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西風,素月丹楓,淒涼其為秋也。
煙水闊。
一枚枯萎的葉飄落了下來,葉的邊緣帶著憔悴的綠,仿佛仍留戀著人世間最後的一抹美麗。
莫煜辰看到了樹下的鐵無心,一身便裝,比起金戈鐵馬,有了幾份隨性。
「碧月已派兵去阻截惠風了,陛下猜的不錯,惠風的那小子的確想趁虛而入,分得一杯羹,」鐵無心四下里瞟了兩眼,「陛下還是請回國吧,費世子一身好武藝,自保不成問題。」
「留下五人,繼續打探世子的下落,還有,宮里的情況如何?」
「陛下,茹雪姑娘前幾日上山采藥,好像跌傷了腳,」鐵無心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
兩乘馬絕塵而去。
玉骨西風。
莫煜辰在凝翠閣看到了單腿蹦來蹦去的茹雪,腳脖子腫著,裹著厚厚的紗布,隱隱地聞得到藥膏的味道。
「以後采藥這種小事就不要親歷親為了,萬一有個好歹,我怎麼向南宮大人交待,」莫煜辰將茹雪摁到一旁的軟塌上,扣住了她的手腕。
「沒什麼大礙,只是扭傷了,何況百里先生留下了那麼多的藥,應該沒事的,」茹雪抽回了自己的手,「見到如風了嗎?他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回來?」
莫煜辰搖了搖了頭,就見鐵無心的身影在珠簾外一晃。
「剛剛查到了,碧月國此次派往南方的只是一員參將,領了不到一萬的人馬。」
「碧月去年才將惠風打回國去,看來風千尋又耐不住寂寞了,不過,那碧月的小皇帝好像很輕敵嘛,派一員參將,看來新皇上任,並無多少實際的兵權。」
「陛下,那碧月的皇帝放著柴越澤那以一敵百的將才不用,為何只派一員小小的參將前去?」
「兩種可能,一是那名參將不可小覷了去,二是碧月的皇帝留了一手,以混淆視听,」莫煜辰略微沉思道,碧月與惠風,都是心頭之痛啊。
南溪再次醒來時,便看到了床邊沉睡的月子軒,而自己的手,便一直緊緊地握在他的手心之中。
寬闊的額,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濃密的劍眉,沉睡中的他,安詳、溫潤如玉、唇角帶著微微的笑意,可一醒來,卻像惡魔,邪魅、冷冽、殘忍。
而此刻,他只是披了一件外袍,坐在床塌上,就趴在自己的身邊,沉沉地睡去,南溪想起了那枝刺破自己腿部的玉簪,如果照著他的喉嚨刺下去,他會不會再也醒不來?
南溪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而手微微的一動,卻驚醒了夢睡中的月子軒,睜開眼,便看到了默默落著淚的南溪,蒼白的小臉、蒼白的唇。
「醒了?還有哪里不舒服?」月子軒皺著眉活動著自己的四肢,伸手撫去了那一串晶瑩剔透的淚珠,「躺著別動,太醫吩咐要多靜休。」
「皇上,臣妾是清白的,」南溪掙扎著坐起來,拉住了月子軒的衣袖。
衣袖,被硬生生地拽回去了,月子軒起身,向外走去,在翡翠的珠簾前停了下來,卻最終沒有回過頭,沒有看到南溪的痛與失望。
珠簾脆響,瑤琴進來,十指纏了紗布,隱隱透著藥的苦澀,身後,兩個小宮女和四名待衛齊齊地跪在簾外︰「娘娘,奴婢們回來了。」
短短兩日,瑤琴圓潤的臉龐變得瘦削,原本白晰的手變得紅腫,手腕上,被繩索勒過的痕跡猶在。
殘忍!
「對不起,瑤琴,是我害了你們,」南溪哽咽,她沒想到他會用如此殘忍的手段,讓自己身邊的人替自己接受懲罰,可是,自己沒有錯!
錯的是他,他的絕情、殘忍,他對自己的不信任!
「娘娘,您這樣就折煞奴婢們了,奴婢只是來回稟娘娘,奴婢們都平安地回來了,」瑤琴燦然一笑,纏了紗布的十指急急地從架子上取下一件外袍,披在了南溪的肩上。
「疼嗎?」
「不疼了,行邢的時候,想著娘娘就不疼了,這本就是奴婢們的失職,才讓娘娘受了驚叫,又受了風寒,奴婢們本想著以死謝罪了,哪里還會想到還有再次見到娘娘的時候,」瑤琴依舊燦然的笑著,可是眼里卻噙著淚水。
倚屏的身影在簾外晃動,帶著玉盞端了藥湯和蜜餞盒掀簾進來。
「倚屏,安排他們幾個好好休息,等傷都好了再說,瑤琴的事就讓蕊珠來做吧,還有,吩咐太醫每日也為他們上藥,」南溪自己接過碗,大口大口地吞咽著酸澀的藥湯,有淚水順著臉龐滴下,落在碗里,瞬間便溶入不見。
為了他們,也要盡快好起來,簾外,是一陣叩謝聲。
蕊珠進來時,南溪正靠在床頭看著那茜碧的小軒窗,那一晚,自己便是被那個費如風像抱兔子一樣給擄了出去,速度之快,讓自己連喊叫的機會都沒有。
「小姐,奴婢給你關上窗戶吧,」蕊珠順著南溪的目光,走到了窗前,夕陽下的院落,蒙蓋著輕柔的暮靄。
「他怎麼樣了?」
「小姐,听說費副將被打入大牢了,罪名是行刺帝王後宮,被打得很慘,」蕊珠頓了頓,看著南溪空洞的眼神,「通」的一身跪下,「小姐,救救費副將吧,他好歹是大小姐孩子的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