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
中秋家筵,卻只有懿親王帶了家眷而來,榮親王送來了中秋之禮,卻人不到,只言西城大漠風沙,出入不便,而南三城的明親王卻稱妾室侍產,不便出門。
月子軒冷冷地將手中的禮單擲至地上,冷哼一聲離去,只留禮官一人在寶月殿堂下擦著冷汗。
「賢佷,這大好的日子,卻為何愁眉不展?」月晟睿迎面而來,身後,是晟親王府大群的姬妾。
「七皇叔來就好,月家何等的大事,豈能少了七叔出面,」月子軒轉眼便是一臉的笑意,目光落在月晟睿身後一名嬤嬤抱著的孩子身上。
「這可是朕的小臣弟?七叔不會是來向朕要賞封的吧,」月子軒瞅向那不足百日的孩童,烏黑的眼珠正滴溜溜地轉,有恃無恐地盯著眼前的月子軒。
「賢佷,帝王一言九鼎,過幾日愛子百日時,還望賢佷前來捧場,」月晟睿依舊笑顏。
「當然,只是七叔可曾想好了,看上了朕這皇宮里哪一座殿堂?」月子軒接過了話,微笑著看著月晟睿,帝王榻旁,豈容他人覬覦!
「七叔看上的,賢佷到不一定會給,您說呢,皇上?」月晟睿很快接了話,卻是話里有話。
「啟稟皇上,芝露君主已到,」葉公公躬身前來。
「七叔,听說芝露君主帶了一眾美貌的舞姬,將舞與人全獻給了朕,七叔不是喜歡善舞的女子麼,一會兒若有看上的,朕賜你幾個做朕小臣弟的干娘,」月子軒掃了一眼月晟睿身後的家眷,「只是七叔那新納的側福晉怎麼不見,她不是也能歌善舞麼,這樣的熱鬧豈能不讓她來湊湊,再者,可是遠來自故土。」
月子軒說完便轉身離去,只留下月晟睿在原地暗中握緊了雙拳,叔佷之間,明爭暗斗,也該是有個了斷了。
莫煜辰呈上了禮單,滿滿十八寶箱,無不價值邊城,可于皇家,又算得了什麼,月子軒淡淡地翻完,便放置一邊,「閣下為何不再帶兩壇那酒來,上次的可早就喝完了。」
相視一笑,便已將要說的話放入了彼此的心底,「今晚,沒有帝王與君臣,都是親人。」
「怡香可是朕的親妹妹,閣下可不許欺她年幼,」月子軒下了龍榻,帶領了莫煜辰及隨行去往悅顏堂,那里,早已大擺筵席,燈籠高掛,燭火通明。
杯觥交錯間,月子軒已忘卻了幾位皇兄相請不遇的不快,有舞仱人清喉婉轉,縴腰彩袖飛揚,鳳尾龍香拔,曼舞台間飄然,可卻依舊擋不住月子軒大好的酒興。
「閣下的美姬何時出場,朕可是等不及了,待一睹芳容,」月子軒笑道,帶著微醉,手中的杯盞向莫煜辰舉起。
南溪坐于左側,隔了淡青的紗幔,看著月子軒與莫煜辰,有著隱隱的著急,倘若月子軒一直和莫煜辰這樣喝下去,可就無法讓祁太妃和莫煜辰相見了,她對莫煜辰並無什麼印象,可是她想幫祁太妃。
「稍侯,無心說正在更衣,一會兒,希望能讓兄台盡興,」莫煜辰舉杯,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算是明白了。
一陣琵琶曲聲如雨後的微風吹過湖面,漣漪蕩起,十二名綠衣白裙的女子魚貫而入,蒙著白面紗,挽著長長的水袖旋轉著飛躍至台上,在如水的曲中如一群在雨中怒放的花,隨著雨滴而歌,隨著輕風而舞,而那飄揚的長袖,旋轉的裙擺,卻是像極了妙舞的絲路花雨。
「這支舞可有名字,朕曾見過另一女子舞過絲路花雨,看上去頗有相似之處,」月子軒若有所思地問道。
「兄台怎知絲路花雨?」莫煜辰有著暗暗的驚訝,三姊這十多年如何過的,從不對自己提起,問起,也是三緘其口,只說月復中孩兒是晟親王的骨肉,其他,只字不提,甚至邊自己子佷的降生,都不曾給過只言片語的消息。
「晟親王去年納的一位側福晉,善這支舞,一度舞來,聊以助酒興,」月子軒想起上次那粒朱砂,想起那漫天的花雨,想起這位側福晉是芝露亡國時的公主。
「陛下,小香求見,」鐵無心急匆匆地過來,在莫煜辰耳畔低語。
「小香?小香姑娘不是應在台上嗎?」莫煜辰瞅向台上的十二名女子,一人不少。
「末將也奇怪,小香什麼都不肯說,只是不停地哭,」鐵無心頗有著無奈。
「奇怪,那台上的誰?」莫煜辰嘀咕著,轉頭對著月子軒抱歉地笑笑。
台上,二十四支各色的水袖如漫天散開的花朵,又如一片彩雲,在半空飄過,卻見居中一雙藍袖玉手輕翻,竟然整個人斜斜地飛了出去,在莫煜辰起身離開時,兩柄閃著寒光的短刀直直地向台下的月子軒刺去。
台上余下的女子瞬間亂作一團,莫煜辰在女子們的尖叫聲中回過頭來,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三姊,台上那向月子軒飛去的女子竟然是一連數月不得消息的三姊莫如煙!
瞬間,什麼都明白了,可瞬間,卻什麼都晚了。
他看到月子軒手持酒杯抵住了那女子的雙刀,也看到了一旁的上官風白手中的御風劍直直地刺向了如煙的胸膛,他看到了殷紅的血像泉水一樣從她的胸口涌出,看到月子軒一掌劈掉了她手中的短刀,在揭起如煙面紗的瞬間,他看到上官風白大叫著丟了劍,而去抱住了如煙欲倒下的身軀。
亂了,一切都亂了。
月子軒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酒至酣處,會遭遇這樣的刺殺,他在拉起那面紗的時候有著鎮驚,待他認出那就是晟王的側福晉時,上官風白的一聲長嘯,已如晴天一記驚雷,響徹在耳畔,不解、悔恨、悲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