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放著輕緩的音樂,坐得久了,莎拉布萊曼那天籟般的嗓音已經讓心里的浮躁悄然殆盡。
約好了三點,其實她一點半就來了。點了一杯清咖啡,坐到現在。
公司里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不想呆在辦公室,跟助理交代了幾句之後姜欣然便一個人出了門。司機也沒叫,自己打的車過來。
喬念倒也還準時,提前了半小時來的。遠遠的還沒下車就見她一個人安然的坐在那里看書,不知道是什麼書,可她看得很出神——姜欣然不經意的抬了下頭,這就看見喬念從大門進來。
她收好了那本旅游雜志,整理了一下衣領坐得比先前更加端莊優雅丫。
「不好意思姜董,讓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
畢竟算得上長輩,喬念跟她鞠了個躬才坐下。姜欣然笑笑,搖了搖頭,「沒有,正好我今天下午沒有事。媲」
喬念點了普洱茶。
他跟服務生說話的時候姜欣然一直看著他,一下子轉過來對上她的目光,他一時怔忪。
「要是您不介意,我跟天藍一樣的稱呼您?」
「只要你高興。」
她笑著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半開玩笑的說,「向來目中無人的喬少爺居然也有這麼謙遜有禮里的時候,真讓人不敢相信。」
她又看向他,唇邊的笑紋比先前深一些,「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
這話到讓喬念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抿著唇笑,「您這是在損我呢?」
姜欣然坐得直了些,垂著眼看了杯里那墨色液體良久,她直接進入正題,「其實你找我,我很意外。不過這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你很聰明,不會繞彎子,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該從哪里入手。」
「我尊重您,自然相信您不會對我所提的問題有所隱瞞。」
喬念說,「而且我確信,從您這里開始絕對不會有錯。」
她點頭,輕笑,「我剛才說了,你很聰明。」
「阿姨,當年您出國留學之前,是跟我母親念的同一所學校,是嗎?」
「是。」
「你們……也是很好的朋友?」
「是的喬念,我和你媽媽,從一開始認識我們就是非常好的一對姐妹。」
姜欣然呼了口氣望向窗外,也不知是不是突然就想起記憶里那張從來都難以忘懷的漂亮面孔,她眉眼間的歡喜也掩飾不了的,「她啊,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子,我特別喜歡和她呆在一塊兒。本來嘛,說好要一同出國的,所有手續都辦好了她卻臨時跑來跟我說不走了,問她為什麼她就只搖頭,對我說了好多次對不起……你都不知道我是多討厭她啊。」
「你畢業後一回來就結婚了?」他問。
「差不多吧。」
她挑了下眉,臉上的笑意頗有些自嘲,「要說起來呢,我的第一次婚姻也真是可笑而蹩腳——除了在電視上看見過那個男人,還根本沒有跟他見過面就談婚論嫁了。」
頓了頓,她又說,「可我愛上了他。」
「所以,有外遇那個人,不會是你,對麼?」
「談不上外遇吧。其實他們一直在一起。」
說到這里,她語氣里全是苦澀。又喝了一口咖啡,過了許久,她說,「要說當第三者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
喬念凝眉注視著她,抿緊了唇一動不動。姜欣然笑著問他,「你猜到了吧,你母親和我的第一任丈夫,他們原本才是一對戀人。」
十六歲開始,往後的整整十二年的時間,她都和他在一起。
姜欣然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那麼要好的朋友會是插足她婚姻的女人,即便是後來知道了,她也沒有辦法恨她。
「第一次知道他們倆的事,是在啟垣出生前的半年。那時候我已經懷孕了,行動不便,由于是郭家第一個孩子,他們家上上下下都一絲不苟小心翼翼的走哪兒跟哪兒,為的就是不讓我有半分差池。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很忙,回家的次數本來就少,那段日子我跟他見面的時間也就更是屈指可數。不是沒有埋怨過他的而冷落,可畢竟是自己深愛的男人,又怎會真的計較那麼多。
有錢有背景的男人,外面想要接近他的女人本就很多,我是真的太愛他,自然也就免不了偶爾的患得患失——有懷疑他在外面有人,卻無論如何也都沒有想到那個人會是她。
親眼看到他的車子停在她任職的銀行附近,我本是無聊了逃月兌家人的管制出來找她想要給她驚喜,笑容僵在臉上看著她上了他的車並跟他親密耳語的時候,那一瞬間我只覺得腳是踩在雲上。
我沒有跟她鬧,她也沒有說抱歉。我問她打算怎麼做,她說,她從不懂事一直愛他愛到如今看透了世間情事,再也愛不了別人。
她對我說,在郭正宏還要她的時候,她不會離開他;若是他開口,她便會找個男人嫁了。我問她值得嗎,她說沒有值不值得,她說,她的人生早就已經毀了,從愛上他開始。
芷若很善良,哪怕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對不起,可我知道她過得很難,她也不願意做這種自己都看不起的女人。
我和郭正宏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個錯誤,商政聯姻,能有幾對夫妻會有真的感情?他會愛我?別做夢了,和我相對于一張桌前吃飯的時候我們說過的話絕對不會超過十句,彼此間從來都不曾有過夫妻間該有的默契,即便是偶爾關心的問一句最近身體是否安好,那都類似于公式化的寒暄。
我要離婚。
從有了這個念頭開始我就已經決定了,不管我的家人是如何的責怪我,外面的人會用什麼樣的目光看我,我都要離開這個不愛我的男人。我想的是,我要給她一條活路——
每個女人最好的年華也就只有那幾年,芷若最美的時光也都埋葬在了他的人生里,我又怎麼舍得讓她到頭來什麼都沒有?
離婚協議書老早就已經擬好了,我找了個合適的時間跟郭正宏談這個事情。他說不行,他不能讓郭家蒙羞,也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完整的家庭。
我問他,那究竟該把芷若置于何地?他回答不上來,我迅速的簽了字把文件教給了他。我說,你該娶的人,其實是她。
啟垣出生的第一天,我怕呆在他身邊越久我就越舍不得扔下他——我想過要偷偷帶他走,可我一直都是那麼理智的人,又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兒子跟著我在外面吃苦受累,我知道什麼樣的生活對他才是好的。
沒有回郭家,也不敢回父母家,那晚我盯著那張小臉很久很久之後終于是轉身走了……一走,就是五年。
我沒有回國,沒有跟任何人聯系,直到遇到我後來的丈夫,這才回來結婚。
我一直以為芷若該是得到了自己應得的,可我一回到北京才听說她嫁給了喬家大公子喬穆修,在生了孩子之後不久離開了人世已經走了。而啟垣的父親,早在我離開的第二年,就娶了卓部長的女兒卓穎姿。」
從回憶里拉回思緒,她望著一臉面無表情的喬念,「之所以我兒子會恨我,是因為外界一直傳聞說我當初離開郭正宏是因為在外面有了別的男人。我沒有任何解釋,也覺得沒有必要去辯駁什麼,誰知道呢,啟垣會那麼恨我……
那是我第二次見他,與他剛出生的時候比起來,他的樣子我已經不認識了……我想要去拉他的手,他根本不給我機會。那時候我要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我不可能去告訴他說,你最愛的父親,他才是背叛家庭和婚姻的那個人。」
喬念的手緩緩移到褲兜里,听她說完了這些,將手里握著的那堅硬的小物件拿了出來,攤開在掌心里,「這個,你認識嗎?」
「怎麼會不認識。」
她把那枚袖扣拿過去,「郭家的男人,幾乎個個都有這樣的袖扣,就算材質會有不同,可標記我還認得——這是啟垣他爺爺創業初期國外的朋友設計來送給他的,除了他們家人,別人不可能會有。」
拿在手里看了看,她問,「你是怎麼得來的?」
「從我母親遺物里找來的。」
「難怪。」
她還給了喬念,笑說,「就因為這個?」
他點頭,「我還查到花了大價錢給我母親翻新墳墓的人是他,」
頓了頓,他冷冷一笑,「不僅如此,我想這里面一定還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丑事……」
就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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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兒見啊各位。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