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直到第二天上午吃早餐的時候，林志玲才重拾這個話題——用的是UN感到最傷人的說法。
她說︰「唉，昨天真是一無所獲。」
UN面色凝重，他原本以為這事完了︰「為什麼說一無所獲？」
「我們的下場是被轟出來。為了什麼？我們又得到些什麼？」
「我們知道那里面有個機器人，而且知道蕨對我師父深邃比較友好。」
「菌和蕨說沒這回事。」
「蕨顯示了。他是個學者和武者，或者自認為是個學者。有關主聖堂的點點滴滴，他不知道的也許能裝滿他常去的那間圖書館。你看到蕨的反應了。他是一級武者。」
「當然看到了。」
「假使里面沒有機器人，他不會有那種反應。我們的情報把他嚇壞了。」
「那只是你的猜想，UN。即使真有其事，我們也無法進去。」
「我們可以試一試。吃完早餐我們就出去，先買一條肩帶，就是所謂的和帶。我把它掛在身上，目光保持虔敬地向下，就這樣走進去。」
「人形帽和其他一切呢？他們會在一微秒內認出你來。」
「不，他們不會的。我們先走進那間保存外地人數據的圖書館，反正我也想去看看。那間圖書館是主聖堂的附屬建築，我推測里而或許有進入主聖堂的入口……」
「你進主聖堂後會立刻遭到逮捕。」
「絕對不會。你也听到菌是怎麼說的，每個人都保持目光向下，冥思他們那個偉大的失落世界古地球。沒有人會望向其他人，說不定那是嚴重違反戒律的行為。然後，我就能找到超級武者閣……」
「那麼答易？」
「在談話中，菌曾說建議我別試圖上超級武者去。‘上’！它一定是在主聖堂的高塔中，那個中央高塔。」
林志玲搖了搖頭︰「我不確定那人使用的是哪些字眼，我想你也記不清了。那實在是太過微弱的根據……慢著。」她突然打住，同時皺起眉頭。
「怎麼了？」UN說。
「有個古老的字眼‘閣’，意思是位于高處的住所。」
「啊！我就說吧。你看，從你所謂的一無所獲中，我們獲悉了一些重要的事。如果我能找到一個已經兩萬歲的活生生的機器人，如果它能告訴我，或者支援我們，或者植入我們的思想……」
「假設這種東西果真存在——這已經難以置信；再假設你能找到它——這又是不大可能的事。在這兩個前提下，你認為在自己的行蹤被人發現之前，可以跟它談多久？」
「我不知道。可是如果我能證明它存在，如果我又能找到它，那我總會想辦法和它交談。如今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我想打退堂鼓都為時已晚。在我認為數字學根本無法預測時，強子就該放我一馬。現在似乎有了眉目，任何事物都無法阻止我——除非將我殺了。」
「陽光隧道人可能會被迫那樣做，哈里。你不能冒這種險。」
「不，我可以冒險，我要去試試看。」
「不，UN。我必須照顧你，我不能讓你去。」
「你一定要讓我去。找到一個建立預測和控制這里人的方法，比我自身的安全更為重要。我的安全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我和強子或許能建立一個新的銀河秩序。若是阻止我這麼做，你的工作就失去意義——好好想一想。」
UN覺得一股全新的使命感自體內升起。教字學——他那模糊不清的理論，不久之前，他還認為絕無成功的希望——隱隱約約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真實。現在，他必須相信它是可能的，他打心眼里感覺得到。拼圖的碎片似乎開始聚在一起，雖然他還無法看出整體圖樣，然而，他確定主聖堂能夠提供另一塊碎片。
「我要和你一起進去，這樣我才能及時將你這個白痴拉出來。」
「女生是不準入內的。」
「什麼東西讓我看來像個女生？只是這件衣服罷了。穿著這種服裝，你看不見我的胸部；戴上人形帽之後，我頭上也不再有女生的發型。我的臉洗得干干淨淨，未施任何脂粉，跟男人沒什麼兩樣，而且這里的男人什麼都看不見。我需要的只是一件白色衣服和一條肩帶，然後我就可以進去。要不是受到禁忌的限制，每位姐妹都能這麼做，我可不受任何禁忌限制。」
「你受我的限制，我不讓你那樣做，太危險了。」
「對我和對你一樣危險。」
「但我一定要冒這個險。」
「那麼我也一樣，為什麼你的命令勝過我的？」
「因為……」UN突然住口，陷入沉思之中。
「你不如這樣想，」林志玲的語氣堅如磐石，「我不會讓你不帶我同去，假如你想嘗試，我會把你打昏，再把你綁起來。若是你不喜歡那樣，就別再有獨自前往的念頭。」
UN遲疑不決，悶悶不樂地嘀咕了幾句。他放棄了爭吵，至少暫時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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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幾乎萬里無雲，但天色卻是灰藍色的，仿佛罩在一片高層輕霧中。多美好的畫面，UN心想，不過他忽然又懷念起太陽。銀暈上的人都無法看見太陽，除非他們前往穹頂上，而且即便如此，也必須等到自然雲層裂出一道縫。
土生土長的陽光隧道人是否懷念太陽？他們是否想到過它？當他們訪問其他世界，抬頭便能望見真實的太陽之際，他們是否帶著敬畏的心情，凝視著那個炫目的火球？
他感到納悶，為何那麼多人過著庸庸碌碌的日子，從未試圖找出許多問題的答案，甚至根本未曾想到那些問題？人生難道還有什麼事情，比尋找答案更令人感到振奮？
他又將視線移到水平線上。無邊的閃電森林實際上樹木稀稀落落。閃電森林中心區是強烈的雷與電。如其說是森林，不如說是地球的非洲草原更恰當點。
陽光隧道古武館兩側，寬廣的道路兩邊排列著低矮的建築，其中大多數是商店。來來往往的個人地面車為數稀少，每一輛都緊貼著右側。它們似乎像一批古董，不過都是電力驅動的，而且幾乎安靜無聲。UN不禁懷疑，「古董」難道總是值得嘲笑的詞嗎？安靜是否能彌補慢速的缺點？畢竟，人生又有什麼特別需要趕場的呢？
看到人行道上有些兒童，UN在心煩意亂中抿緊嘴唇。顯然，陽光隧道人不可能擁有超長的壽命，除非他們願意大肆進行殺嬰的舉動。兩種性別的兒童都穿著特制的衣服，長度僅達膝蓋以下數寸，好讓孩童狂放的活動方便些。
那些兒童也都還有頭發，頂多不超過兩厘米。不過即使如此，較大的兒童在衣服上一律附有兜帽，而且都把它拉上，將頭頂完全遮起來。仿佛他們的年齡已經不小，足以使頭發看來有點惡搞之意；或者是年齡已經夠大，主動希望將頭發遮掩，並渴望成年禮早日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