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心的眼楮里面全都是眼淚,定定看著他。他左臂的位置被吊了起來,倒是無礙,斷了的那兩根肋骨雖然纏了繃帶,但其他地方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什麼傷痛,就一個走動間,右腰的位置竟然滲出了絲絲血紅。
她看得心驚,他自己倒是不以為意,忍著痛,重新躺回床上的時候又去攬她入懷。
她沒敢再掙扎了,乖乖靠在他懷里,輕輕撫上他滲血的傷口。
「你痛不痛?」
「身上一點不覺得痛,就是心痛,你要不氣我,其實我哪都不會痛。」
「我恨死你恨死你恨死你。」痛死你活該。
「我知道。無愛不恨麼,某個人還說過愛我的,我現在還想听,重新說一遍。」
蘇芷心一僵,「誰說過愛你了?人家說的是愛男人,是愛男人,懂不?」
「我不就是男人?」
「那我就愛男人。」
「愛男人不就等于愛我?」
她小臉倏然一紅,閉上眼楮裝睡著,「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笑著低頭親了親她的嘴,看了看她,又去親了親。
最近發現自己真是愛極了這樣吻她,哪怕兩個人躺著什麼也不做,就這樣親親她的小嘴,他的心都會滿滿的,暖暖的。
「以後這棟房子就是我們的家,你乖乖把孩子生下來,想要什麼,喜歡什麼,我統統都會買給你,只要你帶著我們的孩子乖乖呆在這里等我,好不好?」
她的長睫毛動了動,還是不睜開眼楮,亦不說話。
他不知道她是真睡著了還是假睡著了,感覺她的小手還輕輕撫模著他受傷的地方,小鼻子微微酸澀地顫抖了一下。想她也是心疼他的吧!為了那件沾了口紅印的襯衫,兩個人冷戰了有一段時間。他不和她說話,她也不去理他。
現在的一切都好,她還知道心疼他,還知道這樣乖乖躺在他的懷里,也不隨便與他置氣了。
抱著她安安靜靜躺了下來。
那一夜的睡眠其實極好。
至少她態度的轉變,稍稍讓他安了些心。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夢里他仍然覺得十分焦慮。
冗長而陰冷的夢里,總有另一個自己,安安靜靜地站在床前看著床上的他們。
他想要出聲跟「自己」說上幾句話,問他看著他們干什麼。
可床邊的自己看了一會,便輕輕喚了他一聲「哥」。
他說不出來自己當時什麼感受,只覺得五髒六腑都開始痛,四肢百骸都痛,痛得莫名其妙,卻也知道,那是小源,是小源,可他看自己的模樣似乎並不友好。
他跟他說,他盡力了,當年從醫院里面出來他就在找那個女孩了,可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他找不著她,是真的找不著。
小源好像听不見他說的話,只是靜靜站在那里,不說話,也不會移動。
不知道哪來的狂風掀開了兩扇對面而立的臥室的門,床上的小女人突然消失不見,他又心驚又難受,慌忙跳下床去找她。
沖出自己臥室的門口,便在對面的房間里面看到了她。
波浪的自然大卷發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長直發,就連身上穿的,也是與那海報上一模一樣的淺紫色連身長裙。
時間變成了流光,從他們的身邊退開,退到了五年前的那間紅茶館門口。
他突然也換了五年前的裝扮,坐在他原來坐著的位置上,而身邊卻早沒了她。
小源坐在靠窗的地方等著,不時焦慮地回頭看看角落里的自己,給他發了短信,說她快來了,她剛剛給我發了短信,說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手機,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小源。
五年前的場景全都一樣,可該發生的一樣都沒發生。
紅茶館掛在門口的風鈴響了,天藍色邊框的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走進一個穿著紫色長裙,帶純白色寬邊草帽的女孩。
小源笑著過去拉了她進來,帶她到窗邊的位置坐下。
唐淵遠遠地坐著,遠遠地看著,直到小源指了指他的方向,他才看到那女孩微微轉過頭來的樣子。
背光的視線里,他看不清那個女孩的模樣。巨大的寬邊草帽,遮住了她明媚的面龐。
小源低了頭,不知道又跟她說了些什麼。
然後他看見那女孩搖了搖頭,站起身越過桌子去抱他,小源一愣,然後高高興興地回抱了過去。
應該是大團圓的結局,愛一個人是一種感覺,感覺對了,其實是不是誰,又有什麼關系?
小源拉了她起來,看樣子是要介紹他們認識。
女孩笑著點了點頭,就在他站起來朝他們走過來的當口,她輕輕摘下了頭上的草帽。
唐淵整個人一僵,一瞬間的窒悶的感覺差點要了他的命,定定看著面前的小女人,是她又不是她,因為姣好的青春似火的容顏,青澀得只像個十七歲的女孩。
他急得趕忙伸手去拉她。
但不知道是嚇著她了還是怎樣,她往旁邊躲了一下,手是抓著小源的手的,看他的
眼楮里面全部都是陌生。
他突然焦躁狂怒到了極點,吼了她,說︰「蘇芷心你又玩什麼花招?我讓你過來,我現在讓你過來!」
「哥,你怎麼了?你這樣嚇著心心了,你吼她干什麼?」
耳邊轟鳴而過的全都是小源在自己耳邊說話的聲音,可那一刻,巨大的恐懼和陰霾朝他罩了過來,他只知道要上前抓住她的手,他甚至還記得她的那句「換我來牽你的手」。
可十七歲的蘇芷心,好像根本就不認識他,一個勁地往小源的身後躲,甚至學著小源,喚了他一聲哥哥,說你不要嚇我。
一股甜腥之氣上涌到喉頭,他抓不住她,她甚至都害怕他,他覺得自己又要吐血了,陷在這尷尬的境地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沒一個人來告訴他,她不是他的嗎?怎麼又裝不認識他了?
時光開始流轉,然後又是五年前的今天,同樣的花園洋房,他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靜靜望著在花園里玩耍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