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跌撞撞地往前沖。奸夫是誰？我打了個寒噤，杜玉甫說是我的父親，不可能！我搖搖頭，唾了一口︰造謠！可恥！我的父親是全臨溪鎮最慈愛、最明理、最豁達的好父親，他從小就熟讀四書五經，為人謙和謹慎、彬彬有禮，他不可能做這萬人詬罵的**之事！這些人居然把髒水潑到我父親頭上！欺負我不算，還去污蔑一個受人尊重的長者，可惡到極點！那麼這個人到底是誰？愛蘭平時基本是兩點一線，從家里到田里，沒有看到她與別的男人接觸啊。沒想到這方愛蘭還真是偷人養漢的行家里手，小孩都懷上了，我們竟然沒有發現蛛絲馬跡。我要嚴審方愛蘭，弄清這奸夫到底是誰！
突然，听到有人驚呼「龍老師！」一股強大的力量一下把我推倒在路邊，接著听見刺耳的剎車聲。司機嚇得臉色發白，急忙下車，見我沒有受傷，指著我斥責道︰「你不要命啦，長眼楮不看路！」
我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驚醒過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和我跌坐在一起。盡管我已把生死看得很淡，但見此情形仍覺後怕。
司機把我們拉起來，先對女孩說︰「小姑娘不要緊吧？謝謝你，要不是你出手快，就出大事了。」又掉頭對我說︰「你要記住，是這個姑娘救了你。你突然橫穿馬路，我來不及剎車，是她不顧危險沖過來把你推向人行道，才保住你一條命。你這人怎麼回事？神經病呀！」
「龍老師，您沒受傷吧？對不起，我用勁太大，把您推倒了。」這清脆的嗓音我非常熟悉，定楮一看，原來是我的學生汪夢雲。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謝謝，謝謝！幸虧你勁大，否則我不死也要殘廢！」
司機見我們很熟，又教訓了我幾句，就駕車離開了。
我問汪夢雲，到縣城干什麼，怎麼這麼巧，救了老師一命。她告訴我，今天到縣城來買復習資料，在街道對面看見老師，想過去打個招呼，誰知老師竟然旁若無人地橫穿馬路，全然不顧兩邊飛馳的汽車。她邊說邊關切地打量我︰「龍老師，您臉色很不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需不需要我陪您去醫院看看？」
我婉言謝絕了她，急匆匆地趕往車站。
踏進家門，只見屋里一片狼藉，母親急得坐在輪椅上直抹眼淚。原來是愛蘭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很急，頭疼嘔吐，流血，最後竟然昏迷過去。父親和妹妹已經把她送到鎮醫院搶救去了。我看見房間的桌子上放著一個藥瓶，拿起來一看是奎寧，這對醫生診斷可能會起到作用。于是，我把它放進上衣口袋，騎上自行車就往鎮醫院趕去。
根據嘔吐物化驗結果，愛蘭是藥物中毒。醫生立即作了相應的搶救治療。等我趕到時，愛蘭已清醒過來，躺在病床上輸水。見我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她的眼里流露出歉疚和驚恐。我看著她虛弱的身體，滿肚子的怨恨不好發作，只生硬地問了一句「怎麼病成這樣？」
父親見我進來，嘆了口氣走了出去。我猛然發現，父親老了許多，臉上多了許多皺紋，漆黑的頭發也白了不少。
醫生叫我到辦公室，說有事要和我說。
我跟著醫生來到辦公室，從口袋里掏出藥瓶。
醫生劈頭蓋臉地質問我，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什麼事？我一個星期沒有回家，她的病與我有什麼關系？我怎麼知道她的病來得這麼急？」我不高興地辯解著。
醫生指著我手中的藥瓶，生氣地說︰「你拿著藥瓶還不知道原因？這藥瓶是裝奎寧的，你愛人吞下了過量的奎寧！奎寧是治療瘧疾的，瘧疾就是俗稱的打擺子。你愛人打擺子了嗎？即使打擺子，醫生也不會開這種藥，因為你愛人是孕婦，這種藥對孕婦是禁用的。你知道你愛人一次吞多少？根據中毒程度看，她一次吞下了幾十粒！幾十粒要死人的！她絕不會是為了治病！只有一種解釋，你愛人是想用奎寧打掉孩子！你還說你沒有責任嗎？是什麼原因逼得她走這條路？兩條人命啊！不是無路可走，她怎麼會冒這個險？你這個丈夫是怎麼當的？還說與你沒關系，我看是被你逼的！你好好檢查一下自己，看責任是不是在你！」
打胎？兩條人命？我的額頭沁出了冷汗。聯想到縣醫院婦產科醫生的話，我明白了︰愛蘭到縣醫院人流不成，眼看胎兒一天天長大，要出丑了，就想用藥物強行把孩子打下來。以為這樣就可以瞞天過海，掩蓋她的丑行，還可以繼續欺騙我。可這責任在我嗎？我是口含黃連、有苦難言。可是想想確實後怕，兩條人命啊！現在搶救過來了，總算萬幸！我連聲向醫生道謝。
醫生的表情還是很嚴肅，皺著眉頭說︰「你要有思想準備，孩子雖然保住了，但可能會受到藥物的影響，臨產前要多做檢查。」
我忙追問會有什麼影響，醫生答非所問地說︰「但願沒有影響吧。」
一個難題擺在我面前︰愛蘭雖然搶救過來了，孩子也保住了。但愛蘭懷孕的事已經敗露，我如何去面對？我不可能忍氣吞聲、坦然接受，但動靜又不能鬧得太大，讓左鄰右舍笑話。要為全家、為我自己留一點面子。
一個想法漸漸成熟，那就是離婚!愛蘭與人私通，而且與那人又有了私生子，我提出與她離婚，愛蘭會同意的。關鍵是母親那一關不好過，母親一生好強，對愛蘭視同己出，她無論如何接受不了愛蘭偷情養漢的丑行。
走進病房，愛蘭膽怯的目光在我的臉上掃來掃去，想看出點什麼。見我板著臉，怒氣沖沖的，她連忙翻了個身，把背對著我。一個凳子橫在那里，我一腳把它踢翻，然後走到窗前，兩眼直愣愣地瞪著窗外的柳樹，沉重地嘆了口氣。此時無聲勝有聲，愛蘭意識到我已經知道她打胎的事，一把扯過被單把臉蓋住，嗚嗚地哭起來。