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珠簾的線斷了,在上官榮全力地甩落後,斷了,圓潤的珠子一粒粒地落在地上,輕脆地歡唱。
「你們兩個畜生,我上官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出了一個敗類,又一個孽障!」上官榮低聲咆哮著,門邊一個半人高的白瓷畫瓶應聲而碎。
妙舞掙月兌了風白的懷抱,可再一次被風白緊緊地擁入懷中,「爹,一切因我而起,與妙舞無關,爹既然不愛她,就放她走。」
「爹?我在你眼里還是爹?她是你三娘,你怎麼能直呼其名!你這不肖子,我上官榮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生下你這逆子!」上官榮顫抖的手指向妙舞。
「老爺,都是我的錯,你休了我吧,我不配做上官府的三夫人,老爺,求你,求你饒了風白吧,他還是個孩子呀,」妙舞再一次掙月兌風白的懷抱,在上官榮的面前「撲通」地跪下。
「妙舞,他不值得你去求,我帶你走,現在就走!」風白一把扯起妙舞,卻听一聲脆響,上官榮的手掌重重地落在妙舞的臉頰之上。
「玉英罵的沒錯,你就是個狐媚子,我上官榮瞎了眼,才被你迷了心竅,百花坊的女子,果真個個是勾引男人的高手!」
「爹!」風白冷冷地攔住上官榮再次落下的手,「你娶了她,可是你盡了為夫的職責嗎?她的傷,她的痛,你可曾關心過?她病了,她累了,你可曾知曉過?十多年了,爹你可曾對她噓過寒,問過暖,你可曾問過她需要什麼?她遠離故土,流落青樓,你曾大發善心將她帶離了魔窟,可這江南渡,在她眼里,又何嘗不是另一個人間地獄!娘羞辱她也就算了,可是爹,連你也這樣羞辱她,你可曾想過她的感受,可曾想過你帶給她的痛苦!」
「風白,別說了,別說了,」妙舞泣不成聲。
「不,妙舞,我一定要說,我也一定要帶你走!哪怕身敗名裂!」風白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上官榮,落在妙舞臉上的一巴掌,也生生地讓他疼。
「好,要走?我成全你們,你要膽敢踏出上官府半步,我上官榮這輩子就沒你這個兒子!」上官榮的聲音發著抖,「從現在開始,江南渡不許任何人進出!上官風白,你去祠堂給我跪著,沒我的容許,不許起來!滾!」
一腳,重重地落在妙舞身上,妙舞悶哼一聲坐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肚子。上官榮反手一掌,重重地落在風白的臉上,風白只覺得口齒間,有腥甜的味道,可顧不上擦去唇邊的血痕,彎腰扶起妙舞,「妙舞,疼嗎?」
「來人,帶二公子去祠堂,給祖先守靈!」門外,上官榮的聲音響起。
「妙舞,我扶你起來,我們這就走,離開這里,我帶你去南邊,那里山青水秀,妙舞,不舒服是嗎?」風白抱起妙舞,看著她皺成一團的眉。
「二少爺,宮里來人了,宣你出去接旨呢,」有家丁在簾外回稟,抬眼看到風白懷里的妙舞,一臉的驚愕。
葉公公坐在花廳間喝著茶,見到上官風白,一臉的笑容可掬,「皇上听說上官公子凱旋而歸了,宣你明日一早進宮面聖,估計會有不少封賞呢。」
「有勞公公了,深夜前來,一路辛苦。」
「呦,二公子這臉上是怎麼回事呀,都腫成一片了,二公子還是早早歇息了,老奴也要回宮復命去了,」葉公公落下茶盞,在兩個小太監的引領下離去。
冰涼的宗宗祠府里,幾柱香裊裊的飄散著,遠遠的,寂靜的夜里傳來妙舞的咳嗽聲,上官榮的一腳,踹得不輕,可這一腳,卻也讓上官榮輾轉無眠。
娶她,是因為她長得像柳如絲,眉眼俱像,他以為她可以代替自己對柳如絲的思念,可是,卻未能如願;冷落她,是因為想要保護她,他不想她步入展香茵的後塵,在這小小的上官府里無立足之地,無處安身立命,可是,卻也失去了她。
風白說的對,娶了她,卻未盡為夫的職責。
常年在外,他給了她們榮華與名份,許了她們安康與福貴,可是換回來的,卻是玉英的囂張跋扈,香茵的不辭而別,妙舞的背叛!
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樣懲罰自己,懲罰上官一脈!
花承煥,上官榮記得是自己去花府緝拿的花將軍,拿繩索捆住他的手時,自己的手在發著抖,他甚至無法直視花將軍憤怒探究的目光,他記得宣旨的公公聲音都發著抖,他還記得在牢獄中見到花承煥最後一眼時,那悲憤的雙眼,和流血的臉。
如果沒有花承煥,上官榮知道,他成不了大將軍,可是自己做了什麼,生生地在恩師的背後捅了無情的一刀!
錯了,可是卻無法去挽回,甚至連南溪的入宮,都是錯,一錯再錯呵!
後半夜的月,隱匿在一片雲海之中,偶爾穿透雲層灑下清澈的月光,卻帶著冷冷的淒涼,月光下若隱若現的江南渡,孤伶伶地佇立著,水榭上的游廊,飄散著殘荷的清香,妙舞的咳嗽,再一次地傳入耳畔。
上官榮停下了腳,他甚至沒有勇氣進去,進去看望她一眼。
湖面吹來的風微涼,上官榮感覺自己很窩囊,一個堂堂的大將軍,在沙場上可以統帥千軍萬馬,可以所向披靡,可卻保護不了自己想保護的人,得不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人!
一聲長嘆,圓月再一次隱進雲層,終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