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灝謙一瞬間僵在那里，看這個穿著香檳色連身裙的小女人從地上站了起來，雙手提著高跟鞋，便要往外走，好像見他半天沒有反應，便失了耐性。
純白色小方格瓷磚拼就的游泳池邊緣有些水漬，她腳下一滑，差點栽個大跟頭下去，幸虧唐灝謙動作迅速的扯住了她的手臂，一個猛拉，她便重重撞進他的懷里。
驚魂未定她便開始笑，咯咯咯的，用手指頭戳了他戳的胸口，「好硬，撞得我好痛，不過好刺激。」
唐灝謙仍然有些猶疑地盯著她的眼楮，好像努力想要從里面看到一些什麼東西。
小女人靜靜笑了一會便不笑了，推開他轉身便光腳往外面走。
他站在原地，盯著泳池邊那張金色的面具。
「蘇芷心，你的面具不要了？」
他靜靜站在泳池邊觀察了她一會，再是會裝的人，只要被人無意喚了名字，還是會有些微的反應，沒有驚慌，也應該有些破綻不是？
可那小女人沒有回頭，繼續拎著自己的高跟鞋往前走。
他在原地站定了幾秒，便大踏步朝她走了過去。
「啊——」一聲驚叫過後，整個人突然被人從身後攔腰抱起。
她嚇得趕緊收緊雙手去攬他的脖頸。
「你干嘛？誰要你抱了？你是誰？」
「我不喜歡光腳在地上走的女人。」他的話說得理直氣壯，好像她天生就該給他抱似的。
「我知道你是唐家的二少爺，我在雜志上見過你的照片。可那又怎麼樣？我們認識嗎？你喜不喜歡跟我有什麼關系？」
抱著她一路搭乘電梯往頂樓的套房走，小女人便一路踢蹬著，和他鬧了起來。
打開房門便把她丟進套房客廳的沙發上。
她光腳站起來又要往外奔，他便扯下領帶綁住她的雙手往沙發上推。
小女人的發髻亂了，一頭長發掙月兌了發簪的束縛傾瀉而下，再不是之前的大波浪卷，而是烏黑的，從頭頂直下，只發尾微微向內卷曲的柔美的弧度。
黑的發、白的肌膚、烏溜溜的眼。
唐灝謙站在原地看得有些出神，原來從沒見過她除了嫵媚妖嬈外的另一種容顏，俏麗、嬌美。
「你把我帶到這里來干什麼？我和我爸爸一起來的，他現在就在下面，要是看我不見了，他一定會來找我的，是誰允許你對我這麼無禮？」
爸爸？
唐灝謙月兌上的西裝外套甩向一邊，掏出電話便給酒店附屬商場的專櫃打電話。
不到半分鐘便有人送了鞋子上來，依次排開的十幾二十雙鞋，只讓她選。
她便眨著一雙怨與怒的大眼楮看著他，晃了晃自己被他反綁在身後的手，示意他，現在這副模樣，到底讓她怎麼試鞋？
唐灝謙動作迅速地抽走了她手中的領帶，雙手抱胸半倚靠在沙發旁的燈櫃前面，看著兩個工作人員服侍她試鞋。
因為不知道她的尺碼，所以每一雙鞋的不同尺碼都拿了來，可她到也不是個費事的主，選定一雙和自己身上長裙相似的香檳色高跟鞋，便踢蹬了雙腳看他，「那你要放我走了吧？若這是好意，我接受剛剛的一切。若不是，你就等著一會跟我爸解釋。」
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今天到周年慶現場來的要員他大都認識，那里面會有她爸爸？他才不信。
小女人要走，剛到門邊便被他拉了個正著。
依然保持著倚靠在櫃子邊的姿勢，甚至只是閑適地偏了頭看她，「名字。」
她皺了眉，「干嘛要告訴你？我和你很熟嗎？」
「可以熟也可以不熟。若你想熟，我完全不介意成全你。」說著就要扯她進懷，曖昧吐納的氣息，竟都輕拂在她唇瓣一公分的距離。
她大力推開了他，自己沒站穩，向後倒退了兩步，差點摔一大跟頭。
唐灝謙歪了頭輕笑，一副似乎她活該的模樣。
小女人便突然來了火氣，「唐灝謙，別以為我不認識你。唐朝集團房地產項目的負責人麼，無良奸商的典型代表，智慧民族的先鋒人物。」
「什麼意思？」他皺了眉，這女人罵人，但忒的有了一番意思。
「沒听過嗎？
「中華民族是一個有智慧的民族，我們發明了錯峰上下班解決擁堵的問題，接下來我們還可以發明錯峰買房解決高房價的問題。
「簡單的說就是︰
「有些人這輩子買房。
「有些人下輩子買房。
「中國的房價好不容易才通過各種手段被打壓下來，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投機倒把的商人的存在，所以把房價一抬再抬一提再提，弄得中央打壓房價的政策就跟放屁似的，放完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甚至連屁的氣味都沒有一點。」
小女人說完了，便氣不打一處來地站在那里，趾高氣昂的模樣，就是要從心里把他鄙視。
唐灝謙挑了眉看她，點了點頭，說︰「不錯，所以賣房子還不如租房子，搞地產還不如搞酒店，你是這個意思嗎？」
「是毛的意思。像這種貴得要死
的酒店，住一天這樣的套房完全可以在外面租一個月很好的房子。只有買得起那麼貴房子的人才住得起這麼貴的酒店，所以你們家搞地產和搞酒店的都是一樣，永遠不知道窮人心中的悲憤。」
「那到是。」唐灝謙點了點頭，抿唇笑看著她道︰「不過我現在就是好奇，你是屬于買得起房子又住得起酒店這一類，還是買不起房子住得起酒店這一類，還是又買不起房子又住不起酒店這一類？」
小女人被他問得頭暈，銀牙一咬，「關你屁事。」便要奪門而出。
他抓著她手臂的姿勢仍不放松，唯唇邊的那抹笑愈加深邃，「就想知道你心中的悲憤從何而來，不如你告訴我，讓我陪你一起悲憤悲憤？」
兩個人在門邊僵持了一會，小女人斜了眼楮看他，唐灝謙亦是看著她的，唇角帶笑的打趣模樣，到是一下讓她笑了出來。
「其實我對你並沒什麼惡意的，只是不喜歡被人強迫，也不喜歡你們搞地產的隨便哄抬地價，窮人是很辛苦的，你沒窮過，所以這輩子都不會明白大家的感受。」
「說得你好想窮過似的，洗耳恭听。」好像也只有面對她的時候，他的耐心和人品會前所未有的爆發。
小女人抬了頭，靜靜想了一會，牟然搖了搖頭，「我一直都窮著，不是‘過’的問題，我的人生就是一張茶幾，上面擺滿了餐具和杯具。」
被她的話逗得笑得不行。
也沒再伸手去拉她，放開了，就讓她走。
小女人才往前走了幾步，就回頭看他，「喂，你是我在這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他便走出來，單手撐在門邊看她，「一個你知道我名字，我卻不知道你名字的朋友？」
小女人細細想了一會，轉了轉漂亮的大眼楮，說︰「馨馨，我爸爸叫我馨馨，馨香的馨。」
「馨馨？」唐灝謙站在原地，繼續看著這個背著手往前走的漂亮女孩，「那姓呢？總不能也姓馨吧？」
「被你猜對了。我就姓辛，辛馨，我爸爸你應該認識的，剛退休，原高等法院院長辛國寧。」
猛然便僵在了那里，看著辛馨轉身離開，他亦繼續站在門邊，半天都動彈不得。
辛國寧他確是認識的，唐毅成高中時候的同窗好友，不過一個從了商，一個從了政後，為了保持政治上的距離，明面上都少有往來，可私底下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很小的時候他是見過辛國寧的女兒辛馨的。
那時候唐毅成還半開玩笑似的要給兩家孩子定親，辛國寧亦是同意了的。
只是這辛馨到底指給哪個兒子做媳婦，都是拿不準的事情。
唐毅成當時便說了一句，「一切但憑孩子造化，誰合眼緣就誰，我們老人家不參與意見，只舉雙手贊成。」
那時候辛馨就扎著兩只小馬尾，留著妹妹頭，跟在自家老爸後面，仰高了頭看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他怒的時候推過她的臉，說︰「小屁孩，死開點。」
她抓了他的手便咬，趁他揚手打她的契機跑得老遠，「死毛線，死毛線。」
他怒過，擺動手中的遙控飛機去撞她的頭，小姑娘的腦袋，撞疼了，便睜著一雙圓鼓鼓的大眼楮去看他，看到有大人經過便開始大聲地哭。
他最煩就是女孩子哭，為了這事不知道打過年思思幾回，亦警告過她無數回。
可這辛馨偏就不怕他，他每次揚了手要打她，她都能尋到人最多的地方，哭給所有大人們看。
有人要來教訓他了，她便罷了聲吐舌頭，說︰「我鬧著玩的，哥哥沒欺負我。」
大人走了他又揚手，他揚手她就哭，大人繼續回頭。
次數多了他便怕了她，有多遠躲多遠，只要她再不來惹他就行。
年思思是愛纏著他玩，辛馨便是來故意搗蛋。
也曾指著她的鼻子警告她，「知道這世界上啥叫‘狼來的孩子嗎？’你哭，你叫，次數多了就沒人理你，沒人理你的時候我就揍你，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