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台 立錐之地 九十三 傳道授業

作者 ︰ 離人橫川

九十三傳道授業

直到這一日的晚上,程鈞才再次見到景樞。

程鈞正坐在觀主室,把玩手中那把毫不起眼的黑漆漆的幡兒,景樞一進來,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程鈞面前,道︰「多謝先生點醒。」

程鈞抬起頭,道︰「你要是想不通,旁人再點醒,也是枉然。」

景樞低聲道︰「不知道是不是通透了,只是——覺今是而昨非。」

程鈞道︰「我料想你該想通。不然不會一日之內就來到入道的門檻。」說著從上到下打量他一遍,道,「你資質非常好,倘若是一路平安成長,早該入道,甚至如那些道門的天才,十歲之前入道也是尋常。只是這幾年一來沒有人指點,二來心結太重,因此始終在胎息的巔峰徘徊不前,沒有進入那個門檻。」

景樞露出迷惑之色,道︰「我雖然覺得有些變化,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頓了一頓,又恭恭敬敬叩下頭去,道︰「求先生指點。」

程鈞見他心思靈敏,道︰「本來我有一件事要和你一同去辦,不過既然你已經到了這個門檻,咱們不妨先進入入道再說其他。」

景樞道︰「您若有什麼事,只管吩咐便是。」

程鈞搖頭道︰「那件事先不提。」道︰「你剛剛說雖然有些感悟,但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這可就奇怪了。我看過你的檔案,練的是正清小元功。那也是道門傳承中的正法之一。雖然只有五品中,卻是因為平和中正,博大精深,打基礎是最好不過了。你既然得到如此傳授,應當對入道有個概念才是,為什麼不明白自己的狀況?」

景樞道︰「我只知道入道是一個門檻,但怎麼邁過去卻是半點也不懂。當初恩師怎麼教導,我就怎麼練習。恩師去世時,我才九歲,什麼都不懂的。還請先生賜教。」

程鈞突然笑道︰「你說什麼也不懂得,那也未必。至少你懂得叫我‘先生’。」

景樞一怔,道︰「難道是晚輩唐突了?恩師生前的吩咐,我等修道之人入了道門,除了度師之外,稱所有在道途之中指點自己的人都叫做先生,我想您雖然未曾在修煉上指點我,但對于我有當頭棒喝,醍醐灌頂之恩,理應以先生稱之。」

程鈞點頭,這就是道門中正統嫡傳的特點,無論性格如何,許多規矩上是讓人挑不出錯來的,即使是年紀小,景樞也展現了這方面的特征,和沖和這樣散修出身的道士,就有了很大區別。

這樣也好,程鈞道︰「既然如此,我來告訴你吧。我們修道士的修為境界,分為四大天地,**境界,這個你必然已經知道。」

景樞道︰「是,恩師小時候就教導過我。」

程鈞道︰「遠的不說,只說眼前。入道被稱為所有境界當中第一重,但是那是修士的第一重,在入道之前還有一層胎息境界。不過一般來講,胎息境界是不需要特別的修煉功法的,所有入道期的功法包括真法都會在前面一章闡述一下修煉胎息的功法。你既然已經修煉多年胎息,打磨的也十分精練,自然是熟讀功法的。按理說入道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就算是沒有師父指點,也該知道下一步如何。」

景樞聞言,露出了苦惱的神色,道︰「雖然確實得蒙師父傳授功法,但是一來我資質魯鈍,二來師父只是口傳心授,並非交托文字,而且也只叫我修煉胎息。至于更進一步,並沒有多加傳授。」

程鈞一怔,又釋然了,說到底是景樞當時年紀太小,八歲的孩子,若是接觸道法,自然要靠師父一句一句教授,詳加解讀。倘若把艱深的道書文字一股腦兒的傳授,有一個理解偏差,下場可是難以預料。

不過為了下一步推行的順利,最好是讓景樞入道,因此程鈞不介意指點他一二,本來不是什麼大事,雖然程鈞沒有天材地寶,但是正常的入道應當是沒問題的。

程鈞道︰「你要,如今正當其時。你思慮打開,狀態正在巔峰,現在入道是最容易的,打開靈竅也會更加容易。」

景樞道︰「我听說打開靈竅的多少也需要資質,不知道我的資質怎麼樣?」神色之中,難得露出一分不安。

程鈞道︰「想來應該是不錯的。」靈竅這個資質雖然不如仙骨重要,但是若是太過低劣,也很是麻煩。尤其是不像仙骨是天地生成,有經驗的修士一眼就能看出來,靈竅這東西,若是不在入道時期打開,誰也看不出來。

按照道理說,只要身有仙骨的人,一般至少會打開三四靈竅,若是仙骨品質上乘,靈竅貫通的幾率也會更高。但是這是誰也說不準的事。也不是沒有好好地**分仙骨,被只有一二的靈竅所累,活活老死在入道期的先例。程鈞這個時候自然不會舉出這種例子來掃興,因此只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景樞稍稍放心,程鈞道︰「這入道的口訣大同小異,正清小元功我沒練過,但它是太清正功的分支,自然一脈相承,我傳授給你這門法訣便了。」

所有道門的入道期正法,無非是幾門大道功法的刪減變種。其中太清正功則是最正統,最基礎的功法,號稱道門第一功。

當然這個第一不是指最厲害,是指的是時間順序,也就是最古老,最正宗的功法,可謂是天下修道功法的淵藪。因為正宗,所以穩定,從無到有建立根基,這是最牢靠的法門。不過因為太基礎,太正,就少了靈活和個性,再加上這門功法含義艱深,領悟不易,修煉進境緩慢,因此漸漸被當做「理論書籍」束之高閣。外面流傳的,大多是這一門功法的各種簡化版,正清小元功也是其中之一。當然程鈞記不得那許多,但是一般功法名字里面又是正,又是清,說它是這個功法的分支那是**不離十。

只是程鈞知道,若是道門道宮發現了真正天才的弟子,哪怕拼的讓他進境緩慢,也要修習這太清正功,只為了將來能有一個好前程。像散修那樣,一開始起手就是專修本命五行的功法,就算僥幸突破了築基這一門檻,將來的發展也是有限。

程鈞自己現在修煉的就是這門功法,他縱然有更好的功法也放到更高層次去練習。倘若是將來收了弟子,自然也要選擇這門功法為他們開蒙。不過景樞現在不是他弟子,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因此他也沒有把這門功法傾囊相授,只是借用了這門功法入道這一篇,不過三百來字。

只是這三百來字,字字艱深,句句玄機,也需要程鈞一句一句講解。程鈞是何等的修為,講解起來深入淺出,旁征博引,把道理分說得十分明白。

景樞听著,只覺得大開眼界,他師父去世時,他年紀還小,但也記事,雖然懂得不多,但也感覺出來,程鈞實在是博學高明,還遠在自己師父之上。一面听得陶醉,一面又問些問題,那都是他修煉之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程鈞听他問的許多問題固然十分幼稚,但那是缺少師父教導的原因,但有的問題卻也十分獨到,顯示他心思**,資質過人。但無論什麼樣的問題,總是入道期之前的孩子問出來的,不可能給程鈞帶來任何困擾。就算有什麼困惱,也是因為這問題層次實在是太低,埋藏在程鈞記憶深處,一時調不出來而已。

說著說著,程鈞抬頭道︰「你也進來吧。」

景樞一怔,回過頭去,果然見一個人站在門口,正是沖和,心中不由得有幾分不快,不是他小氣不願讓別人听,而是道門中偷听傳道乃是大忌,比偷東西甚至殺人都要嚴重許多,他雖然不是古板的修士,但是這個意識是有的。

不止是他有這個意識,沖和也懂得這個道理,散修之間門戶更加嚴格,他混跡多年,豈有不懂的道理?如今他正站在門口臉色通紅,顯得手足無措,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沖和剛剛路過門口,听到程鈞正和景樞講解道法,不敢細听,就要轉身離去時,一句話飄入耳中,正是他平時修煉的困惑之處。他當時就被吸引住了,忍不住就听了進去。

雖然他心中愧疚,也想听完這一段離去,但是程鈞說得實在是十分奧妙,听了一句之後,忍不住又要听第二句,越听越覺得心中豁然開朗,如沐春風,妙不可言,就這麼一句接一句停了下去,轉眼竟然听了半個時辰。

既然被程鈞叫破,沖和也不能當做無事,走了進來,跪倒行禮道︰「前輩恕罪,晚輩冒犯了。」

若在昨日,景樞就要狠狠諷刺他兩句,不過今日他心結已開,就沒那麼刻薄了,只是看著程鈞,心道︰先生既然肯在沒有定下名分的時候教導我,自然是一位豁達隨和的高人,想必是不會在意這些小事的。

雖然程鈞是不是隨和豁達的高人,實在是個值得討論的問題,但程鈞顯然沒有生氣,道︰「無妨。區區小道,早晚你們也會明白,如今不過是提前知道了幾年而已。你若想听,就坐下吧。」

沖和心中激動難以抑制,將跪姿改為正坐,坐在程鈞下手,景樞的旁邊。

程鈞笑了笑,繼續叫道,這一番並不只是涉及入道這一面的知識,而是更廣泛的談論起入道初期的修煉問題。這一番談論就是整整一夜,開始只有景樞一個人提問,後來沖和也加入了提問的行列。程鈞來者不拒,問一答十,他也並沒有刻意的去炫耀什麼,但是這麼多年的修為閱歷,一點一滴的化作春雨,滋潤了眼前兩個年輕的心。

不知不覺間,程鈞這才第一次確立了自己在兩人心目中尊長的地位。

一直說到朝陽初升,金光遍地,程鈞才停了下來,問景樞道︰「你懂了沒有?」

景樞老老實實回答道︰「懂得一些,不懂得的多。」

程鈞道︰「入道的事情,懂了沒有?」

景樞道︰「已經懂了。」

程鈞點頭,道︰「那就是了,現在我去布置陣法,給你制造一個相對適宜的環境,你調整心情,準備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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