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宮的馬車上,我覺得困,強撐著堅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挺不住,看了一眼正閉目養神的連夜,我安慰自己︰沒關系,沒關系,趁他養神,我睡一會兒。
只睡一小會兒。
卻不曾想,一閉眼,意識就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一夜宿醉,今日又隨連夜逛了這許久,我的身子極乏,因而睡得很沉。
迷迷蒙蒙間,隱約听到連夜在同人交談,卻死活都听不出那人是誰。更何況,我也想不通,馬車里究竟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人。
連夜嗓音慵懶,似乎在問,「進展如何?」
那人嗓音低沉,而又恭謹,「齊州方面已然步入正軌,萬事俱備,只看陛下幾時動手。」
連夜輕笑一聲,語氣里的笑意,卻並無幾分。他淡淡說,「辦事利落,一向是你風格,怎的護城河那里鬧出那麼大動靜?」
那人恭聲,語氣里卻並無慚愧,「對方惡貫滿盈,屬下不過稍事懲戒——」
「可你嚇到了人。」連夜出聲打斷,明顯不悅得很。
那人沉默無聲。
連夜靜了片刻,語調微微轉沉,「這種事,不要再次發生。」
那人默了幾秒,終是恭謹應道,「屬下知錯。」
接下來,就是一片長久的寂靜。
迷蒙中,我想睜開眼楮,卻一絲力氣也無,眼珠轉了兩下,再度睡得沉沉。
沉入黑暗之時,頭頂,似乎有人輕輕揉我發心,我覺得癢,便皺起眉來,低低哼著,在他掌心蹭了幾蹭。
那人僵住,而後喟嘆一聲。
那聲嘆息……千回百轉,輕得像夢.
我是在連夜即將邁進崇元殿的時候,醒了過來。
如你所料,我確然縮在他的懷中。
彼時暮色四合,天清雲靜,我甫一睜眼,便看到宮殿巍峨,明瓦琉璃,竟都不及上方那張秀麗無雙的臉孔。
一時驚艷,我竟莫名想道︰倘若不是那副脾性,連夜他……
倒也真能令人心動。
這個想法很怪,一閃而過,我心中「咯 」一聲。
轉瞬恍然,這有什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在我看來,連夜同顧朗並無區別,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他們和蕭祐不同。
心無綺念,我坦蕩蕩地醒了,也就坦蕩蕩地出聲。
「陛下。」
許是甫醒,嗓子有些微的啞,連夜听到,腳步微停,終于低頭朝我看來。他睫毛長得令人嫉妒,瞳孔清澈涼薄,鳳眼微垂。
目光在我臉上掃了一遍,他淡淡問,「做了噩夢?」
我心中一動,卻並未否認,「……嗯。」
他將我放下地來,動作輕柔,嘴里卻一如既往地毒舌淡諷,「醒著時萬事不怕,睡著了擰著眉頭……風愛卿當真與眾不同。」
這話听著不像夸人,我訕訕地咳了一聲。
連夜同我擦肩,踱進殿中,有內侍迎上前來為他褪去外衫。
我袖手站著,突然想到一事,于是沉聲開口,「陛下今日私訪,臣將如實——」
話未說完,宮殿門口有小太監氣喘吁吁跑來,甫一入殿就跪倒叩頭,「陛下,太後鳳體不適,突然昏厥,沈太醫派奴才——」
听到這里,我已是一繃,太後?
那個全連國最最尊貴、卻被自己兒子親手囚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