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的匕首,明明是往我手臂上劃的,卻沒有落到我的身上,反倒惹得卿安痛呼了一聲。
我愕然張開眼來,就看到他一襲緋衣,正與卿安纏斗在一起。
兩人都面色肅殺。
而先前送來銀盤和匕首的丁,正手持利劍,在同門口不知從哪里冒出的一群黑衣之人,凶狠廝殺。
場景幾乎是在一瞬之間,由先前的平靜無波,變成了巨浪滔天。
我有些懵,愣愣地在原地站著,手指剛探進袖中去模銀針,手臂突然一緊,被一名黑衣男子凶狠握住。
連夜眼神一凜,拔劍就刺了過來。
黑衣男子不得不躲,我險險閃開,被他扯到了身後。
他沉聲說,「離我近些!」
我點了點頭,漸漸恢復鎮定,指間攜上銀針,不時替連夜除掉欲行偷襲之事的黑衣刺客。
連夜則凝神抵御著卿安。
想到卿安,我咬牙怒瞪著他,「枉我將你當做男人,你,你竟是這麼的不要臉!」
卿安手中揮劍不停,他緊盯著連夜,狐狸眼里全是招招致命的狠辣,唇角卻是朝我苦笑一下,「風史仔細想想,我若是想要行刺,何必如此費盡周折?」
我張口啐他,「除了你想陷害我同連夜,還有第二人嗎?」
眼瞅著他一劍險險刺到連夜身上,我心中一怒,想也沒想地抓起銀針丟向了他。
卿安既要應對連夜,又面臨我突然襲擊,他一臉狼狽的左閃右躲,場面頓時混亂極了.
卿安的武功極高,萬幸連夜也並不算差,只是,他身上畢竟帶有舊傷,兩人相格片刻,他已漸漸現出頹勢。
眼見連夜俊臉泛白,胸口緋衣卻顏色深了,想也知道是傷口崩裂了開,我抬手擦掉額頭的汗,伸手想要扶他,卻有凌厲風聲自身後襲來……
我急急一躲,依舊被劍氣刮破了耳朵。
回頭一看,我渾身血液霎時停滯——丁不知何時已被層層黑衣之人圍住,饒是他武功極高,也終因雙拳難敵四手,漸漸落于下風了。
他一落勢,自然有更多的人可以騰出手來對付連夜。
我禁不住咬了咬牙。
卿安見狀,抬眼朝連夜喊著,「連皇息怒!我,我以人格保證,我們並非一伙兒!」
他是在朝連夜示好,意思很是明顯——希望連夜能同他聯手,擊退刺客。
我早說過,連夜素來是個陰晴不定的人,也絕非什麼按理出牌的主兒,那群烏壓壓且來勢洶洶的黑衣刺客,他好似根本沒有看到,劍鋒一凜,又朝卿安逼近一步,冷冷地說。
「解了奪魄!」
我怔了一下。
他要救我?
卿安氣得直要跺腳,「晚些解又能如何?他們劍上淬了劇毒,可是一觸即死的啊!」
「是說不給對麼?」
連夜手腕一翻,根本不予理會,劍氣更厲,他直直朝卿安掠過去了。
連夜很倔,卿安很邪,我既說服不了前者,也無法盡信後者,心思繚亂的同時,眼見丁稍稍從黑衣圍陣之中退出,我抄起一顆炸藥,咬牙朝那群黑衣男人丟了過去。
「咚」的一聲,炸藥爆裂同時,濃煙滾滾而出,我捂住嘴巴快步奔向連夜,抬手就扯住了他的胳膊。
「快走!」
我尖聲喊他。
濃煙肆虐,且催人落淚,我根本睜不開眼,只覺得自己抓住那人該是連夜,我拼盡了渾身力氣,拖著他一同自窗口躍下。
我未曾料到,我極其熟悉的、由顧朗親手制成的特制炸藥,在一次爆裂之後,竟然響起了更加劇烈的余波——
「 」的一聲巨響,平地而起,二層酒樓在我們身後轟然炸裂.
「咳咳……」
睜眼是未能徹底消散的濃煙,抬手是碎裂的斑駁瓦片,我一邊狠狠咳出吸入胸月復之間的浮塵,一邊灰頭土臉地從瓦礫之中撐起身來。
我揉著眼楮,第一反應就是尋找連夜。
記得我們是一起跳下來的,若無意外,他不是在我的身下,就該在我旁邊。
「連——」我轉頭去看,看到了和我並肩摔倒的人,話卻霎時僵在了嘴邊。
我看到了卿安。
「連,連夜呢?!」
我怔了一怔,嘴唇一顫,抬手就去扒身邊的瓦片。
「咳咳……」卿安一邊咳嗽,一邊狼狽兮兮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了看我,又回頭看了看那滿地的狼藉,一臉困惑地說,「我哪里會知道?」
我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咬牙怒瞪著他,「你,你是怎麼出來的?」
他更加的茫然,「不是你拉的我麼?」
我他媽真要瘋了。
卿安還在自顧自地念叨,「我和連皇對陣,剛一爆炸,我就想要溜,一換位就被你給扯住了……哎,你不是要救我麼?」
我狠狠罵了一句,迅速起身,拔腿就往那堆廢墟里沖。
一開口就帶上哭腔了。
「連夜!」
斷壁殘垣,塵
土漫天,哪里會有人回答?
「喀嚓」一聲,一段炸焦了的房梁,轟然砸落下來,蕩起濃煙漫天。
我兩腿一軟,狼狽跌坐地面.
那一日,我以十根手指,將被炸到滿目瘡痍的二層酒樓扒了一遍。
可我沒有找到連夜。
連一片緋色的布料都未曾看見。
卿安渾身是土,訕訕站在一旁,他拖著受了傷的左腿將所有能勉強分辨的尸體都看了一遍,蹣跚走了回來,朝我搖了搖頭。
我根本不受控制,渾身開始瑟瑟發起抖來。
九門提督的人趕到時,卿安將失魂落魄的我抱了起來,我們藏在街角,眼看衙門的人將現場重翻一遍。
連夜依舊未曾出現。
我雙眼通紅,閉了閉眼,抬手摁在了胸口的位置,那里鈍鈍的疼,疼得厲害……
好奇怪。
我閉了閉眼,哀求卿安,「送我回府……」
我要回家.
連夜失蹤了。
這是我唯一能給爺爺交出的答案。
太師府中,爺爺臉色陰鷙一如暴風雨時的天空,他沒有猶豫,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用盡全力朝我掄了過來。
我被扇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的同時,嘴唇當即便滲出了血來。
我雙手撐著地面,緩緩爬起,面紗蒙了塵土,又沾了血,緊緊黏在臉上,我本該痛得厲害,此刻,卻全無了觸感。
見我重又直起,爺爺毫不猶豫,又一個巴掌凌厲至極地甩了過來。
「風雅!」
站在門外的顧朗失聲喊我,卻被侍衛死死拖著,動彈不得。
爺爺不許他進來。
他掙扎著鬧個不休,爺爺擰起眉毛,索性命人將他嘴巴堵住,捆了起來。
我閉了閉眼。
這一次,誰也救不了我。
來京八年,我從未見爺爺氣得如此厲害……
他一面懲罰著我,一面派出所有暗衛,不惜暴露了太師府不理朝政的外表之下,其實有豢養武力,也要將連夜找到。
可尋遍了所有地方,都未能如願。
最後一個侍衛前來匯報那刻,我親眼看到,爺爺跌坐在太師椅上,原本就略顯佝僂的背,突然深深地彎了一彎。
他像是驟然之間老了十歲.
御史中丞左安急匆匆地趕來,我正站在正廳門口,暴雨如注,狠狠澆在我的身上。
宛若刀割,通體冰涼。
左安看了看,見我渾身是傷,通體濕透,卻挺直了腰背站著不肯挪步,他嘆了口氣,搖頭低勸。
「風史何苦這樣?即便你淋到生病,局勢也不會改變。」
所謂局勢,自然是指連夜的離奇失蹤,以及這場失蹤若被朝臣發現,將會引起的巨大***亂。
左安撐著油紙傘,為我將暴雨稍稍擋了一擋,他望著瓢潑似的雨幕,一臉的凝重與嚴肅,「陛下離奇失蹤,至多能瞞過今夜,怎麼也撐不到明天……」
「滿朝文武,平日里畏懼陛下威嚴,不敢作亂,可今時今日……」
他沒再多說,搖了搖頭,撐傘離開。
我迎著暴雨,身子很冷,心卻比身子更冷上幾分。
我雖不夠聰明,卻也明白,那平日里在連夜暴戾脾性震懾之下看似一潭死水的朝堂,實際上,絕非平靜安然。
若連夜久久都不出現……
連國……怕是將要變天.
謝15214384897寶貝的大荷包~破費了,大麼麼!
PS,連夜究竟去哪兒了捏?不要只看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