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里男孩身子瑟瑟發抖的幅度幾乎到了抽*搐的地步,安君慕想不發現也很難。
「然然,你先冷靜一點。」
「是誰?她只是個老人,手無縛雞之力。不用殺她的,可以拿她威脅我啊,我願意接受他們的任何條件的,但為什麼,為什麼下這樣的毒手……」安然聲音嘶啞,眨眼間,又無聲掉下了淚水。
「好了,好了。」安君慕將他摁在胸口,輕輕撫拍著他戰栗的背脊,想盡量讓崩潰的弟弟平靜下來。
安然眼楮睜得大大的,里面泛著血絲,帶著無盡的傷痛。他扣緊安君慕的手,「哥……只是睡著了對不對。郭女乃女乃,她還會再醒來的,是嗎?」
安君慕抬起男孩的臉,心中一窒。他,可以說些好听的話安慰他,可以一時讓他開心。但安君慕更清楚他不僅是他的愛人,更是他哥哥,在無法預知的未來,也許有更痛苦的離別發生,他希望安然能堅強的面對現實。
安君慕輕輕揩去他臉上濕濕的淚痕,「然然,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要太傷心。」
「沒有死,沒有……」安然咬住下唇,唇瓣涔出絲絲血跡。
「然然,就算她死了,還可以永遠活在你心中。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讓她能安息,再找出凶手給她報仇。」
「凶手!」安然眼中迸出凶狠的光,「我要殺了他!親手殺了他!」
安君慕親了親他的額頭,再次抱緊他,視線越過男孩烏黑的頭頂,投擲到郭媽身上。
從吃晚飯開始,他就因安然丟出的話無法淡定。在之前,他已經根本不再去計較安然是親弟弟的事,他只想著自己愛他,他也愛他,等他權勢握穩,再也沒人能阻止他們相愛。但如今這個老人對安然說的話,卻在他平靜的心湖拉響一枚手榴彈。
其實想要證明,也很簡單。一根安然的頭發,或者他的一滴血。
他眸光沉了沉。
安君慕知道自己擔憂什麼,安然愛他,一定是以為他們不是有血緣羈絆的兄弟。如果查出來,是呢?他會放棄,還是會逃走?
這個設想讓他不由得收緊了懷里的人。
這樣的結局,不是他多年等待的結果,他不能夠接受!
郭媽的喪事辦得很簡單,什麼樂隊道士都沒請。她唯一的兒子在很小的時候就丟失了,丈夫早亡,安然找不到她的旁系親人,也不想去尋找。這些年也沒見他們來尋親,和郭媽又能有幾分感情。
靈堂就設在小院的大廳。
黑綢布,白綢緞。
一口漆黑的棺材。
孤單跪著的身子。
悲傷的哀悼歌。
「怎麼只有一個人?」
門由外推開,安路遠的聲音傳了進來。
安然將一張張深黃色冥紙扔進爐火,紅色火焰翻騰,映在安然蒼白的臉上,顯得陰冷森然。
「好久沒參加過葬禮了,上次還是爸爸去世的時候。」安路遠一身黑西裝,臉上掛著似嘲似諷的笑,又像起了什麼,兩指點點前額,「對了,還有你那短命老媽。你說,這屋是不是不適合住人,你哪天……」
「嗖」,一道凌厲的風聲貼著敏感的耳朵呼嘯而過, 的一聲瓖進圓柱,濺了星星火花。安路遠走路的動作頓住,心髒跟隨著停止跳動。而才踏進門口的黑衣保鏢也一臉驚魂——三少起身抽槍的速度過快,他們根本沒來得及反應。
「如果不想比我先死,給我滾出去。」安然用槍指著那個出言不遜的男人。這是他送郭媽最後一程,絕不容他人來放肆!
安路遠斂神,仗著身後一干人,終于將心底驚嚇驅走,他揚唇,「是爺爺讓我代表安家來給她送終的。」
安然冷冷睨著他。
「爺爺拿安家的那點小權勢給你玩了玩,你就連他的話也敢違抗了?」
安然嘴一撇,收槍,「進來。」
以為你有多硬氣!安路遠眼中滑過一絲不屑,走進去,接過一名手下遞過來的香,做樣子的鞠了三躬,就準備插香。
豈料安然幾步走過來,按住他,「跪下!」
安路遠挑眉望著他,完全不可置信的表情。
「既然是爺爺讓你代表安家來的,那就有誠意點。你這樣隨隨便便,是想讓人說我們安家人連尊敬死人的禮數都不懂嗎?」
「你……」
「跪下,嗑三個頭。」
「你敢羞辱我?」
「這是禮數。」安然話說的輕輕的,手一動,擒住他的手臂,提腳凌厲攻向安路遠的腿窩。
安路遠痛呼一聲,直直跪下,雙膝與地板重重接觸的聲音十分響亮,三根香從月兌手灑落在地。安路遠哪里受過這種痛,仰頭惡狠狠剜了安然一眼,「你這混蛋。」
安然看都沒看他,直接朝剛才遞東西的人吩咐道︰「再給二少拿香來。」
那人看看被強行抓住跪下的安路遠,又看看神情冷寂的三公子,不敢動作。
「你是老宅還是俱樂部的人?」安然眼楮危險的眯起,音線寒如冰。
黑衣男子喉結一動,艱難的咽下一口口水。三少是現在代管安家
道上所有事務,在安老爺子不在場的情況下,他們都應先以他的吩咐為準。可夫人來時有交代……在他遲疑,安然動怒前,一名較為瘦小的皮膚黑黝黝的保鏢拿了三炷香,很恭敬的遞到安路遠跟前。
安路遠憤怒的目光轉向他。
「做好點,不要給爺爺丟臉。」
安路遠忿忿咬牙,大力接過,對著郭媽的遺像和棺材磕了三個響頭,再抬起略紅的額頭,道︰「放開我。」
安然依言放手,自己走到一旁曲腿跪下,繼續燒紙錢。人們都說,燒多點冥幣給地下的人,閻王爺收到後,才給找戶好人家投胎。郭女乃女乃的死跟自己月兌不了干系了,殺她的人肯定是與自己有仇,那,這可不可以算彌補。
但她,再也活不過來了!
「還有,把她的骨灰盒給我。」
安然明顯一愣,以為自己听錯了,安路遠不耐煩的重復了一句。
「如果我沒有听錯,那就是你腦子壞了。安路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對他的出言不遜,安路遠變現出沒撕破臉前的大度不計較,甚至還好心解釋,「難道你想給她孤孤單單立一墳墓,讓她變成孤魂野鬼嗎?爸爸還有……你媽都埋在安家墓地,可你以為我媽媽會允許你把一個佣人也放那里立墓碑?」
听安路遠說完,安然上上下下打量了他數圈,「安路遠,你會有這麼好心腸幫我。」
「誰說我幫的是你。」安路遠冷哼,「爺爺說你就要結婚了,不想你花太多的心思在這上面,所以特意交代我給料理這一件事,讓你能高高興興結婚。」
「出了這樣的事,我不會結婚的。」
「那麼,隨你。」
安路遠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他放在腿側靠前的,悄悄的握緊,掌心冒出細細的汗水。
「安路遠,我要親眼看郭媽入土為安。」
身後的人喊住了他。安路遠暗暗噓一口氣,露出微笑,「你忘記我媽媽以前說過的話了,你——安然永遠不能夠進安家墓地,永遠不可以拜祭爸爸還有你的母親。」
屋里的人沉默不語,安路遠心又提到嗓口。
凶手還沒查出來,暫時連安路遠都不能排除。但是,安然實在想不出他在這上面能耍什麼花樣,一個死去老人的骨灰盒?!何況,就算找到郭媽的老家,把骨灰盒送回去,沒有至親親人打理,墳頭肯定會被日復一日瘋長的青草雜樹覆蓋。郭媽照顧了媽媽多年,能被放進安家墓地自是最好。
「你帶走。」
安路遠笑了。
「但最好,你不是敷衍我!」安然警告。
安路遠朝身邊那個黑黝黝的保鏢點點頭,他再快速返回屋里,雙手將骨灰盒捧在懷中。安然拿眼掃過去,見他無比虔誠的姿態。恰好,黑面男子側身正面對上安然的目光。安然發現這個黑衣保鏢神情痛苦悲傷,眼中淚光涌現。
他正奇,就听安路遠的聲音傳來,「安然,你固然聰明,卻不懂人心,不明世故。說到底,你不過是一個,被哥哥用兩種不同的態度寵出來的小鬼。」
ps︰正文是夠三千字的。瑟瑟感冒加重了,頭重腳輕,兩天勉強碼出這些字,抱歉。我真暈了,上一張讓兄弟倆吃飯從沒客人到有的過程中遇見秦霜和高浩那一情節被我刪改得不見了,紅袖入V章節不知怎麼修改的捶地悲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