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一輪太陽開始照耀整個大地,而月子軒的心卻一點一點地沉入冰谷里,冷夜一臉歉疚地從崖底上來,一臉的疲憊,一臉的不忍心。
「找不到她,對嗎?」月子軒依舊靠在樹底下,執簫的手發著抖。
「皇上,末將再下去試試,」冷夜低聲說到。
「先去休息一會兒吧,冷夜,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包括你,」月子軒無力地擺擺手。
蒼鷹在空中傳來陣陣啾鳴,「皇上,有消息了!」冷夜驚喜道。
「皇上,快看,在那里,」冷夜扶起月子軒,指向山崖峭壁上一處郁郁蔥蔥的所在。
「傳令下去,全力搜尋!」月子軒看著蒼鷹在樹林上空盤旋著,低鳴著,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如同那初升的太陽,讓他看到了明亮。
無數根粗重的繩索被放了下去,幾路人馬順著繩索爬了下去,一點點地接近那一片郁郁蔥蔥,可一個時辰過去了,除了蒼鷹的盤旋,誰也沒能到達峭壁上那一片突兀的樹叢。不斷地有人上來,又不斷地有人下去,不斷地有繩索被拋了下去,不斷地有人蕩著繩索返回。
「皇上,那里太陡峭了,無法接近,」一個將官上前,垂頭喪氣。
「看得清楚嗎?是不是她?」
「回稟皇上,那里處于山陰處,樹木茂森,幾可遮日,末將看不真切。」
「皇上,讓雕兒帶著末將前去吧,興許這樣,有更大的生機,」冷夜上前,他想起那蒼鷹有力的翅膀。
「不可,太冒險了,朕不打無準備的仗!」
「能否借雕兒的利爪?」
「不可以,冷夜,你知道它的爪子有多鋒利,要是不小心抓傷了,就真的無回天之力了!」
「皇上,快看,那雕落在那樹上了!」一個將士跑來,臉上還留有被樹枝劃過的血痕。
蒼鷹落在那一片郁郁蔥蔥之處,不再低鳴,只是撲騰著翅膀,遠遠地看去,看得到那樹枝在顫動,可少頃後,蒼鷹飛入了空中,飛到崖頂,穩穩地落在月子軒的面前,嘴里,叼著一片玄黑的布條。
「如風,是如風!」莫煜辰踉蹌著沖了過來,伸手取下那一片玄黑的布條,他記得很真切,如風飛身跳入沉星崖時,就是穿著這樣一件玄黑的外袍。
月子軒的心再一次沉入冰冷的谷底,所有的希望,在隨著莫煜辰沖上來的那一瞬間破滅,破滅得體無完膚,破滅得灰飛煙散。
可他看到了莫煜辰驚喜的眼,和兩行喜極而泣的淚水,男人有淚不輕彈,他相信他即使受再重的傷,都不會掉一滴眼淚,可此刻,這個堂堂的八尺男兒竟然落淚了,這個堂堂的一國之君竟然落淚了!
「冷夜,小心點,繩索,可抓牢了!」淡淡地下著命令,月子軒轉身,無力地向軍帳走去。
終究,不是她。
蒼鷹帶著冷夜盤旋著飛去,在低空中鳴叫著,鳴叫著,最終落入那一片郁郁蔥蔥之中,所有的人都屏息看著,看著冷夜再次爬上蒼鷹的背脊上,再次盤旋著飛回。
冷夜的背上,緊緊地用繩索系著費如風,衣衫破敗、面若死灰的費如風。
莫煜辰撲了上去,緊緊地扣住了費如風的手腕,鼻思全無,只有頸脈,微弱,若有若無。
一息尚存!
「大恩不言謝!我莫家,謝過閣下的救命之恩!」莫煜辰單膝跪下,對著冷夜重重地拜了下去。
「言重了,要謝,謝我們皇上,是他下的命令,冷夜只是奉旨行事!」
「莫煜辰謝兄台救命之恩!」對著那軍帳,莫煜辰再次拜倒,他記得月子軒剛才失落的轉身,悲淒,如風中的落葉。
月子軒听到軍帳外莫煜辰的驚喜的聲音,可他無力走出去,趴倒地小方桌上,月子軒掩面無聲地哭泣,他無法接受南溪就這樣飄落遠去,芳蹤難覓,生死不知,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可一天一夜過去了,半個她的影子都不見,她就像一陣風,消失在山谷中,消失在空氣中。
再一次,月子軒吐出喉間的腥甜,重重地栽倒在地上,他仿佛看到了無邊的黑暗,黑暗的最遠處,有著一絲的光芒,一絲藍色的光芒,他記得她像蝴蝶一樣在風中飄落時,那藍底青花的襦裙就如一只翩飛的蝶,是她嗎?她在那里,她在那里微笑著,百媚生。
一地的太醫束手無策,誰也沒有把握能解開月子軒身中的毒,冷夜再一次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可他發現月子軒手臂上的青紫仍在向上蔓延,向著心髒蔓延。
而莫煜辰也束手無策,他用盡了所有的辦法,也沒法喚醒沉睡中的費如風,他就像一個活死人,一個只有微弱心跳的活死人!
月子軒被泡在了醫桶里,虎耳草、半枝蓮、龍葵、天胡荽、北玄參、廣藿香、七葉蓮、素馨花…….所有能解毒的草都被投入了藥桶里,冷夜看著月子軒頭頂上有青紫的蒸氣在繚繚騰起,可那手臂上的青紫已爬到了肩上,像一條小蛇,一條即刻要吞噬人性命的毒蛇。
費如風也被泡在了醫桶里,為了保持他正常的體溫,為了不讓他全身漸漸僵硬,莫煜辰用盡了整個芝露所有的參草與靈芝,只為,維持那尚存的一脈氣息,可三日過去了,他依舊還在沉睡,沉睡。
南宮茹雪的葬禮,莫煜辰用了芝露最高的禮節,像厚葬一名皇家至親般,讓茹雪永遠地長眠于地下,莫煜辰記得那一日的秋風很冷,很冷的秋風掃落了樹上僅存的葉,和著那漫天飛舞的素縞,在夕陽下,久久地舞在空中,久久地徘徊,久久地停留在風中,久久地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