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下午4點提前下班的海濤就到「興隆農機公司」去。平時他們這班好友每逢休息的時間不論有事、沒事的,都喜歡到這里來聚一聚、高談闊論一番。他每周只有星期四下午的休息是特殊的例外,其它都是國家統一的雙休日。
他老婆嬋妹以前在車站上班,自從93年體制改革下崗後,又在榕華市場的二樓租了一間門面經營服裝,二年後又改為到她妹妹的電子廠當吹事員,二年後干脆在家當全職太太。一家3口人,兒子在讀中學,反正先回家也沒什麼事,距離才能產生美嗎!這也是他高明之處。
幾年前他把家里的積蓄和老婆嬋妹一次性買斷工齡的1萬多元錢及到親朋好友借了7萬多元湊在一起才買了間鋪子。以後為了還清這筆款不得不從牙蓬里擠,從此生活過得緊巴巴的,嬋妹因此略有怨言。看到蔓和佩貞先後買上了時髦的白色本田牌摩托車更羨慕得不得了。
海濤也有他的道理,又不是拿錢自已去享受,他這可是為著家庭以後的發展而著想的。他一個大男人,一不吸咽,二不喝酒,三不賭博,四不嫖,自覺是好男人一個。可嬋妹說得更決絕︰自已這輩子不知會不會走到頭?哪里管得那麼長遠?言下之意是不贊成海濤勒緊腰帶買鋪子。她的眼光才沒他那麼長遠。
為了彌補她、討她歡心,有時節假日休息海濤就到單位借了一輛車,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到流沙看瀑布,到大洋渡假村游玩……雙休日有時他也會騎著摩托車載她同到「興隆農機公司」赴會。一個階段他和幾個好友喜歡玩撲克「掠烏龜」,她也盡興地加入。有時生意冷淡,蔓也會跟著來「幾盤」,二個女人因此也成為好朋友,也使嬋妹有機會把心里壓抑的一切得以傾瀉……。許多見到他倆的人都說他們有夫妻像,都是方臉孔,一樣的高高大大,強強壯壯。應該說,在他們這5對配偶中,除鑫和蔓二人開著「夫妻店」終日形影不離外,應算海濤和嬋妹這一對最和諧。
剛邁進「興隆農機公司」就見廣早已先他而坐在鋪子里。整個鋪面上四四方方的大約有50平方米,里面陳列著各種品牌的農機產品,入門的右方的西面靠牆邊擺設著一套20世紀70年代時興的一套滕沙發,茶幾的東邊放著幾只重疊在一起的塑料椅子,隨時可供客人來時活動使用。
廣和單位的二位主任輪番值日,若沒特殊的原因,每個星期也有二天不固定的休息日。
一見海濤到來,廣打趣說,「同志榮幸光臨,讓座,讓座。」許多人習慣把公安局、交警、工商局等穿制服的工作人員統稱為同志。
「書記什麼風把你吹來?」海濤也調侃也說。
廣18歲剛高中畢業那年按政策︰主任以上的干部可安排一個子女就業。他父親在某公司當經理,他才有幸得以從嵌下鄉進城到廣化公司上班。剛進公司時,他被安排到公司屬下的一個加油站當上一名捍接工,接著到公司的人事部政工組工作——也就是在那時半月兌產讀了二年黨校,結識了這班好友。以後又半承包了公司屬下的一個油品門市,接著又到廣化公司的廣發油庫當主任,直到去年才被任命為油庫的黨支部書記。如今算來以有28年的歷史,他也從一個懵懵懂懂的小伙子成為一個即將步入知天命之年的成熟男人。不過,上級宣布︰他這個書記是經過基層上選出,然後通過上級的批準得來的,並不是上級直接任命的,固只能算個副職——即副主任的級別。剛被任命為正主任的是比他小一輪歲的本科生浩。
公司里的上上下下的人都承認他有能力、會辦事,可說白了不是少了一張文憑嗎?他何嘗不知道不明白,這是要他退居二線、靠邊站的一個征召,弄不好還應下崗。可他今年才47歲正當年富力強之時,況且上有70多歲高堂老父母,下有正在讀高中的兒子,中有已下崗的妻子,他肩負的擔子沉甸甸的。
他這幾個好友得知後而連嘖之︰「當初黨校畢業後,本想游說你一起讀夜大,可你就是執意不要,現在卻知道後悔了?」海濤說。當初考黨校時,廣得了個全級第二名的好成績若說是優質股的話,那麼海濤只考了個中等的水平最多只能算是一只潛力股,可他這只潛力股經過了一番的努力後,不是也能一路上開綠燈奪取了本科生文憑?
鑫也可惜說,「我在黨校讀書時成績比你差得多,不也混了張工程師的文憑?」可因自已在開鋪——有張文憑也沒多大的用途。
特別盎然對廣佩服得五體投地,「我不進修大學還情有可原的,可你就未免太可惜了。」讀黨校時他倆不但同班而且同桌,每次考試他大都要求廣施舍一些題目讓他抄,他才得以勉強及格。
廣說,「我那時並沒心思學習,也看不慣社會上那些沒真才實學的人也在‘魚目混珠’拿文憑……。」他說他並不後悔。
誰的骨頭硬,還能頂得過天?
也許這就是命運。只可惜——一個絕頂聰明又有領導能力又能自覺遵守公司各項規章制度的人。
他嘆氣了一聲,真是一言難盡,接著滔滔不絕地說起來,「周二下午下班後回家休息,晚上8點鐘左右,我和靜茹在沿江路上散步,手機忽然響起來,一打開對方的樹標就叫嚷著說,‘廣主呀!不得了啦!咱們油庫出事。’我說,‘別緊張,你漫漫說’原來,車隊李司機周四的下午5點多鐘應金鴛加油站之約到廣發油庫給載油。當他的車正要啟動時,卻被油庫的值班員鴻弟發覺︰油灌的一傍藏著一桶油——李司機在偷油。他第一個反應是喝令他停車。可能他見他孤身一人,以為可模混,繼續前行。鴻弟馬上報上監察部截住他。可能李司機經常在油庫載油,同油庫的人太熟了,當和監警察部的人打照面時,他們一時反應不過來,一閃念間讓他給溜走了。當他的車駛到埔上路段以為已過被監管的範圍內,固放心地把車停在榮盛塑料廠前以為比較隱蔽的地方後,接著就到鄰近的小吃攤上吃晚餐,一會兒,裝油灌的車就爆炸了,爆炸聲震向四面八方……。」他說著邊點燃一支煙吸著,一時煙霧彌漫在他們的周圍。
他繼續說著,「我心里叫苦不迭︰慘了,那還了得?固一邊應對著,那應立即打電話給消防,再請監察、公安……吩咐了幾個環節後,我來不及回家拿東西,就直奔出事地點……。整個場面就象一片火海,油車很快被燒成一堆廢鐵,塑料廠很快變成一片廢墟。幸得這個廠已停業了幾個月,沒危及生命。可就算如此這回車隊的損失慘重了,那車油200噸加上偷盜的100升應有︰200100升,若每升油按時下的價為5元錢計算,那麼這車油的總值是︰1000500元,還有那輛被燒毀的載油車若按100000元計價,那麼車和油的損失估計︰1100500元,還應賠償塑料廠的損失若干,數目字加起來那麼大,估計司機起碼應判刑。偷油的事件已上報到省公司,整個事件還在處理中,鴻弟因此受到表揚和獎勵。直到事件告一段落後,我這才回家休息直接到這兒來。」廣把整個事情的始末詳細地敘述著。
鑫听後不服氣地,「誰讓你那麼認真?那麼拚搏?又不屬于你管轄的範圍內,真是吃力不討好。」他無不心疼說。
廣的一生都貢獻給廣化事業上,就連職權範圍外的事也閑不住,為公司的一切嘔心瀝血、費盡心機。可到頭來他們能理解嗎?特別是那個正主任浩能服氣嗎?弄不好還以為他這是在與他爭權奪利呢!當初鶴就提議要與廣合辦加油站,他出資廣出力,何樂不為?他那是沖著廣這條線條上有人才提出來的。再說他老婆下崗後還可以到加油站上班。可廣就是不答應,說什麼公司規定︰公司里的員工不能搞第二職業。真是死腦筋一個,難道他不會說那是朋友XXX開的加油站嗎?連交通局長也想搞第二職業,他算老幾?
俗話說,人在內,名在外。廣曾在公司承包經營油品門市,他的辦事能力強,特別在經營上從來都很守信用、正直的。就連本地的壯壯要開加油站,他提供給他到省公司進貨的渠道,可那司機歡歡說若沒廣給他打電話說讓他載,他是不會給他載油的。言下之意他只信任廣,要廣給他作擔保人。在污穢環境的浸蝕下,難免存在著一些鬼迷心竅、存心騙取錢財的人。可廣在公司上上下下的人緣太好,大家太勝任他了,若能朝著這方面發展,錢途不是一片光明嗎?人的一生有時踏錯一步,就會相差一萬八千里,可他說他的人生上從來就不說「後悔」二字。
鑫剛要開鋪子時,可以說廣對他的支持最大,他把家里所有的積蓄都取出來借給他,每逢要進貨手頭緊時,廣又到他另外的朋友借給他,卻從來不用鑫寫借條,也不在另外這幾個好友的面前聲張,他對待朋友比親兄弟還好。
鑫有次給他講自已到北頭的廠方進貨時,廠方熱情地招待他,帶他到五星級的賓館吃飯,接著唱卡拉OK,未了當他要休息時,老板又讓一個17、8歲的妹子帶他到房間……,他想請那妹子回去,他要早點休息,因他坐了一夜一日的車到這里確實感到太累了。可那妹子說,「不行,老板特別吩咐她,今晚一定要好好服侍他……。
廣看不慣說,「社會如今已‘進步’到如此……。」他接著嘆氣說,「自已是‘驢命’,沒辦法啊!那個新上任的浩主任雖說是本科生,可在處理業務方面卻一竅不通,經常漏洞百出的,簡直是個‘草包’,就連職工也看臭他,想要‘收拾’他,卻被我阻止說,‘只要我在這里的一天,就不許你們亂來。’也不希求什麼?只望自已在職的一天,單位就是太平的一天——做到盡忠盡責。」
海濤听後嘆息說,「真是千人千樣苦,沒人苦相同啊!听說鶴最近被‘雙規’了。」
大家听後齊聲問,「什麼?那是怎麼回事?」
海濤內糾說,「都怪我太過粗心了,你們還記得吧?那次咱們在江賓公園的小茶座上聚會後,就在我送他回家的路上,他好象有話要對我說,我卻制止他,不把之當回事,以為喝醉了的人話特別多,不然或者能從中給他提個好建議。」
鑫說,「你也不必過于自責,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況當今有那個當官的不貪?只要政府想向誰先‘開刀’,就該輪到誰先‘倒霉’。」
廣問,「那他究竟所犯何事?」他最近太忙,有次在一個公共場所好象听到有人在說鶴些什麼?可他根本沒法把那些事情與鶴劃上等號,還以為天下同名同姓者甚多呢!
畢竟海濤在市公安局上班消息還是比較靈通的。
「亂攬亂發一大批出租車上牌,那些出租車司機攬不到生意,就大鬧到市政府那兒……。鶴因此而被立案、大捕。」海濤沉痛說。
鑫不可理喻說,「一個小小的太和縣城,居然一次性批發給幾佰輛出租小車上牌,他真是腦發昏。」
廣郁悶說,「在官場中模索著長大的鶴難道還那麼傻?不知那是犯法的?」
「據說大捕他的那天,辦案人員在他的家里搜索到很多的錢。與他在一起的一個下屬XXX就老在行,據說他有一個親戚在派出所上班,當听到‘風聲’後,立即通知他,他馬上把錢物轉移。當辦案人員到他家搜索不到什麼,空著兩手出來時,就當場把他釋放。」也許社會上無所事事的人太多,有些人就喜歡捕風捉影。有次幾個顧客到他鋪買東西時,可能不知他們的關系,固此談論著。這回鑫忍不住說。
「他怎那麼傻?家里那能藏那麼多的錢?再說他那種人又不缺錢花,還用得著冒險去亂批亂發一大批無證的出租車上牌,以攫取厚利?」廣不解說。
「听說他還養‘二女乃’呢。」鑫接著說。
盎然說,「據說他妻子很賢慧,還從沒听說他夫妻鬧矛盾。」
鑫直批直說,「夫妻之間好不好正如穿鞋一樣,合不合腳只有他自已最清楚。再說他老婆如今已50多歲——老了,怎比得才20幾歲的‘二女乃’,薄皮女敕肉,風度翩翩,會來電……。」
廣無法理解,「他的二個女兒如今算來也有20幾歲,而他卻好意思找個與他女兒的年齡不相上下的女子當‘二女乃’?」
「自來的‘雞蛋’不要白不要。」鑫說,「據他單位的一個守衛的人說,‘他對下屬經常喜怒無常’。」
「他這種人的特點就是太過自信了、太過封閉,就連我們這幾個好友從來也不知道、那怕是一丁點他的內心世界和真實情況。不比我……」盎然也說。
廣說,「他的一生風風光光的,卻因晚節不保,他這輩子完咦!」
海濤無不為他感到遺憾和可惜說,「或者說,是誰挖了個陷阱讓他跳下去?難怪人說‘官場如戰場’。」
盎然沉聲說,「不如我們找個時間看看他。」畢竟他是他們的大哥大,畢竟他曾有恩于他。
「好!」大家咐和著說。
廣卻認為,就鶴那麼愛臉面的人,到派出所那種地方看他合適嗎?但又想到大家畢竟同學一場,不想掃大家的興。固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