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顏索性站在那里,她知道他們一定會過來,還有一個,她實在是腿軟得不想再走。
「顏顏,你來找我?」伍修先于慕容子淵快步走了過來,眉眼間笑意盎然。
書顏沒有說話,抬眸看著幾乎高出她一個頭的伍修,沉靜地,深深地望著他,她在等一個答案,想要確定一件事。
慕容子淵負手緩步而來,離她與伍修一步之距停住腳步,此時,她在看著伍修,而他,則在看著她。
「顏顏,你怎麼了?」伍修笑問。
「她在等你的解釋。」在他身後,慕容子淵的聲音沉而低緩。
伍修雙眉微斂,許久,低頭一笑,「六弟,也許你跟顏顏說比較好一些。」
「我想你親口跟我說。」書顏微冷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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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風,似乎格外冷一些。
書顏的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抖,卻依舊將車窗的簾子盡數拉開,馬車迎風而駛,風吹亂了她的長發,凌亂的發梢不時翻卷而起拍打著臉,微微的刺疼。
伍修,終究不是她所認為的覃飛。
慕容子修,當今皇帝的第五個兒子,所以,叫做伍修似乎也不為過。
她自嘲一笑,原來這個名字是這樣由來的。
說不清什麼感覺,在親口听到他說出真實身份之時,她的心一下子很空,後來又听他說了很多,她一一听著,有些她以前就曾听說過,有些則沒有,但她只是听著。
十八年前,就在洛書顏出生的那一年,當時的天下還不姓慕容,當今的永嘉帝在當時還是一朝臣子,名慕容昊。
那一年,發生了震驚東宸的大事,當朝天子在帝宮中猥褻了朝臣的妻子,被朝臣撞見,朝臣在極度悲憤之下沖撞了君主,導致君臣反目,十日後,朝臣揭竿而起,誓報辱妻之仇,繼而發生了轟動天下的昭和之變。
那名朝臣,就是慕容昊。
短短的三個晝夜交替,慕容昊便攻下了帝宮,很多人不明白為何一介朝臣能在如此短暫的時日內改朝換代登基稱帝,又也許很多人知道內情卻不敢說,畢竟新帝登基,前朝舊事已是禁忌,更何況那一場發生得可疑卻又結束得極快的政變。
之後便是一場大清洗,所有忠君派被誅九族,在政變中力擁新帝的眾臣保住了性命,甚至加官進爵。
在洛府西院的日子頗為無聊,書顏在偶爾得知這朝代更替的事之後,便時不時地逮著碧荷給她講這些舊事,只是碧荷與書顏同年出生,對此事也只是知道個零星半點,講不得全乎,她便去問三夫人,三夫人卻是緘口不言,眼中更添了幾分郁色。
只是有一次,在碧荷說到天子猥褻朝臣之妻時,沉默的三夫人突然一臉震怒,喝斥了碧荷。
書顏熟讀歷史,對于有些事情自然通透明白,她想,她對這場昭和之變的前因後果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
她不知道洛懷安在當年扮演了怎樣一個角色,但自永嘉帝登基之後,他這個前朝舊臣非但依舊出任禮部尚書一職,更是一躍成了太子太傅,之後更是前所未有的三次指婚,這等殊榮,無人能及。
只是在那次政變之中,慕容昊也並非沒有損失,一些忠君派迂回取道,見正面無法與之抗衡,便轉而去了慕容府,沖破了慕容昊嚴密布置的防守,想擒住慕容昊的家人以威脅他放棄進攻帝宮。
未料慕容昊假意應承,隨後便命人背後痛下殺手,最後的結果便是,那些闖入慕容府的忠君派個個死無全尸,而慕容昊則失去了三個兒子,兩個被當場殺死,一個失蹤。
這是三夫人見她確實想知道,後來私底下又跟她講了些。
後來,她又知道,失蹤的那個,是慕容昊的五子慕容子修。
雖然她在御書房外等候的那段時間,已經知道伍修不可能是覃飛,但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證實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是不是很難看,但她清楚地看到伍修微微變了神色。
不,從此以後,她該叫他慕容子修。
也不對,該稱他為五爺。
說起來,這也怪不得他,由始至終,都是她在一廂情願地將他當作覃飛,他從未承認過,即使在悅君樓,亦是她自己把他當作那里的伶人。
也是,慕容子修的身手那麼好,又怎會被困于小小的伶人館,頂多,也就是那里的恩客罷。
真是關心則亂,急令智昏,現在想起來有那麼多的漏洞,她偏偏鑽了那牛角尖。
其實,關于慕容子修的事她還存有很多疑問,但她沒有問,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她便對慕容子淵說,爺,我們回家吧,我好餓。
她沒有去看慕容子修,她只看到慕容子淵的眸色一下子深了,隨後說,好,我們回家。
「不要吹那麼久的風,對身子不好。」一只長臂驀地伸了過來,不由分說拉上了窗簾。
書顏一笑,低聲說了句,謝謝。
話音未落,那只長臂方向一轉,強勢將她摟過,身子瞬間落入一個堅實的胸膛。
她一驚,抬起眼眸,便撞進了一雙深邃幽暗的眸子。
「還在想我五
哥?」他的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她,低沉的語氣似乎在壓抑著某種情緒,令她無端有些心慌。
「沒有。」書顏月兌口而出,話一出口才想起她否認作什麼,想就想了,又沒什麼。
「還不承認!」慕容子淵圈在她腰間的手臂一用力,她的胸口便陡地撞上了他的,再無一絲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