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居的雅間外面,我站了許久,里面令人臉紅的低吟聲越來越大。
我早說過,自小起,我就不把自己當做嬌弱女孩兒看待,和連夜蕭祐一起那幾年里,上樹下河,胡鬧打架,我什麼都敢做;而在熱心腸的「京城百事通」顧朗教導之下,有關男男女女之間的那麼個眉來眼去,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多少都知道一些。
也正因此,即便無法看到,我也大致猜得出來,雅間里頭,連夜該是在和那位絕色姑娘……
親熱。
他……是在親她嘴巴?
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讓我愣了一下,莫名想到宮宴那夜我和他的唇舌糾纏,我禁不住臉孔一熱。
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這個,我捂住臉,煮熟了的蝦子似的,又紅又熱地在門口蹲下。
我將頭埋在膝蓋之間,搖著腦袋,心底一遍遍地罵自己怎麼會莫名其妙想起那個,正懊惱間,突然听到有腳步聲徐徐步近,在靠近我時,頓了一頓,那人極震驚地說,「風史可是……哭了?!」
我愣了一下。
頭頂微風拂過,那人急急而來,听聲音該是水月。
她稍抬藕臂,脂粉香氣頓時撲面而來,我還沒有來得及抬起腦袋,她就蹲下了身,伸手將我給抱住了。
我尚未抬起的頭,重又被她給按回了雙膝之間。
她以素手攬著我,渾然不管我這樣的姿勢舒不舒服,自顧自地就開始說,「好妹妹,我懂你,我懂你的。」
懂我什麼?
我動了動,想從她軟玉溫香的懷抱里面掙出來,這樣的動作看到她的眼里,頓時成了我在顫動著抽噎。
見我如此,她不僅不松,反倒立刻將我給摟緊了。
「你難過。」她用一種既憐憫而又疼惜的語氣,蹭著我的發頂,喃喃地說,「水月姐知道你難過。陛下他……唉,他平日里其實極少來這兒,即便來了,也只是吃個便飯就走,從未找過姑娘啊。」
我被她摟得喘不過氣,掙扎著,想要出來,我有點兒氣息不穩地說,「姐,我知道了姐,我沒難過,真的,你快把我放開吧。」
她猶豫了一下,似乎不大確定,稍稍放開我一些,試探著問我,「真沒難過?」
「咳咳。」我禁不住咳嗽起來,「你再不放,就,就難過了。」
她終于大發慈悲將我從她懷中放出來了.
我剛抬頭,就看到水月那雙清凌凌的妙目直勾勾地瞧著我,我估模著她是在看我到底哭沒哭了。
我咧了咧嘴,指指自己的眼楮,傻樂著。
「你瞧,我沒事的。」
她看了看我,見我眼楮沒紅,憋紅的是臉,忽然癟了癟嘴,一副很是失望的神色。
「陛下如此……」她抬手指了指雅間里面,一副愕然不解的神情問我,「你一點兒都不難過?」
我從地上站起了身,拍拍,十分篤定地說,「他沒喝酒,就沒關系的。」
水月愕然,「什麼?」
我喃喃說,「他沒喝酒,就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八年以來,連夜雖陰晴不定,我卻知曉他的性格——他素來喜潔,且待人冷漠,陌生的人,根本就踫不得他。
「那個很漂亮的姑娘……」我想了一想,低頭笑了一下,「既然能親到他,想來,是同他相識的吧?」
他既然清楚自己的舉措,作為史官,我只負責記錄便好,沒有指手畫腳的資格。
我的話,讓水月著實怔了片刻,與此同時,她的眼神由困惑變成震驚,再由震驚漸漸變成了忍無可忍的崩潰之色。
她抬起縴縴玉手,蔥指朝我腦門戳來,俏臉上盡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
「你……你啊!!!」.
水月的惱火,來得著實沒有緣由,她跺了跺腳,丟下我便給連夜送點心去了。
我站在門外,懷里抱著《要錄》,低下頭來,盯著腳尖,唇角沒心沒肺的笑容一點一點斂起來了。
涼風穿過的回廊上面,我一個人站著,站了好一會兒,空著的那只手抬了起來,按到了胸口所在的位置。
那里,莫名其妙,鈍鈍的。
我扯了扯唇角,暗罵自己,「風雅,你有病啊……」.
連夜在迎春居里呆了足足半日,我自然也走不得,一直在外陪著。
先開始水月生意挺忙,不時有王公貴族世家子弟前來瀟灑,她少不得要陪著。
而連夜這間雅間僻靜得很,顯然是水月特意為他留的,好半晌都無人經過,我無聊得很,索性朝她的手下要了一壺清酒,倚在欄桿上喝著。
雅間里還是低吟聲不斷,那絕色姑娘奔放得很,想來是極其快活,笑聲根本就不帶壓抑的,銀鈴般沖破房門,直往我的耳朵里面鑽。
——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做些什麼。
我嫌她吵,抄起酒壺的頻率越來越快,大口大口地直往自己嘴巴里灌。
我說過的,作為連夜的伴讀,為了替他擋酒,自小我就有作飲酒方面的練習,我酒量
極好,輕易是絕對不會醉的。
可是今日,照我這樣不管不顧的喝法,三壺酒水下肚,竟然有些醺然了。
我握著酒壺,喊丫鬟再給我送一壺來,丫鬟沒來,來的是一襲玄衣。
我抬起眼,就看到了卿安那雙狐狸眼.
卿安搖著折扇,笑眯眯的緩步走了過來,他很賤地朝我寒暄,「哎呦風史,借酒澆愁哪啊?」
消你妹。
我打了一個酒嗝,毫不猶豫,直接甩他一個白眼。
他嘿嘿地笑,湊近過來坐在我的身邊,狐狸眼溜著雅間,笑聲曖昧極了,「連皇他……在里面呢?」
我冷冷說,「你管,管不著吧。」
他「啪」的一聲合上扇子,正襟危坐地道,「瞧你說的。我同連皇一見如故,正覺那日宮宴未能盡興,今日偶遇,豈能不打個招呼?」
「是這間吧?」
他起身就要往雅間門口走,恰好里面女人的低吟聲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分貝,我眼皮一跳,想也沒想地就伸手將卿安拽了回來。
「你,你干什麼?!」
他皺眉看我,「見連皇啊。」
轉頭看看房門,他眉頭蹙緊,一副很是困惑不解的模樣,「怎的還有女人?他,他們在做什麼?」
我重新恢復了面癱臉,強壓著醺然之意,面無表情地說。
「關你屁事。」
他狐狸眼閃了一閃,好像在笑,下一秒,突然正了神色,一副超懵懂的神情湊近過來壓低聲兒問我。
「我說,連皇在里頭辦事兒,你在這兒……看門兒啊?」
我腦子一熱,泛起熊熊怒火。
他卻還不罷休,繼續挑唆,「嘖嘖,前個兒還昭告天下他要娶你,今日就眠花宿柳啊……厲害,厲害,」他上下打量著我,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難怪連皇定要娶你,你,你不僅不妒,竟然如此體貼!」
我抄起酒壺就朝他砸過去了.
卿安的話,氣得我渾身直顫,酒醉加上怒火,我原本就不怎麼清晰的腦袋,這下更加亂如漿糊了。
眼瞅著卿安嬉笑著將我的攻擊躲過,我怒氣更盛,想也沒想地從懷中抄出一把銀針,凶神惡煞地瞪著他。
「你,你再說我!」
他怔了怔,似乎從未見我動過武器,有些驚詫,但卻並不怕我,轉眼之間重又變成那副輕佻模樣了。
他挑一挑眉,聲音宏大,清亮亮的,「說便說了,你待如何?」
他身量極高,少說比我高一腦袋,就那麼自上而下地睥睨著我,狐狸眼中充滿了不屑,「堂堂一國女史,身份不低,相貌絕佳,已然有了將為皇妃的聖旨,卻在這兒看著夫君風流,我說你是慫貨,說錯你了嗎?」
酒意上腦,我氣得厲害,磕磕巴巴就頂回去了,「他喜、喜歡她,我,我自喜歡別的,你,你才慫貨!」
「喜歡?」卿安冷笑著鄙夷看我,「喜歡是一回事,丟臉可就是另一回事了,連皇既然喜歡別的女人,你緣何不去取消婚約?」
我愣住了。
卿安抬手,丟給我一顆藥丸,嘴中冷嗤著說,「既不認慫,吞下這藥,去找他。」
我接過藥丸,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不知他在搞什麼名堂,我抬眼瞪他,「這,這是什麼?」
他一臉正色,「解酒的!」
解酒?
我頭好暈,胸口好悶,好難過。
解了這酒,去找連夜?
卿安說的好像對啊,我既喜歡蕭祐,他又喜歡別人去了,把話說開,好聚好散,以後還能做好哥們兒不是嗎?
毫不猶豫,我抬手將黑乎乎的東西丟入嘴里,將藥丸吞了。
卿安見藥丸下了我的肚子,登時哈哈大笑起來,他抬手指著我狂樂,「風雅啊風雅,說你傻你還是真的傻,我這麼風流倜儻的公子手里,會有解酒藥麼?」
我呆了一下。
他眯起狐狸眼楮,笑眯眯地看著我,嘴唇微翹,一字一句。
「那是媚藥,親愛的。」
我懵,身子突然之間就熱了。
卿安抬手,在我背上狠狠推了一把,一邊推我,他一邊極其驕傲地說,「投懷送抱,讓他負責,歷來是捕獲變心男人的不二法寶,听我的準沒有錯,快去吧!」
我被他推得一個趔趄,腳步不穩,直直朝前奔了幾步,雙手下意識地想要借力,卻沒模到牆壁,反倒摁到房門上面去了。
「嘩啦」一聲巨響,上好的檀香木門,硬生生被我撞了開來,我果然是酒喝多了,身子頓疼的同時,我直抽涼氣,心底暗罵︰他媽的卿安,你使了多大力啊?!.
下一刻,我不罵了。
我呆住了。
由于我摔進來的角度十分奇妙,我沒倒地,也沒砸到,而是趴在一個凳子上面,被酒和藥丸催得完全滾燙的臉,正對著一個妖嬈的女人……
她躺倒在地,衣衫不整,一雙瑩白的縴縴玉手正按在胸前的高聳上面,水眸緊閉,忘情揉搓……
我看得完全呆了。
她,她在干嗎?
我呆呆的,嘴唇微張,愣愣看著。
那女人忽然微微加力,娥眉瞬間蹙了起來,像是愉悅,又像是痛苦,她嚶嚀著高聲呻/吟了出來,又「嗯」又「哦」……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酒意很濃,可我想,我還是隱約明白了什麼……
她在同自己玩兒?為什麼啊。
眼角掃到一抹側影,我迷糊著,怔怔抬起眼來,正正對上了一張俊美無儔的臉。
他鳳眼微眯,遠遠坐著,像是被人撞破了什麼惡作劇似的,一臉羞窘,尷尬而又咬牙地怒瞪著我。
他啞聲低喝,「你來干嗎?」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忽地反應過來那人是誰,我嘴一撅,又一扁,淚如泉涌地就朝他奔過去了。
我委屈得像是孩子見著了父母,狠狠抱住他說,「連,連夜,外,外面有個混蛋,他,他欺負我……」.
預計失誤,下章親密……PS,上架之後更新更給力吧?求支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