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榮下午在自己的府里接到了新皇的一紙詔書,誰也不曾想到,已官退五品的上官將軍的女兒上官碧煙被新皇封為了貴妃。
這本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情,可薛玉英在接到詔書後隨即暈了過去,宣旨的葉公公看著將軍夫人喜得暈了過去,拿了賞銀,便飄然離去。
薛玉英幽幽地醒來,便在書房看到了一籌莫展的上官榮。
「老爺,去求求皇上,能不能推遲一年,能不能推遲一年,碧煙這個樣子,怎麼進宮,怎麼伺奉皇上啊?」薛玉英抱著上宮榮的腿嚎啕大哭。
「糊涂啊!這可是欺君之罪,要滿門抄斬的啊!」上官榮一腳踢開了薛玉英,「都是你教的好女兒!」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上官碧煙,薛玉英的掌上明珠,上官將軍府的耀武揚威的大小姐此時正躲在自己的閨房里,趴在床上哭得肝腸俱斷。
她懷孕了,她喜歡上父親那玉樹臨風的副將費如風,她只是承受不了他的熱情,在他的懷里繡襦不整鬢鬟欹,幾經歡愛後,便讓自己的月復中有了這小生命肆意地萌芽。
如果可以,自己將是正一品的貴妃娘娘,可是現在,如何是好?
她甚至後悔讓費如風一件一件地褪下了自己的衣裙,讓自己一步一步地在他溫柔的雙手中淪陷,嗅著他滿身蘭麝,看著自己鬢亂四肢柔,看著自己濕透縷金衣,可是現在,他在哪里?他在事情敗露後便連夜逃走了,逃得無影無蹤。
上官榮感覺到雙腿隱隱地發麻,如果不是下午的皇詔,他寧願這塵封的往事隨著自己百年之後掩埋進黃土里,可是他看到上官南溪冷冷地站在自己面前。
叫了十五年的娘不是自己的親娘,而眼前的這個人也不是自己的親爹!
上官南溪開始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從小自己就挨著姐姐的欺負,大娘是興災樂禍,連一家之主的爹都是充耳不聞,睜只眼閉只眼,原來,自己相當是撿來的!
「南溪,求你了,求你替碧煙去吧,否則,我上官府將落個滿門抄斬,株連九族啊!」上官榮知道自己很難開口,可是為了上官府上上下下百來條命,他只能這樣做。他知道碧煙若是知道了自己將踏進皇宮,飛上枝頭當鳳凰,定會喜極而泣,而眼前的南溪不會。
她長得真像她娘,上官榮記得自己第一眼在芝露國的難民中見到她時,便是看到了那冷冷的眼神,孤傲地打量著這群滅了自己國家的將士們。
可現在,上官南溪就如她般,冷冷地看著自己。
「將軍起來吧,我答應就是,只是要善待三娘和寧安,」上官南溪想起了那個和自己當了十五年的孿生弟弟,今天才知道,自己還真比他大一天。
「謝,謝貴妃娘娘!」上官榮在听到「將軍」兩個字眼時心如刀絞,他只是默默地退了出去,叫了自己十五年的爹,可是今天,一聲「將軍」卻仿佛將十五年的恩情一筆勾銷!
「老爺,碧煙已經後悔了,我們打掉她的胎兒,七天,七天就夠了啊,老爺!」上官南溪听到外屋傳來大娘不甘心的哭喊聲,緊接著隨著東西的倒地,傳來了大娘的悶哼聲。
「你個狐媚子,跟你娘一樣,人盡可夫!」上官南溪看到大娘捂著額頭沖了進來,沖著自己破口大罵。听下人們講,將軍夫人也是大家閨秀、書香名門之女,為何如此潑辣?
上官榮狠狠地將跪在地上求自己的薛玉英推開,他看到她撞到桌子上,撲翻了一只圓凳,看到血從她的額上冒出,可沒等自己抓住她,她就沖了進去。
「糊涂東西,你想害死這一大家子的話,你就大聲地嚷嚷!」上官榮一把掀開簾子,抓住薛玉英的衣領,咬著牙,當著上官南溪的面,狠狠地扇了薛玉英一巴掌。
薛玉英終于不再鬧了,她停了下來,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額頭上滲著血,嘴角也流著血。任上官榮把她像一條死狗一樣拖了出去。
終于清靜了。
上官南溪想象著那熊熊燃燒的大火,想象熾熱的火苗吞噬著一切的一切。他不是說了嗎,當年火燒將軍府的旨意是皇上下的嗎?可那個昏君歸西了,就在三個月前,倒在一個寵妃的軀體上,燈枯油盡了。
自古父債子還!
上官南溪不知道為何新皇一定要選姐姐當貴妃,但是現在對于自己,絕對的天賜良機。
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妙舞的手在珠簾上停頓了一下,還是掀開了簾,身後,傳來珠簾踫撞的脆響。
「娘,」上官南溪看到了妙舞臉上的淚痕,無數個自己挨罵、挨打、受欺負的夜晚,妙舞都緊緊地抱了自己,默默地落著淚。
「南溪,我都知道了,這是命,逃不過的,」妙舞上前關了窗,拉了南溪在床邊坐下,「宮里不比府里,明劍易躲,暗箭難防,南溪你要記住,從明天起,你就是碧煙,上官碧煙,上官將軍府的大小姐!」
生平第一次,一個男人向自己跪下,不為自己的石榴裙,不為自己的輕歌曼舞,只為救一個剛剛出世的孩兒,一個看著粉雕玉琢的嬰兒。妙舞記得自己忍著痛,瞧了一眼那襁褓中熟睡的嬰兒,便喜歡上了她,于是她生了雙生子。
「寧安睡了嗎?」南溪看著妙舞眼里的疲憊,誰也不會相信,人前唇紅齒白的翩翩佳公子不會說話,不敢見生人,但是對著妙舞和自己,則會笑得像一朵盛開的花。
自小,南溪便是將寧安緊緊地藏在自己身後,保護著他,可是以後,誰來護著他?出生的時候,他護著了自己,可自己也護了他這麼多年。
「南溪別多想了,睡了吧,等明天寧安醒來,看不到你又該急了。」妙舞伸手撫模了南溪冰涼的臉,給了她一個溫暖卻滿是無奈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