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墨閣。入夜。大廳。
一個綠色的身影以不知疲倦的態勢來來回回在廳里急步走著,彎彎的眉毛幾乎皺在一起,臉色很是不好看。
書顏無奈地坐在椅上子,無奈地喝著茶,無奈地說道︰「我說,小妮子,你走了將近半個時辰了,腿酸不酸?要不要坐下歇會,喝口茶再繼續?」
碧荷狠狠地甩了個白眼,一雙腳步依舊不停。
書顏嘆了口氣︰「小姑女乃女乃,先不說這地面讓你踩得矮了半寸,你這樣來回在我眼前晃蕩,就我這個腦袋都要被你轉暈了,我求你歇會兒成不?」
碧荷猛地頓形,雙手叉腰站在她面前,眉頭皺得比山高,「小姐,我真不知道怎麼說你好!」
「我又怎麼了?」她很是無辜地看著她。
「還怎麼了?」碧荷的火氣一下子劈里啪啦旺了起來,嘴里吐出的話就象竹筒倒豆子,「你今天為什麼要讓那個壞女人進咱們映墨閣來?你是好心了,可你看看人家,一副受委屈小媳婦的模樣,結果怎麼樣,六爺心一軟,就答應去人家那里用晚膳了。」
「用晚膳就用晚膳,你這般大驚小怪做什麼?」書顏瞟了她一眼,低頭喝著茶。
「我大驚小怪?!」碧荷奪過她的杯子就啪地一下頓在桌子上,本彎彎的眉毛硬是倒豎了過來,「小姐啊,你老說我心思單純,我看心思單純的人是你。六爺本來一心對那女人好,為了她還能將你打得半死不活,現在好不容易把心擱你這兒了,你卻又把害你的女人領進來,又讓她有了接近六爺的機會,如果六爺的心讓她奪了回去,我看你怎麼辦!」
書顏身子緊貼著椅背,看著眼前這只發威的雌老虎,嘴角抽了幾抽。
以前她一直認為碧荷這孩子文靜膽怯,說話也是低聲細語的,未想如今竟是這般彪悍模樣,敢情以前一直是裝的?還是說,跟她處的時間久了,近朱者赤,也感染到她的習性了?
尤勝而無不及啊。
「你消消氣,消消氣。」書顏嘻嘻一笑,站起來將她讓到座位上,一副受教了的表情,「我家碧荷說得對,今天的事是我錯了,我改正,以後再也不犯了,好麼?」
她陪著笑臉,降低了姿態,不住地安撫這頭處于暴走邊緣的雌老虎,只求能別再讓她的耳朵受折磨,怎麼樣都行。
顯然,此時已分不清誰才是主子了。
「真的?」碧荷很不信任地瞪著她,「小姐,我看你就是個爛好人,到時候把說過的話又該忘了。」
「真的真的。」書顏連忙舉手表態,「以後我若忘了,你就提醒我。」
碧荷的眉頭總算舒展了些,想了想道︰「也別以後了,小姐你現在就去翊風軒找六爺,我就相信你的話。」
「找他做什麼?」書顏奇道。
「去看看六爺從綺霞閣回來沒有啊。」碧荷急得上火,「難不成六爺今晚在那邊過夜你也不管啊?」
書顏嘴角再是一抽,低聲道︰「他要在那邊過夜,我也管不著啊。」
「啪!」桌子一聲脆響,碧荷倏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很是怒其不爭地看著她,痛心地搖頭,「小姐啊,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不要拿根木頭砸你的腦袋。你要想的是,你該如何讓六爺在咱們映墨閣過夜才是啊,你想想三夫人,她還等著你給她帶好消息呢。」
書顏著實囧了一回,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這事她連想都沒想過,這小丫頭倒是上心得很。
「小妮子,人家那是正妻,咱比不得,咱就安安心心地待在映墨閣里,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好麼?」
「那又如何,論先後小姐還比她先進門呢,所謂先進門者為大,她該排小姐後面才是。」碧荷很不服氣,「如果小姐不去爭,回頭那個女人又使了什麼手段得了六爺的心,到時候你就等著倒霉罷。」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書顏覺得如果她還不懂得感激的話,那真是枉費了碧荷這一番慷慨陳辭。
她細細思量了一回,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碧荷甚是不耐,「小姐,剛才我不是說了麼,你現在趕緊去翊風軒看看,看六爺回來沒有,如果沒有回來,你想去綺霞閣想著法子讓六爺回來,要是能將六爺拐到我們映墨閣來,那就更好了。」
……
如果有塊豆腐的話,書顏想撞一下。
「好吧。」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為了今晚能睡個安穩覺,準備豁出去一把,「你就在這里等著我的好消息。」
碧荷一臉興奮,「祝小姐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
書顏張了張口,最後決定保持沉默,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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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翊風軒,遠遠地看去,未見林啟程然守在門外,書顏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雖說在映墨閣里碧荷鼓舞士氣的方式頗為激昂,她也一時跟著頭腦發熱,但真到了這里,她是怎麼也邁不進去了。
凡事總得有個由頭,她大晚上的過來什麼事都沒有,要是問起來,她該怎麼說?
總不能實話實說吧。
將身子縮在一棵樹後,她探著腦袋盯著屋子,心想,等五分鐘,若是再不見人影,她就回去,只要跟碧荷說他已經回來了就成。
「鬼鬼祟祟地躲在這里做什麼呢?」
平空出現的聲音把正凝神靜氣的她嚇了一跳,回頭見到來人,忍不住抱怨道︰「誰鬼鬼祟祟了,你走路能不能發出點聲音?」
慕容子淵漫不經心地斜睨著她,「這不叫鬼鬼祟祟是什麼,或許,叫偷窺也可以。」
「偷窺?」書顏不屑道,「錯,我那是光明正大地看。」
「那麼請問,本王的側妃在光明正大地看什麼呢?」慕容子淵帶著戲謔,示意身後的林啟程然退了下去。
「這個麼……」書顏一時語塞,看著天上那輪圓月,腦中靈光一現,笑道,「我是來找爺賞月的。」
「賞月,」他抬頭看了看皎潔如銀盤的月亮,點點頭,「嗯,今晚的月色確實不錯,不過……即是賞月,顏兒大可直接進去,躲在此處又是為何?」
繞來繞去的,話題又繞回了原處。
書顏無語以對,望著天道︰「我看我還是回去好了。」
提起裙擺準備繞過他離去,手腕上一緊,身子又被拉了回去。
「爺這是做什麼……」書顏一想到自己就不該來這一趟,心里就懊惱,想著碧荷那小丫頭真是反了,回去若敢再說她什麼,她就好好修理她一頓,讓她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慕容子淵沒有說話,臉上的戲謔漸漸退去,一雙鳳目沉沉地看著她,什麼都看不清,卻讓書顏心里一慌,第六感告訴她很危險,不能再待下去。
「爺,我要回去了,你松下手。」她試著去掰他的手指,結果卻是徒勞。
「慕容子淵,你放手。」她有些惱了,緊抿著看著他。
慕容子淵微擰起眉,眸光停留在她臉上,明亮的月華傾瀉而下,如同給眼前的女子鍍上了層珠玉般的瑩光,如同黑珍珠般的眼楮流光溢彩。
象是著了魔,他緩緩低下頭,輕啄著柔軟的唇,極為小心,象是對待一件稀有的珍寶。
書顏呆呆地望著那雙輕垂的眼睫,那份投入讓她忘了去掙扎,忘了去反應。
那雙唇溫柔地輕磨著她的,象是小魚嬉戲,又癢又麻,帶著流水般的輕柔,與之前的兩次強吻有著截然不同的感受。
慕容子淵的手掌撫上了她的後背,將她的身子壓向了他,她任他摟著,男人的氣息瞬間撲鼻而入。
淡淡的芝蘭香夾裹著若有似無的香味,盈盈沁入她的鼻息,她沉沉地想,這應該是女子所用的香料的味道。
女子的味道?
她突然驚醒,奮力一推,往後踉了幾步方站住,竟得以月兌身。
慕容子淵倒退了小半步才穩住身子,眸子深處的火苗尚未熄滅。
書顏冷冷地看著他,用手背使勁擦著嘴唇,厭惡道︰「別用親過別的女人的嘴來親我,這讓人很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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