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盆冰冷的涼水澆醒的,當頭而下,毫不容情。
滿頭滿臉的水珠之中,我睜開眼,水盈于睫,正看到一身明艷鵝黃的連嫣唇噙冷笑,一臉譏誚地看著我的狼狽。
我也確實狼狽極了。
——雙手雙腳被繩綁著,躺倒在地,縮在牆角,通體濕透也便罷了,還不斷有骯髒的水淅淅瀝瀝地從額角滑下……
連嫣究竟是有多恨我,才做出這樣的事來糟蹋?
我撩起眼,雙眸炯炯地瞪著她。
我的反應,顯然是連嫣意料之中的,因為她絲毫都不驚訝。反倒一腳踢開了椅子,彎下腰來,伸出縴縴玉指,極輕佻地勾起了我的下巴。
「風雅。」
她一字一頓,叫得是咬牙切齒,那雙清凌凌的水眸里面,更是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她盯著我,緩緩地,緩緩地說,「上次沒抽死你,我被師父叫回幾日,怎麼?你記性沒長一星半點,膽子卻是變大了啊!」
我咬緊牙關,死瞪著她。
她沒猶豫,順手就摑了我一巴掌,許是覺得快意,她咧唇愉悅笑著,「瞪我?勾/引完蕭祐,勾/引連夜,我倒是要看一看,你有幾分姿色!」
話音剛落,她手一抬,只听「呲啦」一聲,我的領口被她狠狠扯破。
「連嫣!」我忍無可忍,終于出聲,「你瘋了吧?!」
尖利的指甲劃過我的臉頰,她笑得魅惑,「瘋?區區一屆孤女,卻想染指駙馬,還想同他私奔?哈哈,瘋的恐怕是你才對吧!」
她的話,讓我渾身繃了一下。
「你,你知道什麼?」
她突然斂了笑容,揪住我的頭發,聲音和動作一樣惡狠狠的。
「我知道的多了!」
頭皮被扯,我痛得眼淚直冒,她卻是仍不解氣地控訴著,「我愛他,我愛他整整十年,十年了!全天下都知曉我的心意,王公貴族、世家小姐,沒有人敢自不量力地靠近他,你憑什麼!」
連嫣用力很大,幾次見面,她素來對我下手不留余地,這次更是變本加厲——此時此刻,我才終于明白,緣何多年前顧朗就殷殷囑托我不要招惹蕭祐了。
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獸,連嫣周身都充滿了攻擊性,她一邊用力將我的腦袋往地上摜,一邊氣到發狠地說,「你去齊州?你來陪他?你配麼!」
「我是公主,我有權勢,能救他的,能救他們整個蕭家的,只有我!」
粘稠的血,順著額角被磕破的地方淌了下來,劃過眉心,劃過眼皮,流入了我的眼楮里面。
我覺得痛,也覺得暈,失血的感覺讓我險些昏厥。
茫茫的一片紅色之中,朦朦朧朧的,連嫣還在說著。
「十年之間,為了蕭祐,我早已瘋魔。他到了今日境地,百般凶險,只能靠我。你以為,我會讓你礙事麼?」
「風雅,若非連夜護你,你早死千百次了。」
「今日是我要趕路,且饒你這次,下一回,你可未必這麼好命了。」
她抬起腳,狠狠地踹上我,我痛得擰眉,終于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