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過生日,天藍帶啟垣回去。
這還是他回國後第一次正經八百的去丈母娘家,心里何其緊張,偏要裝得很淡定的樣子。
一路上都在想著該買點什麼禮物去,也不吭聲,到了一家商場徑直就把車開去停了。
天藍問他要干嘛,他說,「那家金行老板跟我很熟,去給你.媽買個首飾怎麼樣?」
話一說完就招來白眼,天藍睨他,「你怎麼一輩子都這麼俗啊,誰說過個生日要買那些東西的?」
「那你說說買什麼!媲」
他臉紅脖子粗,天藍看著就要笑,「不用了,又不是什麼大壽,你人到了,陪她好好吃一頓飯她就很開心了。」
「哦。」
早知道這樣,他就不用糾結一整天了。
天藍讓他調轉車頭,想了想,他又說,「還是買點別的吧,按/摩器好不好?」
他睜大著眼楮,背過手去在自己背上錘了幾下,「就是上次我給我媽買的那種,听說效果很好,說不定你.媽也喜歡。」
見他興沖沖那樣子,天藍有些哭笑不得,「啟垣……」
「好了好了,快下車,就這麼決定了。」
他拉著她上了電梯,心想,第一次上門兒,還是得留個好印象。
結果到了天藍家,他恭恭敬敬的把禮物遞到丈母娘面前,剛一拆開,葉教授的眼楮就亮了。
他立馬就拿過去以身試驗,過了許久,天藍問他,「爸,怎麼樣?」
「我很喜歡,謝謝啟垣。」
葉開貞哈哈大笑,直說這是個好玩意兒。天藍斜眼看啟垣,低聲,「是送給我媽的吧……」
袁院長不讓他得瑟,一把奪過去,「這是送給我的,我得拿去辦公室用,你自個兒再買一個!」
說著她就收了起來,眉開眼笑的望著啟垣,「這比我之前買的那些看著都好,我先用用,以後再表揚你。」
天藍皺眉,「現在表揚不行嗎,看看人家多有心思。」
某人在她身旁坐得可端正了,雙手放在腿上,規規矩矩的,「應該的,應該的。」
「啟垣啊。」
葉教授推了推鏡框,「那我呢……」
「是,改天一定讓人再送……不是,改天我再給您送來。」
見他難得一副拘謹狀,天藍邊吃橙子邊看他,調.戲道,「喲呵,人模人樣的,好不習慣啊。」
茶幾下方,他一腳踹過去,臉上不動聲色的,天藍瞪他,他的手在他背後輕輕摩挲,安撫著她的情緒,寶貝兒,別拆我台啊。
吃飯前十分鐘喬念趕到,這是他的習慣,怕姨媽嗦,怕姨父拿出教授的威嚴,通常都算著時間來吃飯,吃完就滾蛋。
開了門進屋大叫一聲姨媽生日快樂,一邊月兌鞋一邊往屋里瞅,見了郭啟垣,動作頓了頓,平時像猴子似的蹦過來,今天,有些泄氣似的,慢吞吞,極不情願。
郭啟垣只當沒看見他,跟岳父說著話,臉都不偏一下。
天藍示意他搭理喬念,他呢,望著岳父的目光更專注了。
吃飯的時候氣場不對。
郭啟垣夾什麼菜,喬念夾什麼菜,筷子打架好幾次,看的人都以為是故意的。
喬念索性拿碗裝了一大堆菜放在面前,再沒跟他爭——天藍相當無語,那倆二貨是要有多幼稚!
飯後天藍和媽媽一起洗碗,洗得慢,一邊聊天。
父親雷打不動的看新聞聯播,郭啟垣去了陽台抽煙,喬念坐不住,也跟著去了。
他模模自己的褲兜,沒有煙盒,便問郭啟垣要。
郭啟垣扔給他半盒,他接住,然後拿出一支來。沒有打火機,又找他要,郭啟垣老大不爽的看了他一眼,把天藍前些日子逛街時特意給他買的那個銀色打火機遞給他,附加一句,「趕緊用完還我。」
喬念不解的把手里的東西翻來覆去看了看,沒覺得有多特別,不過也就是幾百塊錢的玩意兒,至于麼!
他動作有些大,看得某人心疼,就跟那火石會一不小心蹦出來似的。喬念一還給他,他就趕緊揣回了褲兜。
其實人家天藍買這個漂亮打火機給他是想讓他把煙戒掉,給他當擺設的,讓他沒事兒就看一眼,時刻牢記她的千叮萬囑,戒煙!
戒得掉才怪。
她也真搞笑,人家都給老公買戒煙糖什麼的,她買個這玩意兒回來,是鼓勵他抽煙才對吧。
正想著天藍那傻乎乎的模樣意.婬,站在他身邊的人突然說︰「能不能,不要再計較了?」
他差點沒反應過來,半晌才轉過頭去,挑眉,「你這是在跟我認錯?」
喬念抓抓腦袋,一臉糾結,「是我過分,是我不該……」
「你這該死的,你姐多疼你,竟然利用她來陰我,你說說,這事兒要讓她知道了,該多難過!」
「我……」
「還有,之前的事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老頭子都那樣了你怎麼還狠得下心?喬念,你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他不還擊你不是因為他無能為力,就因為你是他兒子,所以就算是被你整死他也不會吭聲!」
喬念沉默,垂著頭抿緊了唇。
郭啟垣的聲音壓得很低,陽台的推拉門又關上的,里面的人听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他虧欠于你,雖然無論用什麼方式都彌補不了當年的過錯,可你想過沒有,要不是因為他愛你母親,你會留到現在並且還有機會站在他面前跟他一決高下?你姐姐有一句話說得對,上一輩的是非對錯,我們沒有資格去評斷,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沒有他哪兒又還會有你?你看你姨媽都已經放下了,你一個堂堂男子漢怎麼就放不下?
喬念我跟你說,他的遺囑,十年前還沒得病的時候就已經擬好了,其中一份是與你有關——他一直都不愛看八卦新聞,以前我就奇怪,為什麼每次看你犯了什麼錯被媒體抓住了小辮子他就那麼氣憤,後來我才知道,恨鐵不成鋼,那也是因為他在乎你,在乎自己的兒子是否成才!
那天他走的時候我真想把你揪到他面前,可我沒有,我不想讓你滿身怨氣的出現在他眼前,與其讓你怒罵他侮辱他,還不如眼不見為淨——可是喬念,你問問你自己,你是真的不在乎他嗎?」
他依舊沉默。
郭啟垣仰著頭長長呼了口氣,搖頭,無奈道,「我懶得說你了,說太多心累。」
「郭啟垣,我沒辦法……」
他話說了一半,郭啟垣看著他,他雙手撐著欄桿,空氣里呵出一團霧氣,「就當我認錯吧,行了嗎,別讓我姐知道,其他的,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不在意。」
「喬念……」
「不可能,我不可能把他當做我父親,真不可能。」
從來從來,他在郭啟垣面前都是玩世不恭的樣子,輕佻、自大,像現在這一刻的隱忍和難耐,郭啟垣是第一次看到。
「不管當年是出于什麼樣的原因他不能跟我媽在一起,又是因為什麼,他做了那樣的事……如你所說,我可以忘了,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像你那樣大度可以原諒他……你大概是不會了解,從小就無父無母那種感覺,真的,即便是你身邊的人再愛你,再疼你,你也無法對著誰叫出一聲爸媽來……」
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年輕氣盛,他的自尊心那麼強,要他對誰說出這番話來都是極其不容易的。郭啟垣能理解,事已至此再無法勉強他什麼了,其實父親已經離開,喬念是否認他,真的不是一件太重要的事情。
眼下,只要他過得豁達,那就夠了。
不知是沉默了多久,氣氛在慢慢回暖。
郭啟垣滅了手里的煙,輕挑唇,問他,「你那邊還有沒有什麼問題,需要幫忙就說。」
喬念頓了頓,一下子反應過來︰「你意思是,不再追究了?」
「你說對了,你姐姐,就是我的軟肋。」
聞言,喬念腦袋輕輕撞著牆壁,極小聲含含糊糊的說,「其實你也不舍得真的搞死我吧……」
郭啟垣瞪他,他得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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