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此刻，那三個渡河者的心境，卻是空空蕩蕩，仿佛，魂已經散了。
對著湍急的河流，他們目光呆滯，神情恍惚，思緒紛飛，不知何處。
小兔娃的模樣，更是滑稽可笑，溜圓的紅眸，微開的兔嘴，僵硬的長耳，那傻乎乎的神色，活像一個玩偶女圭女圭，讓人懷疑，它甚至連變成狼人的力氣都讓恐懼給剝奪了。
終于，小尋眨了眨眼，喘了喘氣，定了定神，輕聲問了一句︰
「爺爺，老河神走了麼？把小河神也帶走了麼？」
她沒有回頭，她還有所畏懼，也有所期待。
她很矛盾，她既希望老河神快些離開，又希望老河神別走那麼快。
惶恐和興奮在她心中扭打在一起，難舍難分。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
也許，是小尋的聲音過于縴弱，也許，是老人的魂魄依舊難以自我。
聲音很快在這雨夜中失去了方向，再也找不到它的蹤影。
小尋微微一怔，斂眉，不解，回過頭來，眸光漸亮。
當她見到「土地神爺爺」和小兔娃一動不動，呆若木雞，仿佛依舊被囚禁在恐懼中時，怔了一下，也沒多想，便提高聲音，嚷道︰
「爺爺！小兔娃！」
這一嚷，果然就把老人和小兔娃的神給召了回來。
他們紛紛都是一驚，幾乎與此同時，眼眸也都是飛快地旋轉起來，各自編織著自己的想法。
老人有所懼怕，怕自己的舉止引起小尋不該有的不解，慌亂之余，他便又拿出那套謊言，擺弄起約定俗成的眼色。他只想讓小尋認為，他當下的所有言行舉止，對于一個普通老人的亡魂來說，都是非常合理的。
所以，老人故作不解地問道︰「哦，小尋，怎麼了？」
其實，他本來就不解。
小尋看著老人的變化，若有所思，片刻，現出幾絲恍然大悟。也許，她這才意識到「土地神爺爺」為何會這樣的原因。于是，她連忙收起所有不該有的神色，繼續她的問題︰「呃，小尋是在問爺爺，老河神和小河神都走了麼？」
老人遲疑，又抬眼，打量了一遍依然行色匆匆的河川，思索片刻，迎上小尋的眸光，點頭，答道︰「應該走了吧。」
說著，老人側頭，把目光落在小兔娃身上，渴望得到它的認可。
小尋眸光一亮，似乎有所領會，也跟著把目光對向小兔娃。
小兔娃微微一驚，定了下神，調整下語氣，道︰「嗯，走了，都走了，娃。」
爺孫倆听著，默默點頭。
驀然間，小兔娃眸光一閃，嘴角旋即露出幾絲得意，便挺直胸膛，咳了兩下，雙爪負背，現出長者應有的從容風範，夸小尋道︰
「小妹妹，嗯，不錯，你，你表現得很好，很鎮定，沒有讓娃失望，看來，娃的一片苦心沒有白費，娃。」
這一刻，不僅是小尋，連老人也是一頭霧水，驚異不解。
「什麼？苦心？」小尋斂眉，凝望著小兔娃，微微傾頭，眸光依依，問道。
小兔娃從容對上小尋的目光，沉吟片刻，皺眉，點了點頭，煞有介事地反問道︰
「你還不明白，娃？」
小尋默默搖頭。
小兔娃感到滿意，那對紅眸，謹慎地掃了一遍河川，定下神來，壓低聲，有些神秘地說道︰「你以為娃真的很怕老河神嗎，娃？非也，娃其實跟他老熟滴，娃。娃會害怕，其實都是裝出來滴，不然，小妹妹就不可能有機會跟老河神對上話了，你說是不是，娃？」
小兔娃說完，盡是一臉沾沾自喜，開始陶醉在自己即將得到的榮譽感中。
小尋想了想，下意識抬眼看了一下「土地神爺爺」，老人微微一抖，眸光堅定，連連點頭，仿佛是在叮囑小尋︰
「不管有沒有這回事，你都應該夸下它，這是戲里邊的規則。」
于是，小尋也點了下頭，表示理解「土地神爺爺」的意思，便裝出一副很是驚訝的模樣，驚訝中流露出絲絲的感動，直看著小兔娃，說道︰「哦，原來是這樣啊！嗯，小尋也覺得應該是這樣，太謝謝你了，娃，你對小尋真好。」
小尋眸光柔和，笑顏如花，這一夸，把小兔娃樂得直上九宵。
這時候，老人又連連朝小尋使眼色，抿了抿嘴，還悄悄伸出個大拇指，仿佛又在說︰
「做得很好，小尋，爺爺喜歡，就這樣一直保持下去，加油。」
小尋看了，臉頰一紅，不禁吐出個小舌頭來，那無邪模樣，別提有多醉人。
小尋想了想，定了定神，重新回到劇中，露出點滴擔心神色，問道︰
「那，小兔娃，老河神為什麼要這麼急著把小河神帶走呢？」
小兔娃微微一驚，止住了笑意，眸光一晃，理所當然地說道︰「小河神受傷了，不能拖，老河神要趕緊找個地方給它治，娃。」
「哦，能治好嗎？」小尋沒有懷疑，依舊問道。
小兔娃也沒猶豫，立刻便答︰「當然可以，老河神誰啊，那可是神通廣大的神仙啊，娃。」
說著，小兔娃還特意豎起了大指。
小尋想了想，點頭，答︰「嗯，那小尋就放心了。」說到這，她回過身來，看了看前方湍急的河流，不禁問道，「可是老河神和小河神都走了，那我們現在要怎麼過河啊？」
小兔娃沉默了一刻，故作深沉，用爪子擺弄著僅有的幾根兔須，突然很自信地說道︰
「不要緊，其實，娃早就想到更好的辦法了，娃。」
仿佛真有此事一樣！
爺孫倆听了，一臉驚喜，紛紛看著小兔娃，異口同聲，問道。
「什麼辦法？」
隨後，又對了對眼。
小兔娃胸有成竹地迎上他們的目光，突然把爪子伸出，直指河川上游，某個昏暗的角落，說道︰
「就在那里，娃！在上游那里有個岸口很窄，小妹妹只要一跨步就能過去了，更別說你爺爺了，娃。」
小尋听了，也不遲疑，便又狠狠地夸了小兔娃一番︰
「真的嗎？！那太好了！小兔娃，你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