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一怔,道︰「你說什麼?」
那人哈哈一笑,道︰「就你們這點淺薄的見識,也學人推測來由。從百齡果仁推測山人馬要閉關煉丹,那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嗎?百齡果仁固然保存不易,但是世就沒有保存的方法了麼?」
秦越搖搖頭,道︰「這個我一竅不通。」
那人道︰「是了。我不該跟你說。你也只是個听得,應該叫那狂妄小子親耳听見,看他還敢小覷天下修士。若你以後有機會,不妨替我問問他,知道紅鑒玉麼?」
秦越再次搖頭,料想他也看不見。
那人冷冷道︰「紅鑒玉原產昆侖山陰,乃是萬載寒玉,能保存任何材料,區區百齡果仁何足道哉。山人有此寶在手,可藏萬物。自然要拿百齡果仁,而不拿那青澀不化的百齡果,竟也被你們拿來取笑。你還罷了,可笑那小子,無知不知自己無知,反而沾沾自喜,真該給他兩個老大的耳刮子,叫他清醒清醒。自然,你們閉門掩戶,在自家發表些淺陋見識,雖然貽笑大方,但也非罪不容誅。但若是以此推斷山人的來去過往,就要你們用性命去換。」
秦越低聲道︰「這倒是說的不錯。」又道,「這麼說,我們其他也推斷錯誤了?」
那人淡淡道︰「其他,其他就更加可笑,不知一駁。憑借蛛絲馬跡推斷旁人的性格。本來就是可笑。居然憑借我兩個時辰不出去。斷定我沒有要事。你可知道,昆侖山陰離著這里有多遠,山陰和山陽又有多少恩怨。沒有大事、要事,山人會趕幾萬里路,穿越十余個和我們敵對的道統,冒著禁令穿越兩界。爾等說說出來的話,也不過過腦子。」
秦越垂下頭,仿佛凜然受教,突然抬頭,道︰「你若不是為了在本地煉丹。為什麼要滯留兩個時辰不去?難不成真的和我說的一樣,你在山里迷路了兩個時辰?」
那人一陣不語,突然狠狠一拳,把秦越打得向後便倒。接著刷的一聲。一道寒光抵住了秦越的脖子,就听那人怒道︰「你胡說八道!」
秦越咬住牙,把申吟聲咽了下去,腦子中閃過了「惱羞成怒」四個字。就听那人道︰「你若再胡說八道,我定叫你吃足苦頭。閑言少敘。我有話問你,你也該知道我要問你什麼事。」
秦越想要起身,但是因為被束縛著,沒能成功,但心頭本來籠罩的一層緊張反而散去不少——他突然感覺,就因為這一拳。那人辛苦營造的桀驁高人形象,出現了崩潰。心思電轉,道︰「你不是說我是見識淺薄,胡說八道麼?既然如此,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你要問什麼?」
那人在黑暗中靜了一會兒,道︰「你跟我裝傻麼?我問你離開九雁山的通道在哪里。」
秦越道︰「通道……早就壞了。」
那人道︰「嗯,你不說。那也是尋常,這種機密大事,我也不指望你平白說出來。你放心。只要你說出來,山人必不虧待與你。我昆侖界有的東西,你做夢都沒想過。」
秦越道︰「那倒是可能,我從來不做夢。」
那人哼了一聲,道︰「很好。看來不見識點真東西。你是不會說的。我可以讓你見識見識……」
秦越突然道︰「不必了。我還沒蠢到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地步,如今我的修為也吃不起罰酒。不如還是先吃敬酒的好。」
那人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道︰「你願意說了?倒也干脆利落,很好,山人越來越欣賞你了。那你把地方指出來把。」
秦越道︰「地方說出來,我怕你找不到,九雁山九曲十八彎,我說個地址,憑你在山里迷路兩個時辰的水準,能找得到?還是我帶你去。」
那人目光中寒光一閃,道︰「我看你是不打算說。帶路?你一個堂堂的修士,說出帶路這樣的蠢話來,真丟臉。拿出點誠意來。這里有一塊玉簡,你把地圖印下來。還有……」他抬起手來,給了秦越一耳光。道︰「誰讓你提我迷路的事了?」
秦越倒在地,喃喃道︰「我真想弄死你。」
那人一怔,怒道︰「你敢……」
話音未落,只听嗤嗤嗤嗤幾聲輕響,驟然,光芒大亮!
那並非天光,而是劍光。
數不清的劍光從樓落下,插在泥土中,光芒不散,如同一個金色大牢籠,將那人整個的籠在里面。
另一邊,秦越仍是在原地動彈不得,卻被一陣風倒拖數尺,拖出了劍閣的底層,一直拖到了劍閣外的懸崖邊。
程鈞站在懸崖,山風吹著他的衣帶向後飄起,在他身後,是大片大片爍爍劍光,無數飛劍浮在身後,亮如白晝,宛如奇跡。
秦越被拖出來之後,程鈞揮手,用劍光在他身虛劈了幾下,就像是割斷了他身看不見的繩索,秦越渾身是土,勉強起身,看來並無大礙,只是姿態不好看罷了。他緩過神來,第一個動作是去袖子里抽扇子,掏模半天也沒套出來,程鈞隨手遞給他一把。
秦越打開扇子,扇了幾下,道︰「你可以早出手的。」
程鈞含笑道︰「我本來早就該放你出來,可是我剛剛听到你要弄死我。不得已,只好讓你吃點苦頭。」
秦越揉了揉臉,道︰「胡說八道,我是先挨得打,後說要弄死你的。」
程鈞含笑道︰「那是你嘴賤。到了這個時候,還口齒輕浮,活該挨打。」他一揮手,劍光更勝,找的面前一片雪白,道︰「讓我們看看劍閣的不速之客。是如何的風采?」
這時候的劍閣地下。是真正的牢籠,數根銅柱之間,密密麻麻插滿了光劍,形成了一個森嚴的牢獄。而對方就在最下面坐著。
借著劍光,只見那人年紀甚輕,從相貌看,也不過弱冠年紀,一身純黑的衣衫從頭覆蓋到腳,只留下一張蒼白的臉,五官繃緊。毫無表情,連活氣也不剩下幾絲。整個人像一個包裹好的僵尸。
秦越微感驚訝,從剛才那人的表現來看,他還以為對方是個故作老氣。拿腔作勢其實情緒沖動甚至偏于幼稚的人,沒想到此人雖然確實年紀不大,但面相如此陰沉。
那人面對如此情形,臉肌肉沒有絲毫抽動,反而看不過剛才拿捏的樣子,聲音冷冷道︰「是你們湊巧發現了我的行跡,還是早就做好了圈套?」
秦越扇了扇風,將額頭的冷汗蒸干,道︰「你猜呢?」
那人哼了一聲,道︰「看你輕松得意的樣子。想來是故意引我當的。這麼說,你們早就猜到我會提前來逼問你。說什麼七日之後再做打算,都是胡說八道的。一切都是圈套。」
秦越贊道︰「不錯,我越發覺得錯怪你了。其實你不如我想的那麼蠢。」
那人目光狠狠地盯著秦越,倒也沒罵出什麼難听話,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我在附近,開始做這個圈套的?」
秦越轉頭看著程鈞,道︰「你問他。他是主謀。我只是配合。我對他的計劃,知道的不比你多。」
那人咦道︰「什麼意思?」
程鈞慢吞吞道︰「意思是,在這劍閣里面。我對他說的每一句話,你都听見了。我在之後也沒有單獨交代給他什麼。所以你們對我的計劃所知的都是一樣的。但這種情況下,他能主動配合我的圈套,而你卻還傻乎乎的鑽進來,可見他確實有鄙視你的資本。」
程鈞雖然沒說什麼難听話。卻比秦越還氣人十倍,那人只氣了個倒仰。道︰「很好,很好,你們兩個別落在我手里。」
程鈞道︰「我保證,絕不落到你手里。」
那人冷靜下來,道︰「但願你一直有這樣的好運氣。你能回答我,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程鈞道︰「在回答你的話之前,我先跟你解說一下劍閣的結構。劍閣的一切,歸于劍祖,我是劍祖的看守人。劍閣的每一寸牆壁,都在劍意的籠罩之下,從最面的一片屋檐,到最下面的一根銅柱。」
他指了指底下構成牢籠的銅柱,道︰「這些當然是我劍閣的一部分,與劍祖心血相連。一直打通底下的懸崖。你看見四周圍的鐵索橋了麼?那也是劍祖的延伸,也就是說,整個懸崖的每一寸山石和金屬,都歸我劍祖所有。你認為底下這一層死角,只是你自己的誤會出來的,其實根本就不存在。」
那人冷冷道︰「你是在說,我現在已經盡落入你的掌握之中,插翅難逃麼?」
程鈞道︰「也可以這麼說。你能理解到這層意思已經不錯了。就是說,不管你在這里通過問話或者其他手段拖延多久的時間,給自己爭取什麼樣的機會,你都不可能從里面逃月兌。因為整個山崖都是劍祖所化,五金精氣所集,屬金不屬土。就算再神出鬼沒的土遁術,也沒辦法逃月兌。當然,如果你金遁術也一樣高明,盡可以試試看。只是我不能保證,劍祖會不會在你遁入的一瞬間,把你絞成碎片。」
那人怒道︰「又來了,長篇大論,真正討人嫌。我最討厭你這樣夸夸其談之輩。」
程鈞笑道︰「哦?你討厭夸夸其談之輩,那你為什麼還要問我?再說了,我說的也不是什麼大話。我是很正式的在回答你的問話,听不懂我只能對你的能力表示遺憾。好,那我說的再淺白一點——整個劍閣都在劍祖的掌控之下,你怎麼可能無聲無息的潛伏在里面,偷听我們的談話,而不被我發現,哪怕一瞬間?」
說完,他好像在嘲諷對方,笑道︰「所以我一開始就發現你了。就從我和秦兄從外面回來,踏入劍閣大門的那一刻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