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被他凶過,喬喬一愣,「王叔叔……」
「對不起,王叔叔態度不好。」
他抹了一把臉,說,「醫生一會兒就來了,他傷口清洗干淨了你就去睡。」
「沒關系,我陪著他。」
「喬喬你應該清楚,無論如何你也都得與他保持距離。丫」
「我……」
「哪怕他跟你一點兒血緣關系都沒有,他也還姓喬。媲」
喬喬埋著頭,抓著喬念那只手握得死死的,听他說了這麼一句殘忍而冷酷的話,眼淚瞬間落下。
王永琛閉了閉眼,轉身從喬念房里出去。剛出了門就听樓下有動靜,跟著就听見天藍和管家說話時急促的聲音,她在問,喬念他怎麼樣了……
他長長的呼了口氣,轉身走到樓梯口。等她。
「念念怎麼樣了?」天藍走到二樓,一見他就問。
「胃疼,醫生一會兒就來。」
「寧願叫別的醫生,也不找他姐姐?」
天藍笑笑,與他擦身而過。王永琛頓了頓,跟在她身後。
走到喬念房門口,天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王永琛,良久,她說,「與我無關的事情我沒有興趣,可是跟喬念沾邊兒的事哪怕只有芝麻那麼大一點兒我也會插手,王秘書明白的哦?」
他點頭,「是。」
「你是想讓他親口跟我說,還是?」
「先等醫生來了給他開了藥,好不好?」
她沒吭聲,推門進屋。
喬喬握著喬念的手一直看著他,听身後有人進來,一轉頭看見天藍。她要起身,天藍示意她別動。
她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人,一手放在喬喬肩上,柔聲說,「明天要上課吧,還不去睡?」
「我等醫生來。」
「去睡吧,我守著他。」
天藍看手上的腕表,已經凌晨了,說了好些話終于哄得喬喬回了房間。走的時候喬喬在門口看了喬念好久,哪怕知道他們倆其實暗地里都很關心對方,這一次,天藍卻從她眼里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她沒敢多想。
家庭醫生來了之後給喬念把了脈,開了藥之後又給他掛上了點滴。天藍想今晚怕是不能睡了,怎麼也要守著他把那幾大瓶液體輸完。
王永琛送醫生出去,沒多久天藍也從喬念房里出來透氣。
在屋外走廊呆了一陣,王永琛回來了。
他問她餓不餓,給她煮碗面。她笑著點頭,說好。
管家折騰到現在也沒有睡,見他們倆去廚房,便問,「王秘書和葉小姐要吃點兒什麼,我給你們做?」
「不用,你先去休息,有什麼事我們叫你。」
吩咐管家下去了,王永琛去翻櫥櫃里的東西。
喬家一直都有他的房間,偶爾過來住,他對這里很是熟悉,那一層櫃子放的什麼,他都記得清楚。
天藍看著他麻利的做著手里的一切,忍不住笑他,「看你在廚房這麼熟練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家庭型男人。」
他也笑,回頭看她,「我也想啊,只不過暫時還沒有女人給我機會。」
「少來了,誰不知道你要求高?」
「我要求不高的,只是……沒有緣分。」
與她四目相對,視線所及的範圍里就是那雙明亮的眼楮,從第一眼開始就一直沉淪至今的眼楮……他挑了下唇,「是不是你也跟喬喬想的一樣,說我這種老男人只知道掙錢?」
天藍故意問,「那老實說你是不是很有錢?」
「算是吧……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你別逗我開心了,回頭看看你鍋里的面!」
「OK,OK。」
看他平時那麼嚴謹的一個人,居然也會有開玩笑開到過分的時候,天藍受不了他。
在一張桌子上面對而坐,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其實王永琛知道,她一直在等他開口說喬念的事。
「前陣子,老爺走走的時候,留下一把鑰匙。」
他放下筷子,拿紙巾擦嘴角。很優雅的動作,尤其是目光從他的手移向他那斯文的金屬鏡框的時候,總也會讓人覺得這男人有著非凡的魅力。
天藍碗里的面太多,又吃得慢,到現在也還有一大碗。她筷子挑著面,听他說了這句話之後說,「銀行保險櫃鑰匙?」
他點頭,「不難猜,就是那個。」
「喬念拿到鑰匙,打開櫃子看到了什麼?」
「他父母的遺物。」
「導致他現在這個樣的,就是那些東西?」
「是。」
他起身,緩緩的走到窗前,天藍看著他那偉岸的背影,一時沒再吱聲。
望著屋外路燈下的花木,許久,他搖了搖頭,「只怪我太大意,只想著把要緊東西拿走,卻忘記了翻看是否還有什麼落下……」
聞言,天藍站起來。
他轉身靠在牆上,看著天藍一步步走進,他唇角泛著無奈的笑意,「就算老爺不說要瞞他一輩子,我也不會讓他知道他的身世。」
身世!
天藍心里猛的一顫。
「可畢竟總有一天他會想起他父母是否又給他留過什麼東西……我拿到鑰匙之後就去了銀行,拿走了大少女乃女乃那幾年一直用的那個日記本,我想這樣的話,她留下的東西也就可以全都交給念念了。
芷若小姐是我所尊重的人,他和大少爺一樣,對待身邊的人都是極好的,所以他們倆的孩子,我自然會愛護。」
兩人一起上樓,去了喬樹生生前用過的書房。
喬念現在大多時候在那里辦公,只要不去公司,他一般都在這間房里。
很大一間屋子,裝潢偏偏不怎麼奢華,古色古香都是一些老式的家具。天藍看著王永琛拉開書櫃的門從里面拿出一個本子,想必那就是他口里說的,喬念母親——也就是她小姨留下的那個本子。
她有些發慌,,莫名的。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王永琛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東西遞給她。她不接,他就掰開她的手指,硬塞給了她,「之後我又倒回去了,沒有在他身上,就一定在他車里。我拿了回來,其實也在琢磨是不是要把這東西給你,或是給他的姨媽。畢竟你們是他是親人,論血緣,只有你們跟他最親。」
「王秘書……」
「天藍你听我說,這里面的故事我一個字都沒看。因為我知道芷若小姐她全部的事情,我也知道若是由她自己親自說出來,那一定是一段非常痛苦的回憶——我看過了她的前半生,絕對不想再看第二遍。
所以我能理解念念他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後會受到多大的打擊,並且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想再有人知道這段過往……死了的人,是應該用來懷念而不是一想起她來只會記得她那短暫生命里留下的遺憾和不堪。」
他拉開了老爺的桌前的兩張椅子示意天藍坐。
天藍緊緊的握著手里那柔軟的筆記本,不時的看一眼,卻始終沒有勇氣把它打開,「王秘書,或者你可以跟我說得詳細一點?」
他淺淺的笑,「要不要我給你泡杯茶,這故事說起來估計的需要一整晚的時間,喝口濃茶提提神?」
「好。」
王永琛下樓去拿茶具,天藍斟酌片刻,終于翻開了手里的本子。
像是用鑰匙開啟了一扇門,她,進入到了那個距今已經遠去了很久的歲月……
王永琛端了一壺茶上來,手里拿了兩個小杯子,見天藍埋著頭,他也沒打擾她,只把杯子放在她面前給她斟茶。
他在她身邊坐下,不出聲,直到她合上筆記本抬起頭跟他說第一句話,「為什麼小姨不離開郭……那個男人?」
「你看到哪兒了?」
「就看了一點,說,啟垣的母親和他父親結婚……」
她端起杯子,喝茶。王永琛說閉上眼沉思良久,緩緩開口,「因為她傻,因為她從不懂得愛一個人的時候就遇上了他……離不開。」
「後來,念念的父親……就是我小姨父,是怎麼遇上我小姨的?」
「1984年,那是大少爺從國外回來的第二個年頭。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會愛上了她,別人眼里時常提起的漂亮女人他向來是不感興趣,甚至是不屑,因為他覺得能給別人看到並為之談論的,都是庸俗的東西……哪知道就是一場宴會,就這麼遇見了她,之後就無法自拔……」
「芷若小姐沒有騙過他,她說她是別人見不得光的女人——就跟他之前想的一樣她就是那樣一種不潔身自好的庸脂俗粉,她這麼形容自己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大少爺發那麼大的火……離得那麼遠,我都听見他幾近咆哮的聲音,他說袁芷若這路是你自己選的既然走了這麼多年你沒有改道又何必瞧不起自己……」
「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開心,畢竟,她不像那些看中他身家背景的女人對他有所圖。她不常答應跟他約會,往往又很矛盾,大概是因為自己那不堪的身份她總以為她和大少爺有著差距,可他,一直是不離不棄,說要等她……」
「有一次那個男人離開北京很長一段時間,大少爺想方設法的才哄著她跟他去國外散心,那一次,他們促膝長談彼此交心……那是我第一次從她的眼里看到了她真正的笑,她真是,很美……」
「後來大少爺求婚,她不答應,再後來她懷了孩子,堅持了很久堅持不下去差點就要去醫院拿掉了,是大少爺一直鼓勵她,說你一直都想做母親如今有了機會又怎麼可以放棄?他說,那個男人不要,我要。他說,就讓我來做孩子的父親……」
「從勸她開始,整整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說服了她,後來兩人結了婚,彼此深愛……是真的很相愛,哪怕那時候我不過是個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我也懂得那是怎樣一番情意,甚至芷若小姐說,要給他重新生一個孩子,而少爺呢,他說不是重新,而是再給我生一個……」
「從決定要帶他們母子離開北京開始,我看見大少爺隨時隨地都在打電話給波士頓那邊,問他們什麼時候房子可以裝修得完,他很急的,因為他是那麼想要帶她去另一個地方完完全全開始她的新生活……誰知道就在拿到移民簽證不久之後,芷若小姐就出事了……」
「大少爺拿了槍去郭家,最後卻松了手。他對那個人說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在這個世界上永世不得安寧,我要你一輩子都活在你犯下的滔天大罪里上不去天堂,下不去地獄……」
「他帶著念念去了波士頓,他說,那是他們的家。第一次去,我是跟著他的,在那邊住了有小半年,那段日子我也忙公司的事沒有太注意他的情緒,只是每次見著他,都是看他在對著念念那張臉發呆。之後他說要回國,再回波士頓的時候,我很驚訝他為什麼沒有帶上念念,我問他,他卻說你一個打工的管這麼多做什麼?那是他第一次這麼跟我說話,後來他死在了那所房子里我才恍然大悟,那樣冷漠的態度讓我認清自己的身份不過也就是不想讓我插足太多……」
杯子里的水干了,他給自己倒上,天藍眼里全是淚,哽噎著嗓子問他,「所以,當時他把念念抱來交給我媽媽,就是因為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離開?」
「是。他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別無他念,只想與你天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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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大家。
那天感恩節忘了說謝謝,來抽我吧,狠狠抽,我是受~~~~~
咳咳,我啥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