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受感動，但我沒有說，只默默地吃，但好奇怪，不過才吃了兩三口，胃立刻發脹，喉頭也滿了，再也吞咽不下。
我放下嘴里的面包，抬頭對著小飛發怔，尾巴半垂，緩緩搖動，我的眼楮越來越濕，可能是眼淚。
小飛也許能明白我的感受，也許不。我見過因為搶奪食物打架的狗，深知道饑餓對于任何一個生命來說意味著什麼，願意把找來的食物先給我吃的只有兩位，一個是我親生母親，一個就是小飛。
有了他做伴，才知道原來的日子有多麼寂寞孤獨。他跟我不同，他游蕩已久，見慣世面，我們一起游走在城市的邊緣，在饑寒交迫的日子里，我嘗到了安全和幸福的滋味。
在以後的日子里，小飛一直保護著我，有任何好的東西都先讓我享用，我們相伴著走過了很多的街道和天橋，翻過了很多垃圾。過馬路的時候，我就听他指揮，他會躲車，會看指示燈，因為這項本領，他幾乎成了我心目中的英雄。
小飛抵抗力好一些，但我卻因為長期處在潮濕的環境里患了皮膚病。毛掉的稀稀拉拉，身上散發著一股令人難以接受的氣味。
小飛開玩笑︰「你越來越象一只流浪狗了，沒關系，沒有家也能活，你慢慢便會習慣。」
沒有家也可以活下去。縱然如此，但我依然不習慣。我永遠都不會習慣。我常常想，現在，即使見到了曉辰媽媽，她是否還會認得我，是否還會願意像當初那樣，跟我擁抱，親吻我的額頭？
小飛見我不死心，想要讓我斷了找家的念頭，就像要斷掉我永無止境的痛苦，他逼問我︰「如果你一直找不到你的曉辰媽媽呢？」
「這個城市並不大，一直找不到，就一直有希望。」
我一直沒有遇到主人，絕對出乎我意料的是，我遇到了妹妹。
那是一排又大又漂亮的花園洋房，四周都是草坪和綠蔭，我和小飛以為不小心進入了公園。
我听到一個小狗在唱歌，禁不住抬頭探測。
我看了一眼就震懾住，她頭上的一個黑色圓點斑紋還是那麼清楚，她的眼楮還是那麼明亮，哦，不，她變得更漂亮了，還穿了一件漂亮的小馬甲。
「小妹」我喊道。
她沒有應我，我跳起來大聲呼喊︰「雪球，雪球，看看我是誰？」
她轉頭看著我，歪著頭問︰「你是誰，我們認識嗎？」。我顧不上小飛的阻攔，沖上前去，著急地喊︰「小妹，是我，我是姐姐一一。」
小妹的主人遠遠地看向這邊，神色有幾分緊張，妹妹滿臉疑惑，她的主人向我們走來，問我︰「你有主人嗎，是流浪狗嗎？」
我顧不上理小妹的主人，只對她說︰「我找你好久了。跟我走吧，我是姐姐，我們要在一起。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你和弟弟女乃牛，從來沒有。」
她久久望著我，努力搜尋遠處的記憶，反問道︰「姐姐？」
從她的眼神里我分辨得出，她一定記起來了，幾秒種的內心掙扎之後，她肯定地說︰「是姐姐。」
「你終于記得了，弟弟呢，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嗎？他還好嗎？」
「他……」小妹停頓了一下，說︰「小哥哥來到這家不到半個月，從復式樓梯上摔下來了。」
「他人呢？有沒有受傷？」
「哥哥死了。」她說。
主人走過來，小妹跳入她懷中，轉身離開。我追在後面大聲喊︰「妹妹，你不能忘記，我們的媽媽是被管理處的保安打死的……自從我們在茉莉家分開以後，我每天都在想你，你回到我身邊好嗎？我長大了，我可以照顧你。」
妹妹把頭縮進主人的臂彎里，委婉地拒絕了我。
我呆立在原地，哭喊道︰「弟弟沒有了，媽媽沒有了，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小妹。」
她沒有回答，在主人的懷里漸行漸遠。
不能明白她的拒絕，我歇斯底里地對她喊︰「你把水泥板下的生活都忘了嗎，你把媽媽也都忘了嗎？」
很久以後我才听到她微弱地回應，她說︰「姐姐，我現在過的很開心。」
她那麼堅決地拒絕了我，隨她的主人回了家。她長大了，不再是我原來的小妹。
我悲憤交加，站在原地發誓，我會在這里等，我要一直等待她回心轉意。小飛佇立在我旁邊默默地看著一切，他終于開口說︰「讓她去吧，如果你真的希望她過的幸福。」
「為什麼？」我沮喪地趴在地上，她和媽媽頗為相似的眼神在我眼前晃動，「你不明白血緣的感覺，即使浪跡天涯，我想跟她在一起，這樣，我們都不會再孤獨，她是這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了。」
「你要知道，你的小妹若是跟著你，只能是饑一頓飽一頓，吃垃圾，睡馬路，風吹雨淋，可能還要躲避車和各種壞人，沒有快樂可言。」
「難道你不快樂？我覺得流浪的日子也挺好的。如果我找到了我的主人，她也可以跟我在一起，曉辰媽媽不會嫌棄她的。」我爭辯道，聲音沒有多少底氣。
「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不會覺得流浪快樂，即使現在，也經常擔驚受怕，你難道想讓你的妹妹跟我們一樣嗎？」
「不想。」我不情願地回答。
「現在，她有那麼疼她的主人，可以吃得很好，睡得很安穩，有很大的花園可以跑，讓她去吧，好嗎？」
我搖搖頭，不能接受。
「千百度，你的小妹對她主人的感情，就像你對你的曉辰媽媽一樣，她怎麼舍得離開呢？你把過去的傷痛都忘記吧，都說狗狗是有失憶癥的，我們只活在當下，不是嗎？」
「就這樣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