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師府的一路上,顧朗一直黑著那張過于秀氣的臉,不遺余力地在訓我。
「她是公主?她是公主又怎樣!」他伸手戳著我的額頭,語氣里滿是恨鐵不成鋼,「顧風雅,你在我面前呼風喚雨、吆五喝六的時候,不也把自己當公主看嗎?」
他氣勢洶洶,我垂頭喪氣,側臉躲開他的手指,我撇撇嘴巴。
「那可不一樣,我那純屬自封的……」
他瞪著我,瞪了半晌,忽然氣得樂起來了,「你……你就這點兒出息啊?」
出息?
出息能當飯吃嗎?
我不屑一顧,低頭掏出懷里護得嚴嚴實實的油包,打開看了看,全碎了。眉毛一皺,我覺得惱,再看下去恐怕將要忍不住問候連嫣的全家,我手掌一推,遞給顧朗,悶聲悶氣地說。
「呶,一起吃吧。」
顧朗垂睫瞥了一眼,立刻冷笑,「愛吃這個的,可不是我。」
我苦了臉。
我……
我其實也不愛吃的。
愛吃這個……
是蕭祐.
說來奇怪,全連國最最溫柔漂亮的公子蕭祐,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所喜所愛更是極其高雅,可唯有一樣,實在是太不符合他飄逸公子的氣質了——
那一樣就是……
愛吃甜的。
說起他這個愛好,我其實也是無意之中發現的。
八歲那年,伴讀期間,我曾在路過顧朗的房間時,听到他不知對誰說著「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這句鬼話——彼時年幼,不懂什麼,我將比我大了一歲的顧朗的話奉為圭臬,他說什麼,我就堅信什麼是對的,因而,我曾自不量力地親自下廚,為自己做了一碗銀耳蓮子粥。
听顧朗說,蓮子性苦,為了照顧我的嘴巴,我極舍得,撇了勺子,抄起太師府的糖罐直接就往鍋里倒。那一日,我倒了許多許多的糖,心里也喜滋滋的,想著等他日鍛煉好了,就可以為蕭祐做了,我極開心,守著灶台又扇又吹的……
就這麼的,我做出了人生中第一碗吃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喜不自勝大呼萬歲的時候,忽然樂極生悲——我只是抿了一小口而已,整個表情就徹底凝固了……
我嘴角一抽,沒有猶豫,抬腳出門就要倒掉它。
也就是那個時候,迎面遇到了蕭祐。
十歲的他一身白衣,逆光朝這里走來,瞧見我一臉的苦大仇深,他朝我微微一笑,容顏俊美,移步生花——他好看得就像神仙似的。
這位神仙問我怎麼了。
我皺著眉,苦著臉,很沮喪地把事情說了。末了,我極其失落地問他,「誒,你說,我是不是一無是處?學武,武功學不好,做飯,又做成這樣,就連課業,爺爺都只夸你和連夜,從來都不夸我的……」
神仙听我說到這里,笑了笑,他伸過手,面不改色地將碗接了。
我抬起臉,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他舉止優雅,氣度非凡,在我面前一口一口將粥吃了。
我當時完全石化,徹底懵了,自己都反應不來,更枉論出口去阻攔他。
眼見他吃了干淨,我總算回神,張了張嘴,合上,又張了張,我又愣又傻,「你,你不嫌甜啊?」
他拭拭嘴角,抬眼看我,眸底全是心滿意足的笑。
「還好。」
那一刻,我說不出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只覺得,只覺得……他太好了。
不愧是我喜歡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