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叔。」
莊醫生剛從病房出來摘下口罩,就听一個聲音喊住他。
抬眼,看到來人神情微微一楞,隨後笑起來︰「是錫雲啊,早就听你爸爸說你回國了,都說女大十八變,這男大也變得不少啊,真是越來越帥氣了。」
冷錫雲打小就習慣了父親這位不但職業是醫生就連名字也叫醫生的至交好友的幽默,所以對他的調侃見怪不怪。
只是眼下他根本就沒有心情說笑。
莊醫生見他一臉嚴肅,一手搭上他的肩拍了拍︰「別擔心,你爸爸沒大問題,他是因為工作時間太長身體疲勞所致的腦動脈供血不足,只是暫時性的昏迷,很快就會醒了。」
莊醫生不但是這家醫院的心腦血管內科主任,私下還是冷鄴霖的家庭醫生,他的身體健康問題一直由莊醫生負責調理,所以冷錫雲听他這麼說心里微微松了口氣。
「咦?你還帶了你爸爸的病歷紀錄過來?」莊醫生望著他手里拿著的那只大號信封問。
「是我媽讓我拿來的,大概是以為能在醫院給我爸診斷病情時用到,因為她不確定您是否在醫院。」
「說來也湊巧,你爸爸送來時我剛好打算要下班。」莊醫生說著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又看了看時間,然後說︰「我先去給你爸爸下醫囑,你可以進去看看。」
冷錫雲像是欲言又止,最後卻也只是點點頭。
推開病房的門,一眼望見病床上躺著的閉目昏迷的父親,臉色有些蒼白的他看起來憔悴和疲憊,這樣的父親完全是一個被工作拖垮了身體的正逐步邁入老年的中年男人,絲毫沒有半點印象中那個冷厲嚴肅又獨斷專橫的父親的影子。
一個人支撐那麼大的公司,大事小事都要親力親為,這麼拼命工作,身體不被擊垮才怪。
他走過去,靜靜凝著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顯得溫和一些的父親,腦海里浮現他之前不經意在父親的病歷翻看到的那張報告單顯示的內容,一時心頭滋味繁雜。
過了一會莊醫生返回病房,「錫雲,我家里有點事要急著趕回去,你爸爸沒什麼大礙你讓你媽媽別擔心。另外我已經交代過來接/班的醫生——」
「莊叔,我想問你一件事。」
冷錫雲忽然打斷他。
莊醫生怔了怔,見他神情分外認真,笑說︰「什麼事這麼嚴肅?」
「我爸是不是二十幾年前發生過車禍?」
莊醫生神色微微一變,像是有些詫異過了那麼久的事情他怎麼會知道。
冷錫雲捏緊手中的信封,想說什麼,卻听莊醫生說︰「這件事是你爸爸最大的忌諱,我不管你是從哪里得知的,總之以後不要再提起。」
「為什麼?」
「他在那起車禍中失去很多,留下很大的陰影,所以才一直不願意提。」
冷錫雲察覺莊醫生目光閃躲,明顯是沒說真話。
「莊叔,我爸和我媽是在他車禍後才認識的嗎?」
「好像……車禍之前就認識了。」
「他們是因為彼此相愛才結婚嗎?還是因為別的什麼情況他們才走到一起?」
「啊?這個……」冷錫雲的問題讓莊醫生有些招架不住,一時變得口拙。
值得慶幸的是這時他口袋里傳來手機的震動聲。
輕舒口氣,他做了個接電話的手勢後便邊掏手機邊往外走。
冷錫雲若有所思的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腦海里閃過無數念頭,每晃過一個,他臉色便沉一分。
兀自沉浸在思緒中不知道站了多久,門外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將他拉回現實。
「錫雲!」
沈碧如慌慌張推門進來,向來優雅的面容爬滿擔憂和焦慮。
「錫雲,你爸怎麼樣了?」問完她就看見躺在病床上的丈夫,連忙撲過去,眼看著要哭出來,冷錫雲開口道︰「莊叔已經給爸檢查過了,說沒大礙,讓您別擔心。」
沈碧如臉上一喜︰「真的嗎?」
冷錫雲點頭,想起醉酒昏睡一個人在家的思虞,皺眉︰「媽,您來醫院那誰在家照顧思虞?」
「我實在太擔心你爸的身體。」沈碧如抹了抹濕潤的眼眶,見兒子蹙著眉頭,又說︰「我來的時候她睡得很熟,應該不會有事,你要實在不放心,醫院這邊我看著,你回去照顧她。」
冷錫雲看了眼還沒蘇醒的父親,忽地想起什麼,「媽,爸的病歷紀錄您看過了麼?」
沈碧如正拿沾了溫開水的棉棒給丈夫潤唇,聞言道︰「沒有,他每次身體不舒服都是我在身邊照顧,不用看我也清楚他的身體狀況。」
「那您知不知道——」冷錫雲話未完就見父親的身體動了動,而後緩緩醒轉。
「鄴霖。」沈碧如見丈夫醒來,喜極而泣。
冷鄴霖被入目的那片刺眼的白刺得眼瞳縮了縮,等適應過來才望了眼妻子,長吁了口氣。
「我在醫院?」
沈碧如點頭,抱住丈夫的身體讓他借助自己的力量半坐起,然後拿過一個枕頭塞在他背後,這才說︰「陳司機送你回家途中你突然昏過去,把我們嚇
死了。」
有關自己昏迷這段記憶冷鄴霖有一點點印象,卻不是很清晰。
「幸好沒大礙,你不用擔心。」沈碧如安慰丈夫,然後轉向冷錫雲︰「你回去吧,這里有我照顧你爸就行了。」
冷錫雲見父親醒來身體並沒有感到不適,擔憂的心完全放下來。
正要離開,冷鄴霖忽然叫住他,目光盯著他手里看起來十分眼熟的信封袋問︰「那是什麼?」
「是你的病歷,我——」
「誰讓你動我的東西的!」冷鄴霖忽然大聲打斷妻子的解釋,額際青筋爆開,一副十分生氣的表情。
沈碧如沒想到丈夫突然發這麼大的火,楞了楞後委屈道︰「我當時听陳司機說你突然昏過去,所以才想到讓錫雲帶病歷來醫院,以為對你的病情會有幫助。」
「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動我的東西!」盡管妻子是為自己好,冷鄴霖仍是難以怒火。
「爸,媽是為您好,您沒必要發那麼大的火吧?」
冷鄴霖冷眼瞪來,嚴厲的神情又恢復往常那個冷錫雲熟悉的父親形象。
「拿來!」
冷錫雲看了眼手頭的東西,走去床邊遞給父親。
冷鄴霖接過自己的病歷紀錄,臉色依舊很難看。
「你們誰翻看了里面的東西?」
沈碧如一楞,和兒子對望一眼,後者搖頭對父親說︰「媽和我都沒看。」
「鄴霖,信封里裝了什麼東西你這麼怕被我們看到?」沈碧如困惑,忽地想起什麼,臉色瞬間刷白,瞠大眼顫著唇又問︰「你、你該不會……不會是查出得了什麼……」
‘絕癥’那兩個字在她喉嚨口翻滾卻不論如何吐不出。
冷鄴霖重重哼了聲,「你放心,我暫時還死不了。」
他掀開身上的被子,「我沒事了,回家吧。」
沈碧如過來扶他,「在醫院住一晚吧?你剛醒,留院觀察一晚會比較好。」
「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別廢話了,給我去辦出院手續。」
冷錫雲諳知父親的脾性,沒加入勸說的行列,轉身離開病房去辦理出院手續。
等弄好回到家,已經是凌晨。
冷錫雲和母親一同送父親回房,冷鄴霖趁妻子去給自己倒溫開水吃藥的空擋,叫住欲離開的兒子。
「你真的沒有看過信封里面的東西?」他狐疑的盯著兒子,目光銳利。
冷錫雲面色不改,淡然道︰「您這麼問我倒真的很好奇里面到底裝了什麼東西,您怎麼這麼害怕我看過?」
冷鄴霖沉著臉不語,盯了他好一會才揮揮手示意他出去。
「爸,您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一直瞞著媽和我們兄妹?」
「你想太多了。」冷鄴霖一副不願多談的疲憊語氣,「你出去吧,我有些累,要休息了。」
冷錫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離開父母的房間。
上了樓習慣的停在思虞房門口,輕輕旋開門把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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