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二天上午。遭到軟禁的三個人在一間凹室中進早餐,該處離他們三人的房間都不遠。那實在是一頓奢侈的餐點,食物種類繁多,每一樣都供過于求。
UN面對著餐桌上堆積如山的加味臘腸,完全不理會林志玲有關反胃與月復痛的憂心警告。
奇瑞說︰「那娘們……區長女士昨晚來看我的時候說……」
「她去看過你?」UN問。
「是啊,她說她要確定我住得舒服。她還說有機會的話,會帶我去野生動物園。」
「動物園?」UN望向林志玲,「在大麥哲倫能有什麼樣的野生動物園?」
「這里有一些本土動物,」林志玲說,「我猜想他們還進口一些其他世界的特有種物。此外,某些動物是各世界共有的——當然,其他世界上的要比這里的多而大。比如飛鯨,大胃豬,事實上,大麥哲倫有個著名的野生動物園,在這顆行星上的知名度也許僅次于帝國動物園。」
奇瑞說︰「她是個不錯的阿姨。」
「她沒有那麼老,」林志玲說,「但她的確讓我們吃得很好。」
「說得沒錯。」UN承認。
早餐結束之後,奇瑞徑自跑到別處探險。
一旦他們回到林志玲的房間,UN立刻帶著明顯的不滿說︰「我不知道我們將被不聞不問多少時日,她顯然早有計劃,準備消磨我們的時間。」
林志玲說︰「其實。此刻我們沒什麼好抱怨的。比起在陽光隧道或伊朗區,我們在這里要舒適得多。」
UN說︰「林志玲,你不會被那個女人籠絡了吧,有沒有?」
「我?被瑞?當然沒有。你怎麼可能這樣想?」
「嗯,你覺得舒服,吃得也好。這自然會使人松懈下來,接受命運的安排。」
「是啊,非常自然。為何不那樣做呢?」
「听好,昨晚你告訴過我,她成功的話將會發生什麼後果。我自己也許不是歷史學家,但我願意相信你的話。而且,事實上,那很有道理——即使對非歷史學家而言。帝國將四分五裂,殘存的碎片將互相爭斗……永無止境。我們一定要阻止她才行。」
「我同意,」林志玲說,「一定要阻止她。我想不出來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如何能做到這件事。」她仔細審視著UN,「UN,你昨晚上夜沒睡,是不是?」
「你呢?」顯然他是沒睡。
林志玲凝視著他,臉上籠罩著陰郁的神情。「因為我說的那些話,害你整夜都在思考銀河帝國毀滅的問題?」
「此外還有其他一些事。有沒有可能聯絡到強子?」最後幾個字是悄聲說的。
林志玲說︰「我們在伊朗區開始逃避追捕時,我就試圖和他聯絡,結果他沒有來。我確定他收到了那條信息,可是他卻沒來。也許由于種種原因,他就是無法來找我們,但他有辦法時一定會來。」
「你想他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
「不,」林志玲耐心地說,「我不這麼想。」
「你怎能知道?」
「我總會听到一些消息,這點我確定。至今我未曾听到任何消息。」
UN皺了皺眉頭,才說︰「有關這一切,我不像你那麼有信心。事實上,我連一點信心都沒有。即使強子來到此地,這回他又能做什麼?他不能和整個大小麥哲倫對抗。若是真如瑞所聲稱,他們擁有銀河上組織最嚴密的軍隊,他有什麼辦法能與之抗衡?」
「討論這件事根本沒意義。你以為你能說服瑞——用什麼方法把話灌進她的腦袋——讓她相信你並末擁有數字預測?」
「我確定她明白我沒有,就算真有數字預測,她也知道我不可能在末來幾年內掌握得到。但她會宣稱我擁有數字預測,假使她做得足夠高明,人們就會相信她,最後不論她說我的預測和斷言是什麼,他們都會根據她的話行動——即使我一個字也沒說。」
「當然,那需要一些時間。她不能讓你在一夜之間成名,或是一周之內。想要好好做成這件事,可能要花上她一年的時間。」
UN正在房中來回踱步,走到牆角便猛然向後轉,再大踏步走回來。「或許就是這樣,可是我不知道。應該有些壓力促使她盡快行動,在我看來,她不是被培養出了耐心的那種女人。而她的老父親,曼聯,甚至會更沒耐心。他一定感到死期將近,如果他一生都在經營這件事,他將非常希望成功之日是在他死前一周,而並非死後一周。此外——」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開始環顧這個空洞的房間。
「此外什麼?」
「嗯,我們必須擁有自由。你可知道,我已經解決了數字學的問題。」
林志玲睜大眼楮︰「你解決了!你完成了。」
「不,還不算成功。據我判斷,那可能要花上數十年……數世紀。但我現在知道它是可行的,而不只是理論的產物。我知道它能成功,所以我必須有充足的時間、太平的局勢,以及必要的環境來完成它。帝國必須維持一個整體,直到我——也可能是我的後繼者——找出維持現狀的最好方法;或者,假使它無論如何也要分裂,如何才能將災難減至最小程度。就是因為想到我的工作有了起點,卻又無法著手進行,才使我昨晚整夜未曾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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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來到大麥哲倫的第五天早上,林志玲正在幫奇瑞穿上一件正式的服裝,兩人對這種裝束都不怎麼熟悉。
奇瑞以懷疑的眼神望著全息鏡中的自己,看到一個準確面對他的反射影像,模仿著他所有的動作,卻沒有任何左右反轉。奇瑞以前從未用過全息鏡,忍不住試著伸手模了模。當他的手穿過那面鏡子,而影像的手剌入他真實的身軀時,他馬上哈哈大笑,真是有點尷尬。
最後他終于說︰「我看來很可笑。」
他打量著身上的短袖袍,那是用非常柔軟的質料裁制的,附有一條金絲纏繞的細皮帶。然後,他伸手模模硬邦邦的衣領,它像個杯子那樣豎住他的耳朵兩旁。
「我的頭看來像是放在碗里的球。」
林志玲說︰「但大麥哲倫的富家子弟穿的就是這種東西,每個看到你的人都會贊美你、羨慕你。」
「我的頭發得全部趴下嗎?」
「這還用說,你要戴著小圓帽。」
「它會讓我的頭更像個球。」
「那就注意別讓任何人踢它。好,記住我告訴你的話,你要隨時保持警覺,別表現得像個孩子。」
「但我就是個孩子。」他抬頭望著她,睜大眼楮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听到你這樣講真令我驚訝,」林志玲說道,「我確定你是個十二歲的少年人。」
奇瑞咧嘴笑了笑︰「好吧,我會做個好間諜。」
「那不是我叫你做的事。別冒任何險,別躲在門後偷听。假如你被當場抓到,對任何人都沒好處——尤其是對你自己。」
「喔,得了吧,姐姐,你以為我是什麼?一個孩子還是什麼東西?」
「你剛剛才說你是個孩子,不是嗎?你只要注意听別人說的每件事,但不要顯出偷听的樣子。記住你所听到的一切,回來之後告訴我們,就是這麼簡單。」
「你說得倒很簡單,姐姐,」奇瑞又咧嘴一笑,「而我做起來也很簡單。」
「還有,要小心點。」
奇瑞眨了眨眼︰「遵命。」
一名士兵來接奇瑞,帶他去找正在等他的瑞。
UN望著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說︰「他也許不會看到什麼動物,他會非常仔細地偷听。把一個孩子推進那樣的危險中,我不確定這樣做對不對。」
「危險?我懷疑這一點。奇瑞是在風暴眼的貧民窟養大的,記得吧。我覺得他的生存能力比你我加起來還要強。此外,瑞喜歡他,會把他做的每件事都往好處解釋——可憐的女人。」
「你真的覺得她可憐嗎?」
「你的意思是她不值得同情,因為她是區長的女兒,而且自視為理所當然的區長——還有因為她打算毀掉帝國?你也許是對的,但即使如此,她也有某此方面值得我們同情。比如說,她曾有一段以悲劇收場的戀情,那十分明顯。毫無疑問,她的心碎了——至少有一段時間。」
UN說︰「你曾有過一段以悲劇收場的戀情嗎,志玲?」
林志玲考慮了一會兒,然後說︰「不能算有,我太專注于自己的工作,沒有時間心碎。」
「我早就想到了。」
「那你為什麼要問?」
「我有可能猜錯。」
「你自己呢?」
UN顯得很不自在︰「事實上,的確有,我曾有段時間有顆破碎的心——至少,它可算是傷痕累累。」
「我早就想到了。」
「那你為什麼要問?」
「並非因為我認為自己可能猜錯。我只是想看看你會不會說謊。你沒有那樣做,這使我很高興。」
頓了一下之後,UN又說︰「五天過去了,什麼事都沒發生。」
「只是我們一直受到良好待遇,UN。」
「如果動物能思想,它們也會認為受到了良好待遇,其實養肥它們只是為屠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