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的聚餐地點安排在碑林區的大香港鮑翅酒樓,地理位置倒是方便,可這名听著小有拼排場的感覺。
我和小波如此抱怨的時候,小波只是笑。看得出來,他很重視這場聚會,新換了身白色的襯衫,罩一身黑色西服,頭發也是剛洗過,柔柔順順的。
為了配合他的穿著,我臨時決定以一襲黑色連衣裙出場,並多花了一些時間將自己打扮成了淑女樣,以致我們六點過一刻才到達約定地點。
到達包廂門口時,隱約可以听到從里面傳來的說笑聲,小波不自覺的停住了步伐。我知道,這是他直面我生活圈的第一步,在意是自然的。
我揚起臉對他微笑,即是鼓勵他,也是鼓勵自己。小波自然明白我想表達的意思,他回我一個放心的笑容,松開原本拉住我的手,屈臂等著我。
我微笑,然後輕柔的將手穿過他的臂彎,挎住他的胳膊。
這是一個儀式,代表的是我們,而不是我和你。
就在小波想推門而入的時候,旁邊的服務員已經先一步將包廂的門打開了。里面的一群人在听到門開啟的聲音後,不約而同將目光朝向我們所在的方向。
剎那間,金碧輝煌的場景和與記憶中有些熟悉的身影躍入眼簾,讓我一瞬間有些恍惚。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沈遠哲已經走到跟前和我們打招呼。現在的沈遠哲為人處世更為老成,他並不急于詢問小波的身份,而是客氣的和小波寒暄起來。
趁這空檔,我才得以掃視了一圈室內的景象,——辨認出陪我度過美好青春時期可愛的人。
穿鵝黃色連衣裙的嫵媚女人是童雲珠,
身材略有發福的男子是馬力,
……
還有,一眼瞄到後就無法挪開視線的所在一一張駿。
自從那晚分開後,我和他陸陸續續在幾次會議中見過面,起先他發短信約我單獨吃飯,被我以沒有時間婉拒了。之後,他在某次會議結束後提議大家聚餐,讓我務必參加,我堅持不去,他只是有些深意地看了看我,也就作罷了。
我想他必是知道了我有男朋友的事,以我對他的了解,即使對我有意,這樣有些尷尬的場合,他是不會參加的。
卻沒有料到,他會出現在沈遠哲組織的有關我的歡迎會,估計不是因為我,只是拜托沈遠哲的面子。
張駿此刻就坐在包廂最靠角落的沙發內,彎著腰,略低著頭,一手叼煙,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他那豎條紋的襯衫敞開了領口,領帶松松垮垮耷拉著,頗有一絲頹廢感。
甄公子就坐在他身邊,目光正朝向我所在的方向,見我看到他們,他立馬用手捅了捅張駿,嘴巴里說了句什麼。
張駿一頓,不著痕跡地摁滅了煙頭。再抬起頭的時候,神情如常,一掃剛才一瞬間的陰霍,又是瀟灑不羈的模樣。
甄公子隨即起身,向我們走了過來,張俊隨後也站了起來。
「羅琦琦,今個同學會,可就你攜伴而來,不介紹介紹?」甄公子走到我面前問。
「這是我男朋友,許小波」笑著回答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張駿的目光一直鎖定在我身上。
「哦,這樣,想必也是高才生吧,在哪高就呢?」話畢,他將原本插著褲兜的手拿了出來。
我的心莫名一緊,沒料到甄公子的第二個問題就直指要害,不禁有些意外的直視他。他的目光中隱隱透著不屑。
就在我想著該如何回答的瞬間,小波已經伸出右手,坦然地回答道「本人不才,沒上過大學,現在不過經營小本生意,幸會。」
這話一出口,周邊突然安靜下來,同學們毫不掩飾的驚訝目光直射在小波和我身上。
甄公子明顯有備而來,嘴角只牽扯的笑了笑,伸出的手自然打了個彎,邊扣著袖口的扣子,邊說到「原來是個體戶啊。」最後一個字「啊」,音托的別樣長,直覺得刺耳。
小波的手垂在半空,舉也不是,收也不是。我不敢看他現在的表情,下意識拽緊了他的手臂。
就在氣氛凝固的瞬間,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從眼前伸了過來,牢牢握住小波的右手。張駿富有磁性的聲音與此同時在耳邊響起「小波哥,多日不見,歡迎。」
他這一誠摯的邀請,似乎驚醒了周邊人,大家都不是初出茅廬的學生,早已懂得將好奇如何掩蓋。氣氛又恢復如初,沈遠哲也帶頭和小波握了握手。
我感激的看了眼張駿,他在觸及到我目光後,迅速的轉移了視線。甄公子或是沒有料到張駿會解圍,看我的目光里更是多了一絲嘲諷。
我知道甄公子在找茬,可惜他沒有料到,我並不是當年那個可以隨意任他挖苦的毛頭丫頭,商場的歷練,讓我知道更懂得如何據理力爭,自我保護。
于是,我笑得越發春光燦爛,目光卻平靜的和他對視著「甄公子教訓的是,我們自是平民老百姓,成敗都得靠自己打拼,不比某些人,生來就是要風得風。再大的事,都有辦法給安排妥當,如今若要說事業小有成績,那倒反而奇怪了。」
早前,已經獲知他在一家大規模的房地產公司擔當市場營銷總監。由于他大學學的不是相關專業,具體怎麼進的這家企業,如何上位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不過從外人看來,怕會總覺得少不了關系背景的緣故。
我這話顯然刺到他痛處,他剛想反駁,一旁的張駿搶先說道「不是所有家庭背景良好的人都沒有真才實學,只依附權貴沒有努力,也不一定就能成功。不是麼?」
張駿的自尊心那麼強,即使不用問,我也能確定他如今所取得成績全然靠個人努力。而他應該知道我剛才的話里,指的某些人並不包括他,卻還是這樣詢問。
就當我想開口辯解時,小波已經替我出了聲「琦琦不是這個意思,誰的成功都離不開付出。甄公子,不必和我這樣的粗人計較。」
我眼里有些發潮,小波何曾如此低姿態過,他的忍讓不過是希望不要因為他,傷害了我和同學之間的情誼。
小波的禮讓使得傲慢的甄公子也無話可說,在沈遠哲的圓場下,大家在餐桌旁就座。依據關系的疏遠,倒是很有趣的分成了三個「陣營」。
張駿坐在我對面,身邊是甄公子、童雲珠、黃微還有姍姍來遲的賈公子。我這邊,則是小波、馬力、「秀秀」還有特意趕來,名義上是來見小波的楊軍。沈遠哲和其余個別同學坐在余下的位置,像是中立的第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