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手里捧著跟七年前一模一樣那件婚紗的時候,不甚驚訝,抬起頭,卻見郭啟垣那得意極了的神情。
她笑,放下手里東西,也不顧身邊還有一大堆服務他們的人,就這麼過去攬住他的脖子,「你怎麼這麼乖,哪兒弄來的?」
「我那麼愛你,當然是……把設計圖保留下來了……」
大言不慚丫!
天藍信了他,當著所有人吻他,「回頭炸土豆犒賞你。」
某人臉變,「就……就不用再吃土豆了吧……」
從婚紗店出來,兩人走一段路去拿車。
郭啟垣習慣性的排著她肩膀邊走邊跟她說話,「嗯……天藍……商量個事……那個……買結婚戒指花了很多錢……媲」
天藍點頭,「我知道。」
「嗯……我呢……已經沒有在駿科做事了……所以……」
霎時,郭太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心里一緊,「所以什麼呀?」
他緩緩松開手,「我自己賺的那些錢……前陣子一部分投資泰國的酒店了,還有一部分……和連景瑞合伙一個項目……資金回籠很慢……」
盯死了他︰「……」
他戰戰兢兢︰「買完戒指我卡上就只有那麼一丁點錢了,所以,這個婚紗麼……稍後你自己付尾款好不好?就當我借你的……趕明兒連本帶利一起還你!」
她回了回神,「不是,郭啟垣,你真沒錢了?」
「嗯。」
「那婚紗還要十幾萬美金呃!」
「嗯。」
眼里火光直冒,頓了頓,猛然爆發︰「我哪有那麼多錢啊你這個神經病!我弄死你!」
大街上,郭太也不要什麼形象了,只顧拳打腳踢,「郭啟垣你去給我退掉!退掉!我不要嫁給你了!」
「可以分期付款的……」
「我還得養你啊!你這個窮光蛋!」
「你不能這樣啊葉天藍……你淡定一點……」
「我……我……你氣死我了!」
靴子鞋尖兒那麼硬,猛地一腳踹過去,發泄不完,她恨恨的沉了沉氣,轉身自己走了。
後面的男人提著大箱子跟上去,邊走邊聒噪,半點不識趣︰「郭太你別這麼現實嘛……沒錢養我……我家後花園開墾完了還可以種土豆……你怎麼因為我一夜爆窮就不嫁我呢……這說不通……」
晚上連景瑞過去搭伙,自帶外賣,三人份。
天藍整晚不吱聲,終于在他悠悠然的說「我已經叫人把錢打去對方賬戶了」的時候,她看著他,咳了兩聲,「回頭讓他還你。」
連景瑞笑出來,「多大點兒事。」
末了又看看郭啟垣,那人模著下巴眼珠亂轉,撞上天藍那森森眸光時趕緊轉回來,看著連景瑞,卻听他嘖嘖兩聲,說,「你多丟人,虧你這麼多年口頭禪還是‘對待女人向來大方’,結個婚也沒錢了,你說你混到什麼程度都?」
某女人拍桌狂笑,表示贊同,眼淚都要笑出來了,「是,是,是,太對了你!」
看那一男一女在一旁嫌棄他,他兀自走開,不聲不響的靠在樓梯上喝水。
眼里的目光比天藍先前更陰森。
叫她囂張,晚上上了床也還不是只有求饒的份兒?
*************************
婚禮日期是十二月十二號。
天藍打電話給母親說這事兒的時候,葉教授在那頭爭著要听。袁院長怒吼一聲讓他一邊兒去,然後柔聲問天藍,「寶貝女兒準備好了嗎?」
剛才郭啟垣去了洗手間,以為他還沒回來,天藍說,「早準備好了,準備了這麼多年都有點等不及了。」
身後突然一道男音,「怎麼不早點說?」
嚇她一跳,轉頭看他,臉微紅。電話里母親估計是听到啟垣那耀武揚威的聲音,笑得很大聲,然後她說,「天藍,讓啟垣听電話。」
某人瞬間變乖順,恭恭敬敬完全不是以往在她面前那副流/氓樣。
也不知道媽媽在電話里跟他說什麼,他听得認認真真,不是的應一句,是,好,我知道。
他叫她,媽媽。
心里,暗暗的像是有暖流涌過,她從背後抱住他,臉貼在他背上。
他還在听電話,配合的反手與她十指相纏。
「媽媽跟你說了什麼?」過後她問。
「就那些嘛。」
「什麼叫做就那些啊,說清楚。」
最近她很快樂,像只小鳥似的,一天到晚多動癥,話也多,隨時隨地都是笑嘻嘻的,就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多幸福。
尤其是,她纏著郭啟垣任性撒嬌耍賴的時候,孩子氣之極。他說的,她這是在跟他討債呢,要把那些年沒有得到的寵愛討回去。
真是傻瓜,哪里是討得完的。
只要她要,只要他有,就一定給。
傻天藍,哪怕你到了八十歲,哪怕我們的孩子都已為人父母了,我疼你,依舊。
「媽媽說,他們立馬就去訂機票,早點趕過來。」
換他抱他,兩人窩在沙發里,她靠在他胸口,他笑,「高興吧?」
她嗯了一聲,轉過身去對著他坐,坐在他腿上,手里把玩著他的耳垂,「啟雲明晚的飛機,艾琳跟她一起來。祁大哥和立文會晚一些,念念手上有急事估計得等到婚禮當日才趕得來了,嗯……佳欣……」
說到這里她飛快瞟了他一眼,果然是變了臉色。她笑笑,「喬喬估計明晚也到了。」
他下巴擱在她肩上,閉目養神,隨口問,「她去哪兒去了這麼久,真沒跟喬念聯系過?」
這話從他嘴里問出來怪怪的,天藍沉聲問,「你……什麼意思?」
他笑了一聲,搖搖頭,只管抱緊她的腰好好溫存。
天藍暗嘆,這人太奸詐,估計沒什麼是能過他雙眼的。
「喬喬沒敢去他知道的地方,怕被他找到,所以一個人去了西藏。」
「這麼冷的天,小姑娘也真呆得下去。」
「要躲著他嘛,她不想讓他找到。」
半晌,郭啟垣坐直身子,「其實這事兒也沒什麼不好處理的,大不了公開唄。現在這麼個狀況,可害得倆孩子難過。」
天藍皺眉,「公開?怎麼個公開法啊?要給喬穆志知道念念不是喬家人那還了得?」
想了想,他問,「喬念自己是什麼態度?」
「喜歡她唄。」
「她呢?」
「被傷透了心。」
突然他就笑了,「真是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懂得相知相守,咱倆這麼難都挺過去了,他們那算得了什麼?」
聞言她又嘆氣,「畢竟……都還是孩子。」
「孩子?」
他冷哼,「我跟你說,葉天藍,喬念身上那些幼稚我估計都是你和你媽……咱媽寵出來的!」
「你在表示責備與不滿?」
「不敢!」
「你分明就是!」
她咬牙掐住他脖子,力道沒用對,弄疼了他,趕緊松手吐吐舌頭說sorry。
郭啟垣咳嗽幾聲,端杯子喝水,半晌,又說,「那改天他們倆見面不跟仇人似的啊?」
「是啊,所以,還不知道叫誰當伴郎伴娘呢。」
「換連景瑞?」
「拉倒吧,連景瑞那歲數喬喬可以叫他叔了。」
「……」
「咦?」
她突然靈光一現,狠狠晃他,「Hellene和喬念好吧?」
「可是……」
「怎樣?」
「Hellene暗戀連大媽,給人家一個機會唄……」
「啊?」
這太勁爆了,天藍睜圓了眼,她她她她個沒完,男人捂住她的嘴,「到時候你可別說出來嚇著人連大媽。」
她這才發現,結個婚原來也可以獲得這麼多信息量。
可是,Hellene那麼乖巧賢惠,怎麼都跟連景瑞那種月復黑大叔不搭調。
她時撞哪門子邪了?
于是,這麼直言不諱問她的時候,Hellene驚慌失措就跟見鬼了一樣。
Hellene第一次來蘇格蘭,還沒有從高地迷人風光中回魂,突然被天藍一問,嚇得她膽兒都快破了,「我哪有喜歡連先生啊,您快別听老板他胡說了,我只是……」
「只是怎麼樣?」
跟混蛋在一起久了,在純良的人也變得奸險可怕,Hellene深有體會。天藍現在這副咬著勺子眯眼瞅她一副探究的模樣,真是深得老板真傳。
「我就是覺得他那個人很有品位,謙和有禮風度翩翩,而且品行良好學識廣博待人隨和……」
「打住!」
天藍受不了了,「你是不是還要說他文韜武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啊?我再告訴你一個,你偶像他還出得廳堂下得廚房完全就是十全十美的男人典範!」
「……」
Hellene埋頭吃土豆泥,不出聲了,老板娘冷嘲熱諷越來越厲害,快趕得上老板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比真理還真的道理再一次得到印證……可是老板做的這個土豆泥怎麼味道怪怪的?
「天藍姐,這土豆泥是老板親手做的啊?」
「是啊,有什麼問題?」
「為什麼酸酸的甜甜的但是又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淡淡的憂傷的感覺……」
「哦,早上我罵他,他估計流淚了。」
說完一看Hellene那石化的樣子,她笑得好大聲,「騙你的,這種土豆就是這樣的味道,跟國內的不太一樣。
玩笑歸玩笑,Hellene還是不忘說一句,「天藍姐,你和老板一定一定要幸福。」
「好,我答應你。」
「.way,」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沒看見郭啟垣人影兒,然後湊到天藍耳朵邊說,「早點讓他回公司,沒他不行啊,喬先生那邊有事沒事三番五次各種找茬,董事長的冷處理在別人看來就是放任啊。」
「我知道,等婚禮完了我一定踹他回去。」
「嗯。」
Hellene點點頭,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還有,我老是覺得董事長的身體有什麼問題。」
天藍擰眉,「是嗎?」
「是,因為我家里也有老人,看得多了也多少有點經驗。我問過老陳,他卻說我多心了,說董事長身體很健康,可……」
她撅了撅嘴,「我看著不像。」
天藍听她這麼一說,心里有些沉重,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進行這個話題,也就沉默了。
突然意識到什麼,Hellene不好意思的抓抓頭,「你看我,真是話太多,這些事哪能在這個時候說的……」
天藍笑著握她的手,「不會啦,就算你不說,啟垣他也該了解他父親的身體狀況。謝謝你Hellene,回頭我親自去問老陳。」
老陳自然是守口如瓶。
不管是不是背著郭啟垣,可天藍無論怎麼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個人實在是,太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