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遠哲跳完一曲，我就下了舞池。
酒櫃邊，小波斜靠著身子看著我向他走近。等我到他面前，還未開口招呼，他就執起我的右手細看起來。
強光下，右手被張駿強握的地方有幾道顯而易見的紅痕。
糟糕，小波肯定是看到，也猜到了。
「他為難你了？」小波的臉色有些難看。
「沒關系，過會就消散了。」我避重就輕的回答到。
小波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深深看著我。好一會後，他才問「你沒事吧？」
我很確定地點點頭，這件事情，最痛的不會是我。
仿若為了證明似的，也為了不再糾結這個話題，我揚起笑臉，帶著有些撒嬌的語氣問道「老實說，剛才看我和別的男士跳舞，你有沒有吃醋？」
小波笑，伸手將我掉落的發絲別在耳後，剛想回答，就被突然跑上來的江文給打斷了。
「許哥，琦琦姐的朋友喝高了，在包廂又吐又鬧的，我怕再這樣下去，要出事。」
我們一听，不免擔心起來，急忙趕到包廂。乍一看，原來是甄公子、賈公子。兩人真是喝醉了，酒品也不好。一個已經趴下了，歪斜的躺在沙發上；還有一個邊胡言亂語，邊拿著酒瓶揮舞。
我和小波互看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之後，我叫來了沈遠哲。張駿及其他同學也聞訊趕了過來。
因為他倆的狀況，今晚的同學會便提早結束了。而酒吧的消費，在沈遠哲和張駿的互不相讓下，最後小波象征性地從沈遠哲那里收取了成本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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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酒吧的時候，原本是甄公子開豪車帶著張駿、黃薇、童雲珠；沈遠哲則帶了馬力等；小波的車載著我和楊軍。現在甄公子和賈公子一醉，定要重新安排座次了。
賈公子住的酒店離沈遠哲家比較近，沈遠哲便主動承擔了送賈公子的責任；而甄公子的車自然是張駿開，他要送甄公子回去，但是一個醉酒還胡鬧的人不能單獨和女生坐後座。所以，馬力便坐到了甄公子的車上。黃薇是早已要求坐前排，不要聞酒味；而由于之前甄公子對童雲珠的「毛手毛腳」，童雲珠的臉上顯出了為難。
而這，正合我意。
在張駿低聲勸解童雲珠的時候，我向前走了兩步，笑著詢問「童雲珠，要不我們送你回家吧。」
「這方便麼？」童雲珠客氣地問道。張駿則是漠然地抬眼看著我。
「方便啊，我回父母家剛好和你是一個地段的，你不會是嫌小波的車檔次不夠高吧。」我已經把台階鋪下，她要是婉拒，可就有點不給面子的意味了。
童雲珠那麼聰明，自然不會沒有想到我打的什麼主意。只見她目光越過我，看向了我身後的人影，目光停滯幾秒後，她終于點頭同意了。
「那麻煩你了。」說完這句，童雲珠便走近了小波的車子。楊軍早已打開後車門靜候在一邊，見童雲珠坐上了座位，他也坐了進去，關上了車門。
小波隨後走上前，他和沈遠哲默契握了握手，互換了名片。然後才走到張駿的跟前。
「今天謝謝關照。」小波伸出手。
「客氣了，主要還是小波哥有實力，祝你生意興隆。」
「謝謝」
「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換一個立場，你也能真心祝福。」張駿也伸出手。
小波帶笑未語，兩人握了握手之後，便各自轉身。
這兩個看起來氣場相當的男人，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或許男人的世界，自有他們的暗語。
小波走到我身邊，笑著掏出車鑰匙遞給我。他是自知他酒醉不能駕車，更是猜到了我的「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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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駛出一段路後，後座是一片寂靜。我真是替楊軍著急，怎麼還和以前一樣，一踫到童雲珠，就像悶葫蘆。
從後座鏡里可以看到楊軍也頗為苦惱，不時的搔首撓耳。童雲珠則是淡然坐著，也不吭聲。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正準備開口」教育」兩句，身旁的小波已經開了口「楊軍，
剛才你說你們公司做的是網絡安全？具體在做什麼項目？」
或許男人更了解男人，小波的提問正中下懷，楊軍開始圍繞著他的項目侃侃而談，讓我不由的想起當年那個和我比賽做數學卷的他。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有著面對挫折勇往直前的興趣和勇氣，即使在說到現在項目開發遇到的難題的時候，也不自覺散發出胸有成竹的意味。
這樣的他，無疑是有獨特魅力的，後視鏡里依稀可見童雲珠時不時將目光投向楊軍，嘴角也勾起了微笑。
趁他們聊天走神的空檔，我已經按照原先的設想將車子開到了興慶公園的門口，停了下來，然後笑著轉身看著楊軍。
「不好意思，我剛想起來，我晚上還是要回學校，所以只能送你們到這里了。」
「琦琦你不會真打算把我半途扔下吧，我可對這里一點都不熟悉。」楊軍一臉的不可置信。
早料到你會這麼說了，于是，我對著童雲珠繼續說到「童雲珠，這里你熟悉吧，對面就是交大，我也不能送你回家了，楊軍就拜托給你了。」
楊軍听到我這麼問，才有些反應過來，轉頭看著童雲珠。
童雲珠竟然有些臉紅，她扭捏了下，終于開口說道「我帶路，你走不走？」語畢，她徑自開了車門，走了出去。
「恩，好。」楊軍一愣，頓了幾秒才回答上，只顧拍了拍小波的肩膀，便打開車門追了上去。
車前燈的照應下，前方兩個一前一後的身影在走了一段路後，開始並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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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媒做過癮了，接下來準備回家還是真回宿舍？」小波調侃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我邊啟動車子、掉頭，邊回話「這是朋友有難，拔刀相助好不好。我先送你回家吧。」
「好」小波說完，人便像松懈的氣球般有些懶散的靠在椅座上，他閉上了雙眼，右手撫上眉心處開始一下一下的揉捏，臉上掛了一天的笑容此時也消散了，看起來很疲憊。
今天參加我的同學會，費了他不少心力吧，何況還喝了那麼多酒。不知道胃難不難受？想到這，我不自覺地開始心疼他的破費，忍不住道歉起來「今晚花了你不少錢吧。要不這錢……」
「不過幾千元，你別放在心上，若是能買到甄公子的不好意思，那倒是我賺了。」小波打斷了我的話，邊不甚在意的說著，邊放下了原本揉捏的右手。之後，他睜開了眼楮，卻不是看向我，而是有些無目的地看著車窗外的夜景。
小波說的話很在理，像甄公子之流，若是得了便宜，覺得不好意思，必然是會多多捧場。他們這樣的人，多的是各種各樣的朋友和應酬。
不過，我卻從小波剛才的語氣和動作里，感受到了他的不開心，他是因我的抱歉生氣麼？我是不是太見外了。想到這，我便努力想要逗他開心。
「沒想到你這麼浪漫，你以前的女朋友肯定也很幸福吧」這話出口的一瞬，我就有些後悔了。關于過去，我是不應該詢問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看到他摟抱曉菲的事情發生後，有關他過去感情生活的問題，卻是時不時冒出來，勾起我的好奇心，或許還有嫉妒心？
我所不知道的這麼多年里，還有別的女孩享受他的悉心照顧麼？
「我只有對你才這樣。」小波听聞，只是用平常語氣回答到，然後才意識到了什麼，側身看著我。
一會後，他微微笑了起來，「想問什麼，不直接問？」
我沒有回話，臉卻是微微有些發熱。
他探過手，覆上我的耳跡，一下一下輕撫我的碎發。
「琦琦，你不是我的第一個女朋友，但一定是最後一個。至于過去，我和她們之間只是普通男女朋友關系，不親密，沒有拖泥帶水。」
多年前張駿也對著我這樣承諾過，但終究如我所擔心的那樣，我成為了他的前女友之一。而小波這樣的承諾，卻有著奇異的撫平憂慮的作用，他說過的話，不曾失信過。
我不自覺笑了起來，扭頭看著他的眉眼，認真問道「那你剛才是因為什麼不開心？」
小波停下手里的動作，轉過身，靜靜看著前方，好一會後，緩緩吐出聲「我要你幸福，不想你勉強自己，哪怕一點點。所以，我在想，現在的你……幸福麼？」
車內沒有開燈，他的神色看不清楚，即使語氣如常，我感受到了話題的沉重。他是想問我，他是不是讓我為難了麼？
在我一次又一次因為張駿走神、發愣、猶豫、忽視他的時候，他就被我狠狠地傷到了，所以他開始懷疑，他開始覺得對我來說，或許他不是能給我幸福的唯一選擇。
我不知道如何開口辯解，只覺得任何語言都缺乏說服力，畢竟，那存在了十多年對張駿的在意不是輕描淡寫幾句話就可以抹殺的。
我沉默的開著車，小波也未說話，車內靜默的似乎連空氣也凝固了。
或許是走神的原因，突然間，只覺得眼前光線刺目——一輛不知從哪串出的面包車正直沖過來。
電光火石間，一雙有力的手迅速伸了過來，把持住方向盤，不容我反應，直接一個大弧度的左轉彎。
車子橫上了人行道，在我緊急剎車的條件反射下，急停了下來。我們就這樣有驚無險地與面包車擦肩而過，盡管還是听到了一聲很明顯的「次啦」聲。
發動機熄火這一刻，我才驚覺剛才有多危險，反應再慢一步，後果就不可想象了。
「你不要命了」小波慍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這才反應過來，慌忙的抬頭看向他。
他正目光灼灼盯著我，眼里藏不住的擔心和自責。望著這樣的眼神，我的思緒前所未有的清明起來。
面包車是直接沖撞過來的，坐在駕駛座上的人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會第一時間將車子向左打方向盤，將副駕駛座的方位移送到前方。但剛才，情急下操作駕駛盤向左轉的人卻不是我，而是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他。也就是說，如果來不及避過，面包車將直接沖撞到他所在的位置。
那個時候，他毋庸置疑只考慮到了我，就好像以前很多次，只要我遇到了麻煩，只要他在，必然會擋在我身前，無所畏懼，無所顧忌。
想到這一點，我突然間覺得無比疲憊，我一個人走了那麼久的路，現在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一個會在生死關頭執著守護自己的懷抱。而我曾經那麼傻，對他的好全然不知如何珍惜。
而幸好，兜兜轉轉間，人生轉了個彎還是讓我回到了他的身邊，這次怎麼能再擦肩而過。
我許久未語，只是望著他，眼里不覺間已經彌漫起水霧。
小波或許被我的表情給嚇住了，開始有些手足無措，手抬到半空卻終是垂了下來，躊躇了好一會後，他才吐字清晰的說道。
「對不起……我不該有所懷疑，剛才……」
他的話語還未說完，我的身體快于我的想法，已然傾身上前，借著車窗外昏黃的燈光，精準的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唇微微開啟，四唇相踫的時候，很容易可以「趁虛而入」。只不過，這是我第一次除了禮節之外主動親吻，所以只敢微微踫觸他的舌尖。
原本有些怔住的他，只稍一猶豫，唇就主動壓了過來，吻的很用力，吻的沖動而迷亂。他粗糙的手捧住我的臉，掌心冰涼，嘴唇卻是極燙，帶著濃烈酒精氣息的呼吸闖入我的唇齒間，像是極力在求證什麼。
這個吻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我有些缺氧地避過他的索求，靠在他的頸項間。
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穩，此外，我還能感受到自己「撲通撲通」似乎要蹦出來的心跳。
一會後，頭頂上方傳來低低的笑聲「待會還是我開車吧，即使我酒駕也比你這在美帝國主義馳騁慣了的要穩妥。」
我沒有答話，只是靠著他在思考。思考與感情有關的過去。他的過去，三言兩語就可以概括完畢，如此坦蕩，不會讓人有一絲顧慮。而我的過去，其實也明明沒有什麼牽扯不清，卻好像因為時間久的關系，反而散發出腐爛的霉味。
既然過期了，就該舍棄的，不是麼？
「我以前喜歡過張駿，很喜歡很喜歡，以至于因為他的放棄而感到非常難過。不過……」我頓了頓，微笑著繼續說道「都過去了，你給我點時間，所有有關他的過去，我都會忘記的。」
小波沒有回話，一直沉默著。
「你生氣了？」我仰起臉看著他。
「沒有」他收緊了手臂，將我重新牢牢的固定在懷里，半響才說「我不過心疼了。」
小波的話沒有挑明，卻讓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溢了出來，一滴淚搖搖欲墜後從眼角悄無聲息滑落了下來。他是心疼我說的「非常難過」吧。
「琦琦，剛才，我確實有點吃醋了。」小波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我這才想起他是在回答我在舞廳故意問他的問題。我想抬頭，卻換來他更緊的摟抱。
「不過我不介意等，等你全心全意愛上我。」
「我會的」
「小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未听見他的答復，只得輕輕叫
著他的名字，似乎這樣我就能安心一點，然後抬起手模著他的臉頰「你永遠不會丟下我的，不會再讓我一個人，對麼？」
「嗯，不會的」很肯定的語氣。
之後，兩人都未再說話，車內很安靜，只是偶爾听到周邊車輛駛過，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我們就這樣緊緊依偎，似乎可以一直到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