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父和唐灝謙聊得起勁，蘇芷心有意無意地去听，也大概听出來了，他們的目標一致，想趁金融危機和政府打壓全國房價的勢頭，將唐朝的主營項目向房地產轉型，甚至已經瞄準了K城的幾塊好地，打算用比往常低得多的市價拿幾個地王，在房地產經濟背景形式最萎靡的時候見縫插針，用最低的成本價做好最充足的準備，震震唐朝的聲威。
蘇芷心听得仔細，小耳朵豎啊豎的，到也不是對這些生意經多感興趣，總听覺得這些自以為是的高高在上的男人們討論事情，能吸取一些比較有用的咨詢。
唐灝謙抬頭听年父說話的時候，便看到小狐狸精越听越歪過來的臉。明明歪過來了，還要假裝若無其事地去夾年父面前，那盤菜里面的蔥。
低頭笑了一下，表面卻裝做一切都不動聲色。他們既然趕將公事拿到餐桌上來說，便是沒有多麼重要的事情。她想听，他亦可以私底下說與她听。
年思思斜了眼楮睇了旁邊的男人一樣，一抬頭就對上自家老爹。
「思思也是的，嫁進唐家也有大半年了，到底什麼時候給灝謙生個大胖小子出來啊？到時候這孩子出生可不得了，唐家和年家的人都愛，絕對是一等一的掌中寶。」
年父的話其實寓意頗深，餐桌上就沒有听不明白的人。
唐毅成創業之初的資本，有一半是大夫人鐘蘭娘家湊過來的份。
鐘蘭與年父的原配夫人鐘婷是嫡嫡親的姐妹，兩姐妹相繼離世後，這筆份子錢轉呀轉的，便大多落入了年父的手里。
當年一半的份子錢，鐘蘭又分了一半留給自家的一兒一女，另外一半就還給了自家的娘家。
兜兜轉轉這許多年，最後落到年父手上的那一份兌換成唐朝的股票，雖不至于與唐家的股份相提並論，但亦是筆不小的數目。且年父這人一向以利為先，到也不是沒有搶奪唐家主控權的意思，只是謀朝篡位這種事到底冒險，他手中的股票再拼，也拼不過唐家這一大幫人。
何況唐毅成後又在唐老太爺的威逼下迎了二太太傅宜萱過門，接著因為三太太莊嘉惠拿下了整個「環球酒店」。今日的唐毅成早不通了三十年前，謀朝篡位隔了這許多年才來，到底有些不得人心的意味。
但是兩家結了姻親便是大不同。姓唐的和姓年的生個孩子出來繼承「皇位」，怎麼說都是貴中之貴、強強聯合，這個孩子縱然姓唐，也絕不會罔顧了年家的利益。
所以年父這麼說，便是有意暗指，唐毅成的三個兒子中，他只承認唐灝謙一個人。
當然，他承認唐灝謙的前提是年思思要能同他生個兒子出來。若是不能，他一樣不會買他的帳，不管是唐毅成董事長還是他自己的女婿唐灝謙，從頭到尾他會承認的，只有這個繼承了唐年兩家血統的孩子。其他人休想！
唐毅成自是有些不爽，年父的野心他安能不知，但知是知道了，他要拽著唐朝的股票不放，還要動不動就召開董事會做這做那，他又能拿他怎樣？
莊曦惠自然看出了這餐桌上氣氛的不對。唐灝謙又恢復了那副冷冰冰的嘴臉，她亦是知道兒子心里並不高興，但只要聊到孩子的事情她便能插得上嘴。
于是連忙去拉了年思思拿筷子的手過來，笑對上年父，「那是自然，我也盼著思思能為我們唐家早日開枝散葉。這樣說起來，灝謙雖然不是老爺的長子，但思思的孩子必然是唐家的長孫。
「余謙那里我就不多說了，他那一房，可能就斷在他的手里了。但思思和灝謙的孩子如果出了世，那就相當于名副其實的長子嫡孫。
「唐家的長子嫡孫必然是唐家的寶，親家公與我們一塊疼愛孩子，是孩子的福氣。
「我早盼著有個大胖小子呱呱墜地後，成天地對著我叫女乃女乃，我早想當女乃女乃了，我不怕被叫老。
「所以思思啊，你要爭氣，還有灝謙，你也要努力啊！媽媽不怕老，媽媽就喜歡听見大胖小子叫我女乃女乃。要是能多幾個，那就更好。」莊曦惠說得笑眯眯的，大家都听得高興。
年父呵呵笑了起來，唐毅成的臉色也稍微好轉了一些，整張餐桌上的氣氛，才算重新熱絡了起來。
只是誰都不知道唐灝謙抽了什麼邪風，拉開凳子就站起來，「我吃飽了。」
所有人具都是一愣，除了唐毅成微微皺著眉外，莊曦惠的樣子最是緊張，因為她的兒子她了解，演技派的高手麼，怎麼這邊廂便沉不住氣，在年父面前露了破綻？
從小到大這個兒子都是她的驕傲，她亦從小到大都給這個兒子灌輸演戲的絕招。
小的時候唐灝謙就煩年思思，更別說後來會娶她的事情。他帶著一幫小男生到處去玩的時候，年思思就像個小跟屁蟲一樣纏著他，好幾次把他惹火了，直接將她推摔在地上。她到也是個頑強的孩子，唐灝謙越推她，她越要跟著他跑。還說就喜歡他這副稱王稱霸的拽酷模樣，比總是一個人呆在角落里，或者只跟自己那病得要死不活的弟弟一塊玩的唐淵有意思得多。
有一次唐灝謙實在火得不行，罵她︰「丑八怪，你死開一點，你死開一點！我看見你就討厭，我看見你
就想吐，你死開一點，不然我就揍你，听見沒有？」
那次也確是把年思思嚇得夠嗆，轉身去找年父哭訴了一通。
其實當時年父的意思是想將年思思嫁給唐家真正的長子唐余謙的，只是兩個孩子不對味，且唐余謙從小就不夠後面幾個孩子聰明。他雖是找了唐毅成責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唐灝謙，但到底對這個孩子留了些心思。想他長大之後必有本事從四個兒子中月兌穎而出，至于唐余謙那笨蛋，即便得了天下亦是守不住的，到不如把這唯一的女兒投資在更有價值的孩子身上。
那次唐灝謙第一次挨了唐毅成的打，即便是要做給年父看的，唐毅成亦是發了火，罵他是個不長進的孩子，做事永遠不知道分寸。
莊曦惠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骨子里的那份悲傷。
唐毅成打唐灝謙的時候，他旁邊的位置上就坐著唐源那小雜種。
幾個孩子中，唐毅成也就抱過這個孩子，美其名曰他體弱多病，其實誰又不知道這個孩子對他來說的意義？
就因為他是他和那女人生的孩子，是他們所謂的愛的結晶。可是雙胞胎里，也就唐源讓他覺得溫暖，唐淵卻讓他感到恥辱。她就覺得他對這對雙包天的態度便像對那女人的感情一般復雜，溫暖是因為真的愛過，因為愛，所以愛他們共同的孩子；恥辱是，這兩個孩子都是在他囚禁她的那段時間有的，也就是說，若他不對她用強，這兩個孩子根本就不可能出生。
一個孩子承載了他的愛，另一個便承載了恨與恥辱。
只是唐淵剛好做了不討巧的那一個，背了他所有負面的情緒，所以只能一輩子做個不受寵的兒子。
所以唐灝謙挨打，她根本就不敢去求情，因為她當時根本就模不準唐毅成對這個兒子的態度。
誰知道本來好好坐著吃東西的唐源，卻突然奔到了跪在地上的唐灝謙面前護著，用稚女敕的聲音喊道︰「爸爸不要打我二哥，我二哥沒有錯，你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我二哥！」
唐毅成猛然收住了手，伸手便把唐源從地上抱了起來，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唐灝謙，只對懷中的孩子說道︰「小源是懂事的孩子，只是你這樣沖出來嚇了爸爸一跳，剛剛揮下去的藤條有多重，你就不怕爸爸打在你的身上？要是打痛了你怎麼辦？」
唐源那小雜種搖了頭，抱著唐毅成的脖子輕輕地說︰「我只是不想爸爸打二哥，爸爸要打打我好了，不要打我二哥，嗚……」說著抬手便去擦自己的眼淚，好像真為唐灝謙多難過似的。
唐毅成當時就哈哈笑了起來，抱著唐源走出去，再也不管倔強跪在地上的唐灝謙，只哄著自己懷里的孩子，說︰「小源才是爸爸的好兒子。」
別人和別人的孩子與她無關，可最讓她傷心的是，他對唐源那個小雜種的愛遠遠高過了自己的兒子。
她當時亦是悲憤得無以交加，拉了唐灝謙上樓便猛K。
她一邊打他一邊哭，說︰「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這就是你沖動的下場！你沖動能得到些什麼？什麼都得不到！就因為你，媽媽都快要哭死了。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裝’？你裝得好，整個唐家的天下就都是你的，到時候想要怎樣就怎樣。你裝得不好，你爸爸就會把我們母子倆趕出去。趕出去讓你當一輩子的要飯孩子，你這個窮要飯孩子，你去死你去死！別人的孩子是孩子，你就是個要飯孩子，你這個垃圾，你這個廢物，我怎麼會生了你這麼個東西出來？你這個廢物……」
自己當時就是一邊哭一邊打他的。
唐灝謙到是個倔強的孩子，她讓他跪他就跪，隨便了她的踢與踹，他說不動就不動，恨恨咬了牙跪在那里，大聲喊著︰「我不是要飯孩子！我不是垃圾！我不是廢物！我不是我不是！」
那時候唐毅成因為莊嘉惠出走的事情極不待見她，傅宜萱又一天沒事找事地來惹她，她心里憋屈也苦悶得厲害，唯一的希望便是這個兒子。
所以他越喊她便越打得凶，打到最後自己都跪倒在地上抱著他哭。
「灝謙啊！媽媽求求你好不好，你爸爸喜歡什麼你就裝什麼，小源平常做什麼你就去學，裝你爸爸心目中的好兒子好不好？做比唐源那小雜種更好的兒子好不好？媽媽求求你了，千萬不要讓你爸爸趕我們出家門，媽媽再也不打你了，不想做垃圾、不想做廢物，那你就去爭，爭你該得的東西。就學小源的樣子，學不來你就裝，先從一個替身開始好不好，讓你爸爸覺得，他不是只有那小雜種一個兒子的，媽媽求求你了，好不好？」
所以這許多年過來，唐灝謙縱然學不來唐源的心地善良以及心無城府，但到底學會了他的父慈子孝，知道該在什麼時候做他喜聞樂見的事情。
年思思喜歡他，自己便主動鼓勵他們去交往。
成長的歲月越久長，他看所有人和事的眼光便越淡漠，一切不外乎一個「裝」字，對年思思雖然到底裝不來一個喜歡，但這麼多年來，人前該留得面子他一直都給她留著。
看著兒子意氣用事地推開凳子走開，莊曦惠第一個反應便是去看唐毅成的臉。
他自是皺了眉，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但因本就不爽了年父之前的話，到底沒有多說什麼。最愛的那個兒子離開了人世，次愛便是唐灝謙這個兒子。只要他不做其他太過份的事情，其實他一直都隨了他的脾氣。
太子麼，沒有一點脾氣，哪像個太子？
年父看著唐灝謙走遠，有些不高興地罷了筷子，才熱絡起來的餐桌，又陷入了僵局。
莊曦惠接收到唐毅成投過來的警告的目光，剛要起身去喚兒子，便看到兒子從廚房里面端了一個水晶盤子出來，盤子里是一顆顆洗得水靈靈的櫻桃。他的手上亦有些水漬，看樣子是剛剛親自洗了櫻桃出來，擦了手卻沒全然擦干，所以用著半干的手端了櫻桃出來，往年思思的面前一放，薄唇一勾，「你吃飽沒有？吃飽了來吃櫻桃，我今天買了很多櫻桃。」
蘇芷心一看見櫻桃雙眼便放光，她這人平常沒啥愛好，最愛人民幣外，接著便是櫻桃。
唐灝謙唇上的笑意頗深，話是對著年思思說的，眼楮也沒抬一下，寵溺的意味似乎頗濃。
……………………………………
PS︰謝謝vanessa_s_f17童鞋打賞的588紅包，好久沒有收到大紅包了，好高興，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