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9712）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1992年2月14日是情人節，這天是正月初十，年味還沒有消盡。這天歌舞廳出現空前的盛景，一對對個種年齡段的情侶，勾肩搭背，摟脖子抱腰地來到我們歌舞廳，又說又笑，又唱又跳，熱鬧極了。
我們是從下午一點開始上班的。這天免費點歌，客人可以和歌手對唱，也可以情侶自己演唱、一對情侶的門票是100元，頃刻間被搶購一空。
因為我是好多人崇拜的偶像，所以有好多人遞條要求和我對唱。經理要求我們歌手，不許拒絕客人的邀請，唱歌跳舞都沒有任何清規戒律，總之這天變成了狂歡節。
大概是9點多鐘了，我剛剛坐下來休息一會兒，陳經理就找到我，她一反平時的冷漠和傲慢態度，到我跟前低聲耳語︰「岫岩，有位老領導非常願意听你的歌，他今天身體不好，來不了歌廳。說他請客，家里來了一些老朋友，請你去給唱幾個歌，現在車在樓下呢，司機正在門口等著你，看，就是他。」
陳經理指著門口那位帥氣的小伙子說︰「人家等你好一會了。你趕快去吧！」
我听了有點吃驚，我們歌舞廳可是姜猛的嫡系部門，他的規矩比較多，也比較嚴，從來不搞邪的歪的。上次因為我遇到咸豬手，他立即宣布本單位員工一律不陪舞。當時社會上游樂圈比較亂，有的專門找一些女孩陪客人過夜，他們管這叫「chutai」。我听到陳經理讓我到人家里去唱歌，立即想到這可怕的名詞，斷然回絕︰「陳經理，難道你讓我出chutai？」「哎呀呀！我的乖乖，你想到哪去了？我能那麼干嗎？你把我看成啥人了？就是給我們5萬塊，我也不會讓你chutai的。咱們歌舞廳還指望你掙大錢、發大財呢。我要是干那損事，姜總知道了還不得把我吃了呀？放心吧！我的好妹妹，到領導家給人家唱幾個歌就回來，沒事的，你放心吧！」
她怕我不去，又補充一句︰「這位領導咱們可得罪不起，把他惹怒了，他能砸了我們幾百人的飯碗。「當時我也沒想一想這個大人物是誰？就被陳經理連推帶拽地拉到門口。她對那位帥小伙說︰」呂小姐來了，你們走吧！」
上車後，司機悶頭開車，和我一句話也不說，好像很傲慢，對我很很鄙視，所以我也不敢問他要把我拉到哪里？我幾次要開口問一聲，可是都被他那冷冰冰的表情給嚇回去了。
大概走了有半個小時，車開進一個大院，連大門都是自動的。車進院之後大門立即關閉。我一下車就被這豪華的別墅嚇住了，幾乎能和錢氏豪宅相比美。我想這個干部一定比吳市長官大，起起碼也是個省級干部。
我誠惶誠恐地進了大樓，里面更是富麗堂皇，高貴典雅，燈火輝煌。從樓上收音機的共鳴箱里傳出悠揚婉轉、柔媚抒情的小提琴協奏曲《梁祝》。我當時非常納悶，不是說有客人嗎？怎麼不見一個人影呢？
司機把我直接領到樓上，我一眼就看見曹毅坐在沙發上，閉著眼楮，用手輕輕地拍打著沙發扶手，打著拍子，好像入境了，非常陶醉。
我看到只有他一個人，心情頓時緊張起來，沒敢和他打招呼。我有一種羊掉虎圈的感覺，極其恐懼。這個老色鬼，我早已經領教過了，單獨和他在一起是，必須用智謀戰勝他。我已經意識到了現在凶多吉少，所以就決定以攻為守。于是我走到他的跟前，輕輕地喚一聲︰「曹局長，您好！」
他突然站起來向我撲來。我猛地一躲，他撲了個空，險些沒磕到茶幾上。他一看司機還沒有走，便極力掩飾︰「剛才起來猛了，差點摔倒了。我這高血壓可真是害苦我了。呂小姐，可別見笑。」他伸出手來要和我握手，我給了他一個面子，輕輕地握了一下。
曹毅看到司機沒有退出去，就說︰「小張，我沒事了，你先下樓吧！有事我給你打電話。」
小張，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要下樓。我急忙把他叫住︰「小張師傅，您等一等，今天曹局長的客人都沒來，也不需要我留在這兒了，請您把我送回去吧！。」
曹毅一看我要走，就一把把我拽住說︰「你不能走，其實我今天晚上根本也沒打算請客。在這個特殊的日子，我心情非常不好。就想把你找來和我聊聊天，讓我排解一下心中的苦悶。快快坐下，我們好好嘮嘮。」
我當時的心情格外緊張，就怕小張走。如果這屋就我們倆，不知他要做出什麼事來？所以我時時刻刻提高警惕，防止被他突然襲擊。
他到底把司機攆走了，我已經坐立不安了。我估計他大概看出我的緊張，就盡力緩和氣氛，硬充行家，大談特談听《梁祝》的感受。
他說︰「我最願意听這支曲子，尤其在每年情人節這天，我一定要反反復復地听。來！我們從頭听。」他把錄音帶倒回去，從頭開始听了起來。
他色迷迷地盯著我，拿腔作調地說︰「你听！這開頭引子︰樂曲一開始由長笛奏出了華彩的旋律，呈現出一派春光明媚、鳥語花香的景象……」然後他一邊听著，一邊給我解說︰「接下來是主部，這是在豎琴的伴奏下，小提琴演譯出純樸而美麗的愛情主題。多少人听了這段都為之陶醉。下面這是副部──與柔美、抒情的主部主題形成鮮明的對比。音樂轉入活潑、歡快的回旋曲。獨奏與樂隊交替出現，描寫梁祝同窗共讀時的生活情景。
下面是展開部︰由三部分構成，抗婚、樓台會、哭靈投墳。梁山伯來祝家探望，得知祝英台為女子，也得知祝英台的痛苦，二人樓台相會互訴衷腸。這時大提琴與小提琴對答式的手法‘一問一答’，如訴如泣的曲調。
接下去音樂急轉而下──哭靈投墳，樂曲運用戲曲中的緊拉慢唱的手法，將祝英台悲切的心情表現得淋灕盡至。」
他竟然隨著樂曲哼唱起來︰
「碧草青青花盛開
彩蝶雙雙久徘徊
千古傳頌深深愛
山伯永戀祝英台
同窗共讀整三載
促膝並肩兩無猜
十八相送情切切
誰知一別在樓台
樓台一別恨如海
淚染雙翅身化彩蝶
翩翩花叢來
歷盡磨難真情在
天長地久不分開
……」
讓他這一唱，真糟蹋了這只好曲，我本來很喜歡這段，在歌舞廳我也時常唱這段，可是听到他這不男不女的公鴨嗓，我卻感到惡心。他要重放這段，讓我和他一起唱，我婉言謝絕了。
他看我真的不想唱，就開始滔滔不絕的講他的奇緣艷史。他深情地回憶著︰「那是四年前的情人節，我看了一場音樂會，一個外地來的劇團，演奏小提琴協奏曲《梁祝》。
拉小提琴的是一個20出頭的女孩，她拉得太好了，我被她的精彩演技震住了，更被她那貌若天仙的外表迷住了。我已經神差鬼使般的愛上她了。我覺得她是天上下來的女神，我要豁出命來追到她。
沒等散場，我便到服務台買了一個大花籃。樂曲一結束我就沖上台，把花籃獻給她。本來是演出完了領導上台和演員和影，可是卻讓我給攪合了。這個樂團在CC市演出五天，我就連看五天，並且每天都買花籃。有時送到化妝間，有事把她堵在門口，親自送到她手上。
在第三天，我給她一個精美的賀卡，上面寫著︰「親愛的，我愛你，請給我個機會吧，你如果和我在一起，我會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下面我給她留了我的電話號。並且放了一張明信片。
五天後他們走了，到另一個地方去演出。我好像魂被她帶走了。吃不好睡不安，但是又不知上哪去找她。我就天天翻報紙，查找他們樂團的去向。
一個多月後她們樂團巡回演出結束了，放假10天，她回CC市探親。也真是有緣，有一天我竟然在商店踫上了她。我住抓住她就不放，生來硬扯地把她拽到飯店吃了一頓大餐。這個小姑娘可愛極了，非常天真，口口聲聲管我叫叔叔。她說我和爸爸的年齡差不多。我堅決不讓他叫叔，一定要她叫我哥。
就這樣我盯上她就不放，我每天到她家門口堵她，給她買了很多名牌衣服，她看我出手大方，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下我的禮物。
一年後他們樂團因為找不到演出機會，又自負盈虧了，就放了長假。我知道後，就在經濟上全力以赴幫助她，並且買了這套別墅，讓她搬過來住。
這幾年我把自己的全部存款都交給她來管理，我愛她愛得死去活來，我覺得一天都不能沒有她。可是春節前她居然失蹤了，而且拿走了我所有的存款。
小呂，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去歌舞廳听你的歌嗎？因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我想把我的後半生交給你了，你不要拒絕我。我今後還會有很多很多錢，你花不了，用不盡，和我在一起，你就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小呂，親愛的，請接收我對你的愛。」說著說著，他又要來抱我，我急忙躲開了。
我急中生智，我說︰「對不起我要去衛生間，我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衛生間，先給姜猛發了一封短信，又把兩位檢察官的手機號給了他，讓他趕快給他們打電話，告訴他們我遇到了危險，讓他們趕快來救我，幸虧我進院時記住了門牌號。
我從衛生間出來，為了推演時間，我提出跟他跳舞，他求之不得，打開收錄機摟著我就跳了起來，一次次要吻我，都被我躲過了。
他一再央求我不要走了，讓我今晚必須留下，我開始婉言謝絕。後來他獸性大發，我就和他撕把起來，並且呼救，我聲嘶力竭地喊︰「小張救我！小張救我！」在廝打的過程中我機智地按了110報警電話。這時姜猛和兩位檢察官以及110的三位警察也趕到了。一看到我被撕得衣衫不整的樣子，一切都明白了。當時讓我談談經過，我驚魂未定把前前後後的情況說了一邊。問曹毅的時候，他厚顏無恥地說我倆是情人關系，否則我也不會親自送上門來。又反咬一口說他們深夜私闖民宅，揚言要告他們。
不管怎麼說，他已經夠成未遂罪，被110帶走了。我上了姜猛的車，一直發牢騷，埋怨陳經理逼著我來，險些沒出大事。姜猛說︰「今天沒出事，這要真出事，我會把他腦袋擰到後邊來。」這場虛驚也趕上那天嚇人了，我為了保護自己，今天我是和他拼了，所以上車後一點勁都沒有，像一灘泥一樣靠在坐椅上喘粗氣。
檢察院經過連日來的內查外調，已經掌握了曹毅以權謀私、犯罪的人證物證，本來決定對他隔離審查，讓他這麼一鬧，檢察院就提前下發了對他雙規的決定。
女宿舍奸殺案帶出一系列案中案——連環殺人未遂案、盜賣人體器官案、販賣毒品案。揪出一大串涉案犯罪分子。首犯聶路安，殺人犯于大凱、隋興福，從犯丁一和一些小爬蟲們都紛紛落網了。黑後台市政府秘書長董蕭雨，尚在進一步審查中。公安局、檢察院並沒有結束這些大案，因為還涉及到為這些犯罪活動開綠燈的放行者沒有揪出來。、
這些犯罪活動如果沒有人為他們開通行證，一路開綠燈放行，是過不了道道關卡的。後來我從各種渠道知道他們犯罪的一些真相和嫌犯的關系網。
就拿鹽酸曲馬多片來說吧，這是一種鎮痛藥，也是一種處方藥，吃多了會造成依賴甚至成癮，從而出現癲癇等癥狀，嚴重者可導致危及生命。如果成癮了，應盡早戒除。所以制藥廠往出批發時要求很嚴格，沒有正當手續的，藥廠不敢大量批發。
而聶路安一伙需要的量特別大，他們就通過他的一個老同學找到董蕭雨，請他給聯系一個醫藥批發公司，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去找公司頭頭去辦這說不出道不明的事，因此他就找他的酒肉朋友工商管理局局長曹毅。
曹毅知道這事辦成之後必有大利可圖，于是就滿口答應。他通過他情婦的弟弟做了一系列假證件，利用他工商管理局局長的親筆信和市政府秘書長董蕭雨的白條，派專人到相關單位進行名稱核準—銀行驗資—工商受理—領取執照—辦理代碼—辦理國地稅—銀行賬戶。就這樣一個堂而皇之的假醫藥批發公司就取得了合理合法的身份，就可以不受任何限制的大量批發這種能使人上癮的鹽酸曲馬多片。
由于這個假醫藥批發公司的虛假存在，每年曹毅和董蕭雨都會從聶路安那里得到應有回扣。就這樣，這位局長大人和市政府秘書長便被這群不法之徒養肥了。錢多了，他們就開始揮霍。
曹毅的特殊愛好就是玩女人。聶路安的人經常出入風月場，有幾個是高端獵艷手，所以就給曹局長進貢精美女優，這樣這個被養肥的貪官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玩女人了。
曹毅找相好、包二女乃、養情人，帶小蜜借考察為名到處游山玩水。需要大量的錢財，于是他就利用手中的權力獵取不干淨的錢財他玩女人與吸鴉片很相似，一旦嘗到鮮味，便很難予以節制，越玩越來勁，越玩越要用錢，因而貪婪的胃口也就越來越大，罪惡的黑手也就越伸越長。
他和董蕭雨聯合作假批文、收買奸商，利用手中權力撈到很多不義之財。而聶路安一伙，變成了他們的錢庫，隨要隨取。聶路安一伙每遇到阻礙，只要拿錢拜一拜這兩位權神，一切問題便都會迎刃而解。
他們之間的關系很像自然界的食物鏈。聶路安要想發不義之才財，就需要找
到靠山做虛弄假。這個靠山就是有權有勢的董蕭雨和曹毅，這兩個貪官從不法分子手中獲取大量錢財，錢財就能使他們利令智昏，敢于鋌而走險，明知犯法犯罪還要繼續干下去。他們貪污受賄、包養二女乃、買官賣官，肆無忌憚無所不為。越需要錢越要胡作非為，越胡作非為越需要錢，形成惡性循環。貪官和不法分子結成一個個牢不可破的犯罪團伙，而這些一個個犯罪鏈又環環相扣，形成黑惡勢力網。
在這次特大凶殺案里我是受害者，又是很多問題的知情人。幾乎每出現一個疑點都與我有牽連。所以我又成了破案的線索人物。是我第一個在醫院發現殺人犯隋興福；是我給專案組提供了聶路安的可疑之處；是我在精神病院發現了假瘋子丁一；是我提出替身演員假王大奎的可疑之處，咬住不放，最後抓住了十惡不赦的殺人凶犯于大凱。
對曹毅我提供了可靠的人證，尤其到最後董蕭雨跳到前台，要把我作為向吳市長討價還價的籌碼，我都成為不可缺少的證人。
在這半年來里我長了很多知識，學會觀察事物，分析事物的邏輯思維能力，我覺得在這個社會大課堂里，能學到很多豐富的知識和特殊的本領。
在破這個特大案件中，我了解了人民衛士的艱辛和疾苦。我結交了神探蘭福爾摩斯和偵查員小周，從他們身上我看到了人民警察為人民的可貴品質。總之，我雖然身受重傷，可是我的收獲卻是很大。
我最大的收獲還是對披著個種偽裝的惡人有了識別能力。丁一裝瘋、于大凱改頭換面、聶路安假裝斯文，曹毅裝酷扮情人，這些披著人皮的豺狼都沒有逃過獵人的眼楮，所以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我之所以這麼詳盡地講述我這段可怕的經歷，目的是為了告訴您和她，我不是天生就是個壞女孩，我曾經是那麼純潔，那麼善良、那麼聰明、那麼可愛，我為贍養年邁的爺爺女乃女乃，我拼命工作掙錢，我對生活充滿了美麗的幻想，為了追求幸福美滿的生活，我付出了最沉痛的代價。我在人海中掙扎，被卷進一個又一個漩渦。我的命運是那麼不幸，我的征途是那麼坎坷，我的經歷是那麼復雜。
我想讓她知道，希望不是兌現的支票，你付出了也不一定有回報。你跌倒了，就得爬起來，不能只想著還哪疼，而是應該知道，站起來，走那條路才不至于再跌倒。
請告訴她，既有我這前車之鑒，就不要重蹈覆轍。我希望她在她長大成人之後，看看我這段不幸遭遇，能夠同情我、理解我，不恨我。更重要的是我寫這些事情的目的，還是讓她學會識別好壞人，千萬千萬不要被假象迷惑，千萬千萬不要輕易相信壞人的花言巧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