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完已近十點，大伙出了酒樓就各自散去了。
小波酒量不錯，喝了不少，卻沒有醉。他堅持先送我回家，然後再去娛樂城。我知道沒法拒絕，就同意了。
小波不能開車，我們選擇步行回家。一路上，行人不多，燈影蕭蕭。
小波拉著我的手，兩個人並排前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走到半路時，天空洋洋灑灑飄起了雪花。
風有些大，我許久沒有體會過北方冬天凜烈的晚風，不禁攏了攏衣領。
小波即刻停止前進的步伐，轉身面對我。我不解的看著他。
只見小波解下他自己的圍巾，將它圍在我的脖子上，饒了繞圈，專注而仔細的幫我整理褶皺之處。然後他輕聲問道「還冷麼？」
有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發髻，在燈光的照射下，點點融化。我心里有塊地方，柔軟的發澀。終是將心里的猜測問了出來。
「小波，你要將這里的生意都轉手麼？因為我？」
「恩，是要轉手。」小波手里的動作停了下來，抬頭看著我，肯定似的說到「琦琦，這是我的決定，不是因為你，而是我自己。」
「可是如果沒有我，你在這里的生活算很愜意了。你真的舍得放棄麼」
「琦琦，我既然舍不得你為我收起翅膀，只能盡可能跟上你的步伐。如果我們兩個必須要有一個學會放棄，那還是我來吧。」
「一定要舍棄那麼多麼？我原本想的是，我們兩個，可以周末、節假日的時候見見面，我想這個時間，我們總是有的……」
「傻瓜」小波沒有給我再開口的機會，而是將我擁進懷里。他溫和，略帶磁性的聲音響在耳邊「琦琦，我這樣有意無意的等了你那麼多年，現在都不敢相信，你就那麼真實的在我懷里。我怎麼能夠，再一次放你離開。你說的辦法怎麼夠。我可希望以後的每一天都能見到你，我們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看著我們的孩子一點一點長大。」
這是小波的心願吧。我心下了然，眼里有了濕意，嘴上卻佯裝嗔怒的說道「臭美，誰要嫁給你啊。」而雙手已經慢慢懷住他的腰身，整個人埋進他的懷里。
小波低笑了兩聲，擁住我的手緊了緊。
好一會，他突然的問我「琦琦，你辭職回國，想好要去哪個城市了麼？」
「你猜呢？」我抬頭看他，心里想清楚了一件事情，突然間覺得心情大好。我主動拉上他的手，兩個人邊走邊聊。
「我想不外乎三個地方︰北京，你讀大學的地方，同學會比較多，發展空間也比較大；廣州，你工作過的地方，平台和關系都應該有；還有西安，你父母所在的地方。」
「分析嚴密，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答案。」我賣起了關子，眼瞅著我們已經步行到一中附近的大樹林了。
「為什麼？」小波自然而然的問到。
「小波，你先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我放低了聲音，對這個問題我在意了那麼多年，曾經如此如此地不甘心，曾經那麼悲傷地發現歲月迷宮的出口，我和小波走的竟然不是一條路。我曾經以為，我就此永遠的失去了他。
「你說吧。」小波認真的答道。
「我高考張榜的那天，你有來看我的成績麼？」說完，我定定的看著小波，不想錯過他的任何表情。
周邊靜靜的，只有風吹過的聲音。許久後，小波望進我的眼里，承認道「我看著你哭著從李哥的車前走過，那輛車停在一排柳樹的後面。你徹底走遠後，我才去看的紅榜，才知道，我的悲傷遠大于歡喜，我甚至，甚至有些後悔。對我來說，那天就是和你最後告別的日子，你從此就要飛出我的世界了。」
「我沒有走遠，一直都沒有。」像是為了證明似的，我又說了一遍，然後看著小波，笑著回答他「我選擇的城市，是西安。」
這個答案出乎小波的意料。他知道對我來說，西安除了因為有我的父母，並沒有更多讓我留戀的原因。
「我想我應該離父母近點，以後他們老了，我好照顧。」頓了頓，我補充道「如果想留北京,畢業就留了,不會是現在；廣州不過是因為曉菲曾說過，她要去廣州，可我尋遍了廣州大大小小的娛樂場所，都沒有再見到她。西安呢，好歹是省會城市，這里到西安開車不過八小時，據說高速建成後，四小時就夠了。原本考慮到，每周來看你，還是方便的。現在的話，我想西安你總是比北京熟悉些，而且李哥好歹認識很多人，或許在西安也有關系和門路。」
小波笑意慢慢加深，望著我的眼神都是暖意，像是承諾般的說到「琦琦，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所向。」
晶瑩的雪花落到地上，慢慢的道路都變得白茫茫了。地面有些濕滑，步出樹林時，腳下一拐，鞋跟似乎斷了。
小波蹲子查看下，嘆了口氣，隨後轉身說道「鞋跟折了，你這樣沒法走路，我背你吧。」
「恩，好啊。」我欣然趴在他的背上，任由他背起了我。
走了一會，我忍不住問道。
「小波，沉麼？」
「我的一生都在我背上，你說沉不沉？」
「那你可不能放手。」我說道，抱著他脖子的手下意識圈緊了些。
「好。」小波醇厚的聲音在冬日的午夜格外清晰。
于是，小波背著我，一步一個腳印，走了整整半小時，終于到家。一路上，他一直一直沒有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