓父親卷進來!你們這些王宮貴冑,只想著自己快樂,卻根本沒有想過一點他人的感覺!你們的自私自利,你們的草菅人命,真是令人發指!」宮絕修看向宮若曦的眼楮里,帶著濃濃的殺意。
「你想听朕給你講一個故事嗎?」宮若曦裝作看不到他的憤恨和殺意,淡淡地開口。
宮絕修狐疑地看著她,本想不與她廢話,直接拿她的頭顱去祭奠父親,可卻在看到她那雙清澈見底的眼楮時,不由自主地說了一句,「你說吧。」
「那是在三十二年前,江湖上出現了名動一時的白神黑鬼兩位俠客,沒有人見過她們的真容,只知道她們倆都是女人,武功極高,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五年後,不知何故,白神黑鬼從世間消失了。同年,當時女皇的堂妹宮靜茹因平叛西北流匪有功,被封為果瑜親王,時年31歲。三年後,果瑜親王來到皇宮,向女皇請旨想要冊立一名伶人為側王妃,皇上又驚又喜,喜的是果瑜親王終于想要立妃了,驚的是王妃竟然是一名伶人。但是女皇也是一個重情的女子,便爽快的同意了。」宮若曦說到這,看到宮絕修一張俊臉變了顏色,停了下來。
宮絕修一臉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你是想為你的母親開月兌罪名嗎?想告訴我你們皇家的人也是有情有義嗎?如果不是她不同意,為何我父親在王府五年,也沒有任何頭餃?」
宮若曦沒有說話,直到宮絕修恢復了平靜,她才接著往下說,「女皇看著果瑜親王對那名男子的喜愛溢于言表,就同果瑜親王商量,選好了日子,再行下旨賜婚。誰曾想,第二天一早,果瑜親王再次進宮面聖,她告訴女帝,黑鬼找上門了。女皇這才知道原來果瑜親王便是那大名鼎鼎的白神。黑鬼放了話,若是果瑜親王娶了那伶人,她一定會將那男人擄走,再要讓他生不如死。果瑜親王清楚黑鬼的性格和武功修為,知道她一定會說到做到,只好請女帝收回成命,她不敢冒險,她寧願就這樣與那名男子在一起便好,她也相信那名男子即便沒有名分也會願意和她相守一生。」
宮絕修頓時愣在了原地,眼楮全是驚愕,怎麼會是這樣?
「果瑜親王對那名男子真的很疼惜,很寵愛,只要是她可以做到的,她都會為那名男子去做,時間一天天過去,五年了,黑鬼沒有再出現,果瑜親王也慢慢淡忘了,以為黑鬼已經釋懷,終于不再出現了。而此時,男子為果瑜親王生下了一個可愛的男孩,果瑜親王大喜,連夜來到皇宮請旨賜婚,女皇也很歡喜,為這對情人終于有了愛情結晶,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結為夫妻了。女皇當即下了聖旨,冊封那名男子為果瑜親王妃。」宮若曦說到這里重重的嘆了口氣。
宮絕修更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果瑜親王拿著聖旨,歡喜地離開了,卻不想,剛出了皇宮,便被黑鬼堵住了,黑鬼只留下了幾句話‘宮靜茹,我要你將那個男人和他的兒子趕出王府,趕出京城,否則,你就等著為他們收尸吧!你別想帶著他遠走高飛,你該知道,我如果要找你,就一定會找得到!你能護得了他們一時,但是護不了一世!’便離開了果瑜親王的視線。果瑜親王懷里揣著聖旨,還沒來得及告訴愛人,便只能大笑著將聖旨撕成了碎片。為了保住男子與孩兒的性命,果瑜親王請女皇幫忙撒了一個彌天大謊,讓男子死心離開。」宮若曦說到這,深深地為眼前的人嘆息著。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你騙我!父親恨了一生,痛苦了一生,最後郁郁而終,怎麼會是這樣?」宮絕修喃喃自語。
「男子離開後,果瑜親王派了幾名親信一路跟蹤保護著,並交代讓她們要一直暗中保護著他們,直到他們已經完全無事為止,為了讓他能堅強地活下去,除非是遇到性命攸關的事情,否則,她們都不會出面。而果瑜親王則選擇約見了黑鬼,想要與她徹底解決一切,黑鬼決然的選擇以武決斷,兩個人大戰了一天一夜,最後,雙雙墜入了懸崖。而後,女皇派人來到山底,將果瑜親王的遺體帶回了皇陵安葬,再按果瑜親王的要求,將王府內的侍從全部安置遣散,將王府改為了尚衣閣。果瑜親王說,他一生最愛的男子,什麼都不愛,卻只喜歡自己做衣服,所以,就把王府改為尚衣閣,紀念她最愛的人。」
「你騙我!你為了不讓我恨你的母親,你在騙我!」宮絕修搖著頭,不肯相信。
宮若曦看著眼前精神有些崩潰的男子,有些心疼,柔聲道︰「朕此生從不會撒謊,君無戲言,朕也不會為了讓你不恨太上皇而編這樣的故事欺騙于你。這件事情,果瑜親王在找黑鬼前,留了一封書信,還有一件信物,她說,她不知道將來她愛的男子還會不會再去找她,如果去了,就請朕的母皇將那個錦盒交予他,若他不去找她,就讓他安安靜靜地生活。」
宮絕修眼神暗了下來,一言不發地坐著,良久良久,他低聲問︰「為什麼那個黑鬼如此恨父親,一定要這樣對他?」
宮若曦閃過一絲苦笑,「朕說了這麼多,難道你還不懂嗎?是什麼可以讓一個人如此決絕?除了愛,因愛生恨,否則,不會這般刻骨決然。當年果瑜親王就是因為發現了黑鬼對她扭曲的愛,才離開了黑鬼,消失于江湖,回到朝堂。誰曾想,黑鬼竟然找到了她,並且以你父親威脅果瑜親王。白神黑鬼的武功本就屬于頂尖高手,而黑鬼又因為出手更為果斷狠毒而略勝白神一籌,所以,以黑鬼的武功還有她的性格特點,果瑜親王才不敢冒險,不敢拿你父親和你的性命來當賭注。」
宮絕修听完宮若曦最後的話語,久久沒有說話,只是出神地看著手中的玉佩,最後,他站起身,道︰「我相信你說的話。委屈皇上再在幻月宮住上幾日,待絕修把一切處理完了,自然會親自護送皇上回泉州。」
說完,轉身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