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單這才擦了擦眼楮,點了點頭。
那溫柔的女老師臨走之前補了一句︰「余先生余太太你們真恩愛,現在像你們一樣一塊來接小朋友的家長已經不多了,思甜是個好孩子,學校里的老師都很喜歡她。」
兩個大人的模樣具都有些尷尬地立在那里。
單單的學名是余思甜,老師因為她姓余,所以便理所應當地以為她的父母是余姓夫婦。
潘夜闌的整個臉瞬間比陰沉還要陰沉。
跟了他這麼多年,她也知道那是他發脾氣前的征兆。
可他有什麼理由發脾氣?他有什麼資格發脾氣?
女兒是她一個人的,反正當初他也並不是很想要這個孩子,甚至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痛得死去活來,等著陣痛得差不多的時候好進產房生孩子,他亦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只放任她一個人哭,一個人痛,一個人倒水給自己喝,一個人一邊哭一邊吃東西,只害怕真的躺到手術台上的時候,會沒力氣生孩子。
那段時間心真的很涼,身體的難受讓她的心一度往冰窖里降,刺得自己的骨頭都跟著身體一塊疼痛。
也許曾經還對他抱有什麼愛不愛的幻想,但從小女孩到女人,再到一個母親,心涼了,疼夠了,便也能什麼都不再去想了。
所以都為孩子罷。只要孩子一切都是好的,她怎樣都無所謂了。
迅速抱了女兒起身便走,他急急跟了上來,到也沒有說些別的什麼,也沒有讓那些亦步亦趨的手下挨得太近或是做些什麼事情。
他現在就想同她們在一起,因為有她們,他的顆心都是暖的,因為暖的,所以才覺得活得真實。
街邊有商家假裝的聖誕老人,為了促銷各種顏色的漂亮巧克力,穿著大紅色的帽子和毛衫,戴著白花花的胡子,左搖右晃的,吸引了好多小朋友的注意。
單單到底是小孩子,看到這樣的場景就忘了之前的傷心,直愣愣地看著那些七彩的糖果巧克力,似是喜歡得不行。
有穿同樣大紅色聖誕小禮裙的年輕姑娘上前來推銷,看到余幼男和潘夜闌,喚了一聲︰「這位先生,這位太太,給你們的女兒買一盒我們公司的糖果巧克力吧!馬上就要過聖誕了,小孩子也喜歡,就當討個喜氣。」
單單自是喜歡得不得了,馬上抱過兩盒,說有一盒是要給諾哥哥的。
地上因為剛剛下過雪的原因,有一些濕滑。
余幼男抱著女兒,不便將她放下,又急著去掏錢包,左右別扭得要死,旁邊的潘夜闌卻突然掏出錢包付了錢。
那年輕的姑娘接過錢便直夸他們兩個長得好看,難怪女兒也長得這麼可愛。
他才猛然想起來,余幼男也是喜歡這種糖果巧克力的。
她還是學生的時候,偶爾會買一盒這樣的糖果巧克力放在一進門的櫃子上。他有時候從那個家里出去或是回來,在門口換鞋的時候,總能看到那盒糖果巧克力,圓鼓鼓的透明包裝,各色包裹成小球的七彩夾心巧克力。有時候也會拿走一兩顆,只是因為順眼,沒別的什麼興趣。
小姑娘來找錢,潘夜闌條件反射又去拿了一盒,說︰「不用找了,這盒我也要。」
「爸爸,我吃不了這麼多糖,媽媽說糖吃多了就要看牙醫,看牙醫很痛的,單單要一盒,給諾哥哥一盒就夠了。」小單單被余幼男教得極是听話懂事,眨著圓鼓鼓的大眼楮,盯著面前的男人。
他笑著去揉了揉女兒的頭發,「這盒不是給你的,是給媽媽的,媽媽也喜歡這種巧克力,所以爸爸買一盒,給媽媽。」
小單單張了張嘴,媽媽有喜歡這種巧克力嗎?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啊?記憶里就沒見媽媽吃過什麼糖啊!
賣巧克力的小姑娘本來還覺得面前這位一身黑的長發帥哥煞氣很重,可看到他給旁邊抱著孩子的小女人買了一盒巧克力,還是羨慕得不行,說︰「先生你真好,這麼疼愛你太太。結了婚還給自己老婆買巧克力的男人已經不多了,太太你真幸福。」
余幼男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他會給她買巧克力,她確是真沒想到的。
潘夜闌輕輕笑了,作勢要去接過女兒,讓她拿著他剛剛買的巧克力。
他現在心里暖洋洋的,因為有人誤會他們是一家人了,其實他們就是一家人了,至少是,一輩子都不會分開的人了。
「不是,我和他沒有結過婚,我們之間什麼關系都沒有,什麼都不是。」余幼男淡淡開了口,抱著女兒轉身就走,並沒有伸手去接他剛剛遞過來的巧克力。
潘夜闌整個人倏然一僵,只覺得周圍看著他們的人都是吃驚的模樣。
她說她同他什麼關系都沒有?
她說她同他什麼都不是?
沒有關系她抱著他的女兒懷著他的孩子?
沒有關系這兩個小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他潘夜闌什麼時候買過巧克力送女人了?她怎麼憑的不知道滿足?
馬路邊上便發生了爭執,兩個人拉拉扯扯的,差點又要害小單單大哭了起來。
潘夜闌給保姆打了電話,讓她火速趕過來,接了單
單過去,晚上他和她還有事要談,女兒就在她那放著,什麼時候談完什麼時候去接女兒。
保姆來接小家伙離去,余幼男便在大街上抱著單單,無論如何都不撒手,哭著問他為什麼要分開她們,單單是她的女兒,她的她的,誰都不能同她搶,她也誰都不要,她只要單單。
「那我呢?我你要不要?還是說,如果現在站在這里的人是聶威,你就要了?是不是!」他又痛又氣,反身就踹了馬路邊的一輛車。
車的主人正好從商場里面走出來,听到叫得漫天響的車,快步跑過來,「喂!你……」話還沒有說完整,就活生生挨了潘夜闌當面一個拳頭。
他完全不管不顧,就是一頭怒醒了的獅子,沖過去搶了她手中的孩子塞給保姆,又去強行拉了她,塞進了停在路邊的他的車子,火速往家里開去。
她的手放在門把手上,說出來的話卻極其平靜,「夜,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到底有沒有一點情份可言?」
「情份?你同我講情份?一邊勾搭著別的男人一邊跟我講情份,余幼男,你到底覺不覺得自己搞笑?情份在你眼里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是愛我的嗎?」含淚側過頭去看他,她的大眼楮忽閃忽閃的,模樣卻愈發的堅定了去,她今天就是要把這些潛藏的問題都說清楚了,說清楚了以後,再不要這樣糾纏下去。
潘夜闌為著她話里的那個字猛然一怔,剛毅俊俏的側面沒有一絲表情,心卻已經跳亂了拍子。
「如果不愛,如果只是因為不甘心,那你現在做的這些,其實已經沒有必要了。」笑著回轉了頭,聶威走了,應該就不會再回來了吧!單單原本就是她唯一的牽掛,再給蘇芷心打完那通電話的時候,其實她還有偷偷發一條短信給她,拜托她以後幫自己照料著單單,以及自己銀行卡的密碼。
「夜。十年了,我們在一起十年,十年前從我第一次在那條小巷子里遇見你開始,就在愛你了。哪怕之後再見,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可我還是記得你。
「一個女人有多少個十年?痛了十年,難受了十年,折磨了十年,後半輩子是不是也要這樣下去,因為我們的糾纏,而害身邊的人全都不開心?
「我知道你對芷心他們做的事情,你甚至還派人到里昂去監視他們守著他們,只要他們有回來的意圖,你就會馬上派人殺了他們,甚至連你最好的朋友你也不打算放過。為了不讓顏顏知道一切,你幾乎已經做好了殺掉所有知情人的準備。
「可是夜,你到底明不明白,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大家都是因為有感情,所以才想要心心相惜一輩子在一起。你不愛我沒有關系,但可不可以別去破壞別人的感情?
「兩個人相愛地在一起才會幸福,不愛的糾纏就是痛苦。顏顏有權利知道真相,相愛的人也有權利去享受幸福,不愛就是不愛了,不愛了就不要痛苦糾纏,所以這個孩子我一定不會生,死都不會生,你到底明不明白?」
還沒來得及張口,身旁的小女人卻突然打開車門,縱身跳了出去。
他猛地側頭過去,視線里就是她突然消失的一道風景,伸出去的手伸直只輕踫到她的衣角,一握手,便什麼都沒有抓住。
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切都好好的,因為一盒七彩的糖果巧克力,他以為她會喜歡,以為她喜歡所以才買了給她,怎麼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伸出去的手到底沒來得及抓住她。
他的大腦瞬間就蒙了,不及剎車,就在側過的視線里,直愣愣撞上了路邊的護欄,再被護欄里迎面而過的車,撞得飛了出去……
蘇芷心坐在床邊,用紙巾輕輕去擦了擦小家伙淚濕的眼角。
想起進門前的那一刻,心中的忐忑,她總以為這小家伙會恨她,至少應該恨她,帶了他回來卻沒有一天好好照顧過他,再是單純的小孩子,心里肯定也會留下陰影,從此以後恨死她這個小媽咪。
小蘇諾自然是同唐淵一起住在蘆灣的家里的。
因為擔心唐淵手臂上的傷勢,也因為擔心他過燙的體溫,所以她一直沒忍心丟下他一個人,哪怕他不待見她,她也跟他到了這邊的屋子。
他推了她,拒了她在門外,自己開了門就往屋子里去。
密碼的門鑰,以前的密碼輸了兩次都不對,第三次再不對,就會直接報警,讓人過來把她抓了去。
在門口正僵持不下的時候,便正好接到余幼男打的電話,說了小蘇諾在學校里的事情。
她听得整個人一酸,小蘇諾到底是唐源唯一的血脈,唐淵的嫡親佷子,自己的半個樣子啊!
她替他難受,也替門里面的那個男人難受,突然沒忍住,一下就哭了出來。
門口等了大半天,等到小蘇諾的專用別克商務保姆車開過來,等到那保姆抱了他下來,她才敢畏畏縮縮地躲在房子旁邊看著他。
小家伙不知道是眼尖還是心有靈犀,側頭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本來俊帥的小臉上布了三四處傷痕,左眼角被人揍過,眼楮到現在都紅紅腫腫的,不太睜得開來。
她捂了嘴一下就哭了,轉身便往來時的路跑,他剛剛才受了傷,現在說不定更不想見到自己。
「媽——媽媽——」
震天的孩子的哭聲驚得她站在回路上一下都動彈不得。
回頭的時候小家伙一下沖過來抱著她,「媽媽——你不要走!我很乖,我以後都很乖,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媽——嗚……」
他哭她也跟著哭,馬上就蹲去抱他,問他為什麼被人打了都不還手,大秦以前交過他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男孩子會點卷腳功夫好,最重要是別被對方欺負到自己的頭上來。
「我不還手,我乖,我乖你就會回來,我乖你就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嗚……」小蘇諾抱著她的脖頸就是不撒手。
小女人哀哀淒淒的,也跟著哭了大半天。
一大一小兩個人在屋子外面抱成一團,盡管曾經害怕過憎恨,可是孩子到底是這世界上最無辜的生命,她現在不再害怕他恨自己,卻害怕他因此而受到傷害,沒爸沒媽的孩子怎麼被人欺負,她自己最是感同身受。
小家伙自然是知道這棟房子的新密碼的。
她抱著他,他便伸長了胖胖的小手去按密碼,密碼是一串陌生的數字,她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也幸虧,沒自作多情拿自己的生日去試,最後試到自動報警。
小家伙按完了密碼,門開了,便有迅速回身去抱住她的脖頸,抽噎著,哭多了,便開始咳嗽個不停。
蘇芷心抱著他進屋,幫他順了順背,又倒了杯水給他,說︰「小諾對不起,小媽咪對不起你,以後我給你當保姆好不好?以後小媽咪照顧你,哪都不去,好不好?」
小家伙端著個水杯坐在沙發上抽泣,「媽,媽……」話都連不成一句。
他越這樣她心里越難受,低了頭哭了大半天,才想起那個男人,這老半天了,劉醫生也沒有來過,誰替他處理傷口?
慌忙叫了保姆進來,幫她照顧著小家伙,她現在就上樓去看看,看那男人死了沒有。
小家伙拽著她的衣角不讓她走,她只好連聲哄他,說︰「小媽咪不是要走,只是要上樓去看看叔叔,看他死沒有。」
好不容奔到樓上,臥室里面沒有,書房的門卻是半掩的。
推了門進去,大辦公桌後的椅子上,那男人竟然就坐在那里。
他似乎很安靜,單手支在那里,靜靜看著,另外一只手,血流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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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日一萬字更新完畢!
潘夜闌的威脅到這里,暫時結束,各人各命,愛或不愛,總會有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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