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滿必定歸 第三章

作者 ︰ 15881795111

入夜,南平師範校園內,上晚自習的鐘聲已拉響了,校園內靜悄悄的,教學大樓上的窗玻璃燈火通明,同學們在窗明幾淨的教室內各自做作業、看書、練字。羅雪用雙手撐著腦袋正偷偷地閱讀著小凡來的第一封信。信中盡是些令羅雪牽腸掛肚的語言,小凡說羅雪長的有點瘦,叫她多吃點飯,過年他回來看她時一定要長胖;他說他看見羅雪和同學們去閬中春游時被淋成落湯雞的一張照片。因此,他叫羅雪出門時千萬別忘了帶雨傘;他說他發現羅雪的父親整日做生意有腿痛的毛病,叫羅雪給她父親買點風濕性之類的藥回去……。

羅雪讀完信後,心中甚是充滿感激之情,她覺得小凡是一個非常體貼人的細心小伙子。于是,在明亮的燈光下,她奮筆疾書給小凡寫了回信。從此,她的一顆純潔幼稚的心便在小凡身上留戀。這其中,有許多絡繹不絕的提親的人都被羅雪拒之門外,一封來自南充農校的深情款款的情書也被羅雪親切婉言地回絕了。

五月里的一天中午,羅雪在寢室中正要上床睡午覺。她忽然看見楊英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看她。

「ど姑媽,你上來了呀!」羅雪喜不自勝地叫道。

「嗯,我來看看你,這是小凡臨走時給我買的東西,我給你拿點來。」說完,將一些高檔的糖果點心隨手放在羅雪床上。

「你自己吃嘛,你給我提上來做啥?」

「我一個人吃不完——對了,小凡這一向給你來過信嗎?」

「來過」。

「他也給我來了信,他說今後你倆成家時,雙方都有自己的工資,用不著要雙方父母的。」楊英說完笑了。

閱讀小凡的來信已經成了羅雪重要的生活內容之一,在學校周圍的後山坡上,她千遍不厭地讀著小凡溫情款款地來信,沉浸在對小凡的愛情的幸福中。

一個星期天的上午,羅雪興沖沖地回到家中,正好踫上讀高中的弟弟也回到了家中。

「姐,你看有人給你寄信來了」。弟弟拿著一封信在羅雪眼前搖晃。羅雪順手搶過信撕開來看,只見肖斌瀟灑遒勁的字跡出現在眼前,厚厚的一摞信紙總共有16頁,字里行間洋溢著對羅雪無盡地思念,羅雪看後漫不經心地把信放在一邊。

「姐,你別不理別人喲,你不同意別人,也要給別人好好寫封回信說明啊!」

「說明啥呀,小孩家別多嘴。」羅雪不容分辯說。

轉眼到了七月畢業的日子,大家心中都充滿了離愁別緒,他們互相回憶著那些朝夕相處的共同渡過的甜蜜幸福的時光,同時也憧憬著未來的幸福生活之路。那一整夜,同學們都不曾睡覺,寢室內燈火通明,有幾位男生來到女生寢室內聊天,個個眼圈都是紅紅的,訴說著傷心的別離。肖斌呢?他的內心更是充滿了失落,三年來,他日思夜念的心上人就這樣連一句話都不曾開口和他說過一句,在明天的日子里即將離他遠去。他獨自默默躲在寢室里,再也沒有勇氣向羅雪表白什麼。

在整個暑假里,羅雪心頭背負著極沉重的壓力,那就是對自己即將落腳在哪所學校而感到日夜焦慮不安。因為在現在這個功利社會來說,如果自己家里沒有一定的社會關系,那就意味著將被分到最窮困、最偏僻的山村去。

八月里的一天,羅雪正在家里休息,忽然接到郵遞員的一封來信,一看那字跡,顯然是出自終生難忘的伊人之手。她拆開信,信中還有小凡的生活近照,她匆匆瀏覽完信後,頓時臉色慘白,如晴天霹靂,信中小凡無可奈何地談到了兩人因時空的距離不得不分手,那愁腸百結的話語,令羅雪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簌簌地往下流。

「怎麼了,你在哭啥?」不知什麼時候母親從外面走了進來問。

羅雪默不作聲,听見母親這樣一說,哭的更加傷心。

「是不是小凡寫信來說你倆算了的事?這樣才好呢,免得他這樣遠,又調不回來,調動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還要去求爹爹告女乃女乃的。」

羅雪現在心里如此難過,根本就對母親的嘮叨沒放在心上,她不知道能藏在哪兒能讓自己內心的痛楚平息一點,就那麼低低地哭泣著,一任淚水在臉上長流。

「唉呀,算了就算了唄,你還記著他干啥?這些照片拿給我,我把它扔了」。不知何時弟弟來到羅雪身邊邊說邊把照片拿走了。

九月初,由于人事分配是一刀切的,羅雪們那批畢業生都被分配到邊遠的山村去任教。羅雪也被分配到離柳貽鎮遙遠的一個小山村去任教。

從此,羅雪便開始了她人生中最艱辛坎坷、最淒涼孤苦的人生之旅。當小凡永遠離她而去時,他不僅帶走了自己那雙永遠含著笑意的眼楮和幽默風趣的作風,也同時帶走了羅雪心中的熱情,使她的心變得悲傷無助。

羅雪所在的山村小學是一個四合院,校園中有兩戶人家。院中種著兩棵高大的樹木,一到了九月天,樹上密密麻麻的樹葉兒竟還泛著一點黃綠色。常在黃昏醉人的寂靜中,偶爾有一兩只鳥兒從樹上驚起。其中,有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少婦帶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成娃子。那少婦皮膚白晰,濃黑的頭發在腦後盤成一個圓圓的發髻,烏黑的眼珠孩子般微翹的紅嘴唇常掛著笑意。她對羅雪很熱情,常叫羅雪到她家吃飯。

初來窄到,特別是一到了晚上,羅雪睡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在厚重的夜色中,她听著狂風呼呼地搖撼著院中的樹木,老鼠在牆角邊的柴草叢中窸窸窣窣地響,她緊緊地拴住門拴,屏住呼吸,躺在被窩中一動也不敢動,她甚至害怕突然有歹徒撞進來。後來,終于又調來了一位從長平市轉回來的女老師李玉潔,她有三十多歲,留著一根烏黑的粗辮子,有著柔媚、端莊、聰慧的臉龐,美麗的雙目中常閃著柔和的光,她的舉止十分嫻靜幽雅。她很會煮飯,放午學後,她常常「咚咚」地在菜板上切菜,然後又在放著小鍋的爐子上「吱吱」地炒菜,屋里彌溫著淡淡霧氣。最後在杯盤的叮當聲中,兩人坐在一張小桌上開始天南地北地邊聊天邊吃飯,在她有趣幽默的笑話中,羅雪常常是忍俊不禁地捧月復大笑。

最令羅雪煩惱的便是遇上那連綿不斷的陰雨天,羅雪從家里提著疏菜和糧食七歪八倒地走在那千折百回的泥濘的山路上,腳下的爛泥發出撲哧撲哧地響聲,她走得兩眼發花,頭腦昏沉沉的。有一次,她沮喪疲憊地站在小河邊,一氣之下,用盡力氣把籃子里的豇豆全都拋在河中了,望著那沉沒消逝在河中的豇豆,大顆大顆的淚珠從臉上滾落下來。她心灰意冷地感覺到人生竟是這樣的坎坷艱辛不如意。在那些日子里羅雪心愛的人已離她遠去了,她感覺到她的前途是那樣的渺茫淒涼,她陷入了深深的自卑感中。在過去,有許多人家的子弟信誓旦旦地對羅雪說過要是羅雪同意了他們的婚事,他會托關系把羅雪調到縣城去教書,但這都被羅雪輕蔑地不屑一顧地回絕了,在羅雪心中,她認為用這樣的條件作交換太可笑了。如今,給羅雪提親的人卻很少了,因為在外人的眼中,他們認為羅雪心高氣傲,話不好說。

一次傍晚,羅雪回到家里在離她家不遠的小商站里幫父親賣東西。迎面走來了一位四十來歲的卷發女郎李兵,那女郎身材矮小,圓嘟嘟的,她滿臉堆笑地向羅雪的父親問好。

「羅叔叔,你吃飯沒有?」

「哦,吃了,是李兵啥,你有什麼事嗎?」

「有一點點小事,我想問你一下。」

羅雪的父親和李兵秘密地談話,她用手指比劃著什麼,她不時抬起頭,向羅雪那邊瞅,不住地點頭,時而咧嘴笑笑。

李兵和羅雪的父親說完話後便客客氣氣地離開了。

「爸,她對你說了什麼?」羅雪問。

「哦,她說她給你介紹個對象,是她的徒弟在氮肥廠工作,那小伙子還不錯,是個當兵的,還會開車。」

羅雪听後,陰沉著臉,一聲不響地沒吱聲。

一個星期天的中午,羅雪和妹妹坐在父親的小商店門口聊天。羅雪的妹妹在上初中,她高挑的個兒,長長的黑發高高地束在腦後,圓圓的臉上一對可愛的眼楮顯得神采飛揚。

「姐,我昨天放學回來,剛好氮肥廠那個工人——听說也就是李兵給你介紹的那個人,他到我們家來借自行車,我覺得他說話可不怎麼樣,很粗魯、很可笑。」

「是嗎?那他怎樣說的呢?」

「總之,直來直去的,不大中听。」

「那就算了吧,用不著和他耍朋友。」羅雪心里暗暗想到。此時,母親正好從家里來到小商店里。

「你們在聊什麼呢?」母親微笑著招呼女兒問。

「媽,你今晚去回李兵的話,就說咱們不去和那人見面了。」

「怎麼了?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嘛!」

「唉,那人說話有點不行。」

「知道了。」

那天下午,羅雪和她母親正準備去氮肥廠李兵的宿舍,迎面遇到她姑姑正朝她家走來,于是她們娘兒倆便打消了去李兵家的念頭。轉身便和她姑姑回家去了。從那以後,就把那件事摞在了一邊。

在一個陽光時明時暗的下午,溫和的日光灑在村子上空,空氣涼涼的。李兵帶著他的徒弟黃小峰居然來到了羅雪家里。那小伙子中等個兒,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套了一件白色的高領秋衣,秋衣外面是一件V字形的矮領高梁色羊毛衫。濃黑的頭發顯然經過一番精心護理,在頭上梳著偏分頭。他坐在一條小板凳上顯得儀表堂堂、英姿瀟灑。

「這是小峰,他在部隊上當過兵後就在氮肥廠上班,他還會開車,人勤快的很。他家里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他為老三。」李兵向羅雪的爸爸媽媽一一介紹。

羅雪低著頭,眼簾向下垂著,她顯得有點局促不安,她知道黃小峰在打量她,便漫不經心地把目光投向屋外。

在以後的日子里,黃小峰經常一下班就來到羅雪家里幫她母親翻地、種菜、干活。一天下午,羅雪的母親正在地里砍玉米桿,她把砍倒的玉米桿捆在一起,放在背夾子上正要往回背,正好遇上小峰下班回來來到地里。

「阿姨,你快放下,這麼重,我來幫你背。」小峰邊走邊月兌掉身上的襯衫,打著光膀子露出一件背心來。

小峰蹲背上背夾子,吃力地往前走。就這樣直到暮色沉沉的時候,他才把一地的玉米桿背完。此時,他已累得滿頭大汗,脖梗上和後頸上已落滿了一層塵灰,肩膀上卻印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紅腫的印痕。

「唉,看把這孩子的肩膀整成這樣了。要好久才得消喲。」羅雪的母親用愛憐的眼光盯著小峰。

「沒事的,伯母。」小峰咧開嘴笑笑說。

在一個人來人往的當場天,小峰叫羅雪到他家去,說是他家有父母及哥姐要見她。小峰的家住在供銷社三樓五號。他家的房子算是個兩室一廳的住房,兩間臥室內分別擺有兩張床,客廳里一張圓形餐桌,幾張凳子。客廳外面是一個煮飯的陽台。小峰的母親在廚房張羅著煮飯。

飯桌上,擺了一些豐盛的佳肴,大家邊吃邊聊天。小峰的父親黃老漢喝幾口酒,然後趁著酒興侃侃而談。

「我們這個孩子87年上的班,起初在軋花廠工作,89年去參的軍,92年分配在氮肥廠上班,現在在李兵手下學徒,當操作工。幼年時由于家里被打成右派,那時孩子們上不起學,只讀了個初中。」

羅雪听見黃老漢如此一說,心不由得沉重起來。她想難怪小峰說話直來直去,原來是這樣,文化太低,心里便覺得陰郁起來。

在以後的日子里,小峰每天下班常來干活。但羅雪有時發現小峰也要去進茶館,津津樂道同那些無所事事的工人混在一起,羅雪心中想小峰是一個多麼粗俗的人,心里憋著一肚子怒火。于是在那個天高雲淡,微風輕拂的下午。羅雪站在自家屋前的街沿上,終于向她爺爺說道︰

「爺爺,我不想同意小峰」。

「孩子,我也想了好久,人不管做啥都是一個工作而已,在好的位置上是工作,在孬的位置上仍然是工作,我看小峰人又勤快,對你還是挺好的。不過,我也挺了解你的心,我知道你的心里有苦楚。」羅雪的爺爺語重心長地說。

羅雪是一個非常善良,非常誠實的女孩。從此,她結束了她一生的理想和浪漫史。不幸的婚姻使她的心變得徹底破碎了,她的生命像一片孤葉一樣在人世間隨風飄零。

小峰不上班時便騎自行車送羅雪上課,那輛載著羅雪的自行車常常轉動在那條七彎八拐的山路上,那樹上啾啾亂蹦的鳥兒,那淙淙流淌的小溪,那山野上密密麻麻的樹木,一一展現在羅雪的視野里。雖然如此,羅雪卻逐漸還是對小峰顯得郁郁寡歡、悶悶不樂。

在那個雪花漫天卷地飄飛的冬季里,羅雪在小峰家的催促下終于如期舉行了婚禮。婚禮也極其簡單寒酸,羅雪家的父母給羅雪買了一套家具、一台洗衣機,置辦了些鍋碗瓢盆,鋪蓋被褥,小峰的父親只給小峰拿了一千一百元現金和一截木頭,那木頭本是拿來給羅雪做家具的,但羅雪堅持不要做的家具,她認為做的家具不好看。後來,羅雪的母親把自己的私房錢拿來給羅雪買了一套烏漆木的家具。房屋也極其狹窄,設置在小峰單位分給的住房內,那屋子只有二十幾平方米,一個通間,當中是磚牆隔了的,里邊屋子是臥室,外邊屋子是飯廳,搭了一張桌子

,幾把凳子,朝左拐是一個小小的、簡陋的廚房。婚宴上,羅雪無意識地說著笑著,同小峰一起為客人們敬酒。人們哪里意識到羅雪心中的傷痛,還把她看作一個比較幸福的新娘。這個有著善良純潔心靈的女孩,就這樣稀里糊涂地結了婚,把她一生的幸福從此揮淚埋葬在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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