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慌就驚慌吧！
再驚慌也是躺在他身下的女人，幾下撥弄了，抓緊她的雙手質在頭上，猛然一個挺身向上，唇咬著她的唇，才突然察覺這不同尋常的緊致，和一瞬淚濕了的眼。
房間里的燈本就朦朧，酒精的關系，他的眼也花得厲害。
只是一個遲疑，稍微放開了些她的唇，便听到身下小女人顫顫巍巍的聲音︰「完……完了嗎？」
他才像突然被什麼人用棒子砸了後腦勺似的，瞬間清醒。捏緊她的下巴便仔細去看她容顏，「唐欣妍？」
「是……是我。」
他一瞬便僵在那里，努力眨了眨還有些朦朧的眼。
這樣的事情確是尷尬到了極點。
結婚快一年，第一次同房，居然就是因為錯認了對方的臉。
溫澤凱的車在清水洞小區的地下停車場里一停，便迅速折過來，打開唐欣妍面前的車門，拉她下來。
「澤凱，你我都知道那天只是一場意外。更何況……更何況那一下之後你也退出來了，我們並不算真的發生什麼。我就是怕你尷尬，所以那天跟三哥還有三嫂一起吃飯的時候，我才會再把我們的事情又說一遍。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其實那一切根本就不代表些什麼。我不會介意，你也別去在意好嗎？」
被他拖著跌跌撞撞往前行，唐欣妍還是忙不迭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她是真的真的再不會像小時候一樣，總是如影隨形地跟在他的後面亂跑。
愛到傷了累了，她也想要停下來休息，什麼都不管亦不再去問了。
溫澤凱的心意她鬧不明白，從小到大就沒鬧明白過。
也許人的所謂成長就是，曾經很想要的東西總也得不到，等到長大了再回過頭去看，才發現已經不不是那麼想要了。
「可你還是個處/女！」听到她的話，就在電梯門口一個回旋，他還是深深望進了她的眼楮。
「現在已經不是了。」她笑笑，略有些尷尬，「如果你是在介意這個的話……」
「閉嘴！唐欣妍你最好給我閉嘴！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听，只要你跟著我來。」
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但還是被他強行拽著，在十一樓的地方下了來，往左第一道房門，按響了門鈴。
來開門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看到溫澤凱的第一眼便撲過去將他抱了個滿懷。
唐欣妍掙扎了一下自己的小手，想要從他的大手中掙月兌出來。
門里面的意思她不會不明白，金屋藏嬌什麼的，清水洞的這個小區，一直都是那些嬌的常駐之地。
她要松開溫澤凱卻死死抓著不放，一只手拽著她的，另外一只手便摟了那女孩的腰，輕聲低語著︰「進去再說。」
女孩高高興興地挽著他的胳膊準備進屋，這才發現還被他拽著的另外一個女人的手。
「溫少……」
「我老婆。」不痛不癢的介紹。
那女孩明顯一怔，略有些謹慎地朝他身後躲了躲，還是禮貌性地向唐欣妍點了點頭，拽著溫澤凱手臂的小手，卻沒有一點要松開的意思。
唐欣妍看了看她，又抬頭看了看旁邊的溫澤凱。
以前就听說過，溫少在一次聚會上收了一個漂亮的女孩，之後便和那些少爺公子一樣，安排人一直住在清水洞這邊的房子里。可是听說歸听說，親眼看著，畢竟還是讓她的眼眸狠狠刺痛了一下。
微笑跟對方道了句「你好」，鼻頭的那點酸意，心里的那點難過，卻還是讓她努力想要保持冷靜跟平靜的大眼楮染滿了霜霧，一瞬便想要逃了。
「不是要同我離婚嗎？既然要當陌生人，那你還難過些什麼？我哪都不回的時候就是住在這里，你不要我的時候我就在要她。唐欣妍，你不是要離婚嗎？好啊！來啊！你前腳把溫太太的位置讓出來，我後腳就娶她！」
溫澤凱的聲音不大，但還是迅速感染了就在現場的兩個女人。
那女孩自是高興得不行的，跟著他也有些年頭了，可他不常來就算了，好些姐妹熬出頭的時候，她卻也只有羨慕嫉妒恨的份了，現下終于听到他說要替自己正名的話了，不高興不興奮那是假的。
唐欣妍與那女孩卻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感覺，只是怔怔站在原地，一瞬覺得早就麻木了的心扉又有了疼與痛的感覺。
淡淡掃視過現場的兩個人，抬了的眸微顫，卻到底還是低了下來，「那你記得，明天我在律師樓里等你。」說完便松開他已然震驚得微松的大手，轉身就往房門外面走。
「溫少……」那女孩繼續去喚他，甚至就想當著他的面把門給關上了。
溫澤凱卻仿佛一瞬被什麼人點了穴似的，就只是定定站在原地，微閃的眼眸痛了又痛，如果唐欣妍在面對感情的時候有蘇芷心一半勇敢，現在也應該跳起來，罵他做夢，想讓她成全他門都沒有。
強迫自己鎮定地奔出門外，才小跑了幾步，剛到電梯門口，她便覺得鼻頭的酸已經蔓延到她四肢百骸，努力偽裝的鎮定和自若，好像下一刻都要破功似的。
口袋里的電話響起來，恍惚
了好一陣子，才翻了翻，拿出來。
是段博濤的聲音，在說剛剛跟付總談的東西，他正在草擬一份詳盡的法律文件，如果她沒有什麼其他意見的話，明天一早他就會放在她的辦公桌上。
段博濤的工作效率自然是沒有話說，唐欣妍想要夸他兩句，可到了嘴邊，哽咽了半天，卻只冒出「好的，謝謝」幾個字。
他的聲音在那邊微頓，說︰「你哭了？」
「沒有。」
「……我現在在般陽路的家里，一個小時以後會到樓下的PUB里坐坐，要是你想過來，我會請你喝一杯讓人辣得冒泡的酒，五髒六腑瞬間灼燒，讓人忘記所有的難過和不快。」
不自覺就笑了出來，面前的電梯門開，她早就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多呆，奔進去說了聲「好」，眼淚還是無法抑制地掉下來。
抬了手拭淚，佯裝鎮定，佯裝還是那個偽裝了一個月無堅不摧的女強人，擁有金剛不壞之身，遑論了這一點小傷懷。
電梯門合了，電梯門又開。
同樣的一個樓層，那突然闖進來的男人，根本就是強行掰開了只剩下一條縫隙的電梯門，也不管她在跟誰通話，用力一個緊攬，抓開她覆在耳邊的電話，唇便落了她的唇。
小女人自是嚇得眼楮大睜，酸澀和哭泣什麼的，都忘了個干淨。
這是他第一次吻她，即便上次，也不曾。
可現在這霸道肆意的吻卻恣意纏綿到了極致。他吻著她，卻也恨極了她無聲反抗的嬌柔。牙一用力便咬了她的唇，小女人吃痛地微微顫了顫自己如羽的雙睫，這才知道要用力推開面前的男人。
「唐欣妍你喜歡我，你一直都喜歡我，不管你怎麼裝，你都是喜歡我的。」說什麼早逗放下了，說什麼已經不喜歡了，統統都是假話。
背部撞到電梯牆壁上的男人，一邊邪肆地伸了手抹自己唇邊的痕跡，一邊緊緊盯著面前的小女人，就是不讓她在自己的視線里有一刻的逃月兌。
一瞬便覺整個人狼狽得不行，她的唇邊和他一樣的狼狽，甚至就連剛剛被他發狠咬過的地方，還有些隱隱作痛的意味。
強自鎮定著她要的鎮定，努力睜大了眼楮去看面前的男人，「澤凱，我不想跟你當仇人。以前听別人說，離婚會把雙方都鬧去半條命去，我本來還不相信。但現在我是真的累了倦了，不管什麼喜不喜歡都好，那對于我來說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我有我應該做的事情，你也有……自己的歸宿。其實早一點放手對大家都好，至少這是我現在最想要的東西，也是你……曾經最想要的。」
「曾經？」一听她說這兩個字，恣意妄為慣了的男人，還是一瞬笑得開懷，「你也會說‘曾經’嗎？那你又知不知道，‘現在’我最想要的是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偏轉了頭故意不去看他，吵架吵到別人的家門口來，今天若不是親眼見著那女孩，知道他也同那些少爺公子並無什麼不同，她也不會在臨放手前，再讓自己本來便武裝不全的心再痛一回。
強行過去捏住她的下頜迫她轉過臉來，「我想要你。現在我最想要的東西是你，唐欣妍你裝，你有本事就繼續裝不知道下去。」
尷尬對峙，電梯里的兩個人，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的意思。
電梯門卻在這時候「叮」的一聲，在一樓的位置打開了。
正好站在門口準備進來的某男人，望著電梯里的情形，剛直了雙眼邁步進去，就被同樣身在電梯里面的溫澤凱一個猛推弄出門去，「你，搭一下班。」然後就見他用力拉扯了一把準備奔出電梯去的小女人，兩人又雙雙困在電梯里面，往上行去。
電梯門開的那一瞬間，唐欣妍本來就想跑出去的，可不過剛做了個動作，就被溫澤凱反手捏著，又拉扯了回來。
「溫澤凱！」
「我在。」
「放開我，我要出去！」
「把話說清楚以前，誰都不要想從這里出去！」
「你！」
「來啊！有本事來咬我啊，唐欣妍！」
「你、你神經病！你不可理喻！」
「是！我要不神經我要可理喻我就不會像現在一樣發了瘋地想要你！」
听著面前的男人用力吼了這麼句話出來，唐欣妍的鼻頭又開始泛酸，這一回卻怎麼也忍不住，一下便掉了淚下來。
溫澤凱有些無措，以為是自己質著她雙手的力道太過，因為弄痛了，她才哭起來。
趕忙松了手便要去抱她，「別踫我！」卻被這梨花帶雨的小女人突然一喝，雙手在空中一僵，卻還是更加蠻橫地一把將她抱了個滿懷。
雙手得到自由的小女人，第一個反應便用力去推他打他。
可他就跟烙了鐵似的，就拼命抱著她的身子，不動亦不松開。
「溫澤凱你放手！」徹底崩潰以前，唐欣妍還是沒忍住哭聲，大喊了起來。
「不放！不放！說什麼也不放！唐欣妍你這個跟屁蟲，從小到大不管我去什麼地方，不管我受多重的傷，你永遠都是跟在我身後的，不管我回不回頭你都在那里，不管這條路有多黑，陪我走過的人一定都是你！可是為什麼當我習慣了這一切後，你卻說你要走，你甚至讓我回頭的時候都看不見你！既然一開始就注定了要走，那又為什麼要該死的讓我不習慣放手？」
溫澤凱的話是喊出來的，大聲的程度，甚至就想這樣，直接蓋過她就快要崩潰的哭聲和喊聲。
「放手！你放手！」鼻頭實在是酸得不行，眼淚鼻涕早也放肆了所有，他越說她便越難過，推他的力道也越重，「我已經當了你那麼多年的影子了，我已經好累好倦了。我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會，卻要一個人背下唐家這麼大的擔子。我在我三哥面前保證得好好的，說我一定做得來也一定會好好做。
「可是……可是我也只不過是個女人啊！我也會難過也會害怕，我其實並沒有表面那麼堅強，但我又知道自己不可以軟弱不可以妥協。我一個人已經好累了好累了，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就當我求求你，就這樣放過我了好不好？」
听見她這麼崩潰的哭聲還是第一次。
溫澤凱微有些怔忪，不過才放開了些抱著她的力度，便見她一瞬收回了雙手，用手臂擋著眼楮，瑟瑟縮在牆角里面，努力平靜著所有，只斷斷續續的抽噎，用抽噎來壓抑所有的難過。
她越是想要偽裝鎮定自若的模樣，他越是心疼和難過。
想要伸手踫她抱她，卻像一瞬驚擾到什麼似的，不過眼角余光里瞥見了他的靠近，她便嚇得更往牆角里縮了縮。
「你也說是曾經，曾經我是很混蛋，我讓你傷心讓你難過，甚至從來都沒用心去認識過你，也沒有回頭問過你，一個人跟在我的身後，會不會難過和害怕。
「可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回頭？
「為什麼一個人義無反顧地往前走，也不會覺得可怕？
「因為我不管去到哪里，不管走得多遠，我都知道，身後的那個人一定不會拋棄我。不管我多混蛋多操蛋，也不管我做了多少不應該做的事，至少是她，一輩子都不會放棄我離開我，所以我犯錯才會犯得這麼肆無忌憚。」
「我、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听到他說出來的話，唐欣妍才抽抽噎噎的，冒了這麼句話出來。
「不是。不是你錯了，是我錯了，老婆，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白痴是我混蛋，明明知道你喜歡我，還那麼肆無忌憚地給你傷害。可是這一年多來，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到了你、認識了你。然後我才發現，其實……其實我也並不是那麼排斥你，和你結婚也不是太壞的事情。
「我知道或許不管自己怎麼說，你可能都不會再原諒我了。但我還是想說，在唐家和你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我才發現，原來你不僅僅是我的影子，而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你在的時候我沒有好好珍惜，好好愛你，可當你要離開我的時候，我才真正感覺到了，抽絲剝繭的疼。
「我難過我逃跑，就是因為……我已經疼得受不了了……」
唐欣妍蜷縮在電梯的角落里面，手臂依然擋著她的眼楮。
溫澤凱無力，幾乎是卯足了畢生最大的勇氣，才能在這當口，把藏在自己心底，驕傲掙扎來去的東西，盡數都吐了出來。
她斷斷續續地抽噎，他便也一個放松，在她旁邊的空位上直接坐了下來，單腿曲起，側頭去看身邊的小女人。
看她傷心難過，他也跟著痛上了幾分。
雙眸里剛有些濕意，便被他單掌用力揩過，只留下滿眼腥紅。
是誰說過離婚會鬧去人半條命的話的？
他這邊廂和她還沒鬧成怎樣，他便已經覺得，要是真怎麼樣了，他直接這條命都廢了。
她哭得小臉蒼白，听他說完了剛剛那些話，卻並沒有要抬起頭搭腔的意思。
他越看她便越覺得難過幾分，試探性地伸了手過去，見她並不像之前那樣躲閃了，才輕輕攬著她的肩頭，就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難過還是哭泣什麼的，都得在他的懷里了。
「一半一半的我都不想要……」嗚咽了半天，唐欣妍才冒出這麼句話來。
溫澤凱側了頭去看她，看她放下自己的手臂繼續用手捂著自己的眼楮。
「我只是不想再傷心難過，不想再讓自己感覺孤獨或是彷徨了。你有你想要喜歡的人，我也有……想要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別說什麼現在最想要的東西是我，要了我同時還會要別人，這樣委曲求全的感情我現在已經不想要了。你就在乎你想要的東西，可你有沒有問過我想要什麼？」鼻音深重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