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拐彎,又是一條長長的廊棚街道,由于位置比較偏,周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景點,所以這兒相對別處游人少了不少。
「1、2、3、4、5、6、7。」董曉荷一路數數數到了第七根廊棚柱子,就是它了。
沒有,怎麼會沒有了呢?明明記得是在第七根柱子上的啊。都說樹木和人一樣有愈合傷口的功能,難道已經被砍下來的木頭也有這樣的功能嗎?
董曉荷用手指觸模著木質柱子上的一處,細細看時才發現,當年她和易溯悄悄刻下的那個淺淺的「YS&XH」早已被後來各種各樣的「雕刻文化」所掩蓋。
當年刻下這個「YS&XH」的時候也是像今天這樣的黃昏時刻。董曉荷記得易溯當時在刻時的眼神是極其專注的,就像對待一件他正在創作的美術作品一樣。他是學美術的,也曾接觸過雕刻,所以那個「XH」被他刻得極其漂亮。倒是董曉荷所刻的「YS」顯得十分的拙劣,特別是那個「S」,由于弧度很難把握,最後出來的時候簡直就像一個反著的「已」。但是易溯一點都沒有介意,他說它就如董曉荷的聲音一樣,雖然不完美,但在他的看來是最匹配,最妥當的。
董曉荷曾想,這兩個悄悄刻在千年古鎮木柱上的名字,一定也會像這千年的古鎮一樣,雖然日復一日地經歷著塵世歲月的變遷,但依就長存于世,不偏不倚。不想才短短幾年的時間里,它們就被塵封、覆蓋、掩埋。
「你在看什麼?」身後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哦,沒有。」董曉荷的手離開木柱,放下來,回頭看了姚應堂一眼,「已經沒有了。」說著,她轉過身去,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眨了眨微微發酸的眼楮。
「怎麼了?」姚應堂走到她身邊,「事情辦完了麼?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完了……不,還沒有。」
「到底完沒完?」他奇怪地問,「你究竟是來干什麼的?」
看著西邊逐漸淹沒下去的夕陽,許久,董曉荷終于告訴他,也告訴自己︰「我是來告別的。」有些事,某些人也讓它塵封、覆蓋和掩埋吧。
說著,她從口袋里模出一條銀鏈子,一伸手,再一松。然後姚應堂看見那個天使造型的掛墜「咚」的一聲落入西塘廊棚下的河水中,水面上泛起一小片漣漪。他回頭去看她的臉,她的表情是平靜的。
當水面上的漣漪消失時,董曉荷輕輕嘆了口氣,說︰「好了,走吧。」說完,她也不去看他,轉過身,朝剛剛古橋的方向走去。
「挺好。」當汽車駛上高速,姚應堂開口對她說。
「什麼?」她回過神來。
「哦,你又在發呆。」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注視著前方的路況,微笑道,「我發現你很容易進入發呆狀態。有時候在公司進進出出看見你,但凡不在工作,常常就是這個樣子。」
「不好意思,我在工作時間開小差被你發現了?」董曉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那樣喧雜的工作場所里你都能想到些什麼?說說看?」他好奇地問道。
「什麼都不想,」董曉荷說,「你剛剛不是也說我在發呆,發呆就是什麼都不想。」
「有句話說,智者往往別人看來是在發呆,實則是在思考。」
「我不是智者。」
「哦,呵呵。」他有點尷尬,「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董曉荷也笑笑。
「剛才我是說,這次西塘之旅很不錯。」過了一會兒,他再次開口。
「我也覺得。」
因為剛剛在西塘的時候吃了一些小吃,肚子並不餓,所以等回到H市,他們才找地方吃晚飯。
董曉荷住在舊城區,于是他們就在舊城區附近找了一家餐館。餐館是董曉荷介紹的,她說這家廣東餐館的東西做得很清淡,特別適合疲憊旅途歸來後的胃口。
晚飯時間早已經過了,餐廳里很空。他們隨便挑了個位子坐下來。第一道菜剛上來的時候,門外走進來一個女人。
「姚應堂。」遠遠的,她就開始打招呼,並朝他們走過來。
董曉荷悄悄回頭看了一眼,是一個打扮時髦、三十來歲的都市女郎。
姚應堂看到她,站起來,微微有一點尷尬,「戴芬,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了。」那個叫做戴芬的女人走過來,「你來這里吃飯?」
「嗯,是啊。」
「最近好麼?」她微笑著問他。
「還不錯,就那樣。」他也微笑著回答,然後說,「听說你結婚了,恭喜啊。」
「雖然晚了近半年,但還是謝謝啦。」她笑著接受,「這家店就是我老公開的。」
「哦,原來如此。」
「你呢?也該定下來吧。」
姚應堂只是微笑。
這時,她看了一眼還坐在那里的董曉荷,感興趣地問他︰「女朋友?」
還沒等姚應堂回答,她接著說道,「雖說男人過了三十都不算晚,但是如果遇到有緣人的話,還是把握住比較好。好了,不打擾你們吃飯了,我得進去了,到時候給你們打八折。」說完,她就朝里面走去。
姚應堂坐下來的時候,菜已經上齊了,一邊吃,董曉荷一邊忍不住問他,「你怎麼不解釋?」
「無關緊要的人,無所謂解釋不解釋。」他淡淡地說。
「哦。」董曉荷不再說話,專心解決面前的食物。
「你很介意?」過了一會兒,他問她。
「既然是無關緊要的人,我當然不會。」董曉荷抬頭對他笑了一下,「不過,下不為例。」
吃過晚飯,姚應堂送董曉荷到她家樓下。下車的時候,董曉荷對他說︰「我听說過這樣一句話,往事就像飛花雨,散了也就沒了,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